第一百零一章
但是雖然城市不大，高中也沒幾所，這樣的機率還是太低，所以最後知道他跟顧飛在同一個考點同一層的兩個考場時，他的心情還是非常愉快的。
「瞅你那樣我就沒胃口叫了，迷迷瞪瞪的，」李炎說，「今天看著還行，是不是準備要考了，就能放鬆點兒了？」
「……知道了，」蔣丞愣了愣笑了，「我知道了。」
覺得總也過不去的那些時光，偶爾回過頭的時候才現都已經在身後了。
「謝謝。」顧飛替他接過了袋子。
「沒有什麼事，」李倩手裡拿了個袋子，猶豫了一下遞了過來，「你今天考試了吧，我過來給你加加油。」
「不好意思，」蔣丞把一堆零食放到收銀台上，拿了一個果凍遞給他，「給二淼買吃的去了。」
上了計程車之後，他才把李倩的那個袋子打開了，裏面是一盒洋參含片。
還好沒拉肚子, 就是接下去好幾天他都有些食欲不振, 不是吃頂著了，而是吃什麼都不如烤肉有勁。
「就是……」蔣丞想了想又笑了，「啊，是過年的時候了，我靠這麼久了？」
顧淼偏了偏頭，一腳踩著滑板看著他。
這一段時間以來，顧飛雖然沒在複習上花太多精力，但在伺候他複習上花費的精力著實不少，明天終於要考試了，顧飛最後一根繃著的神經估計也就鬆掉了。
「是不是說上次買的果凍她很喜歡吃？」蔣丞問。
「今天我要去理個發。」蔣丞看著講台上這幾天已經不說複習和考試了的老師。
「吹牛逼吧你就，」李炎說，「這一天天的背書背得眼神兒都不聚焦了，上星期我路上碰見你了，你看到我沒？」
顧飛騎著車，一隻手還拖著他的自行車，慢慢蹬了過來。
笑成這樣了，顧飛最後也沒醒，睡得很沉。
「二淼！」蔣丞彎腰笑了笑，這一彎腰他才猛地發現，顧淼似乎長高了，他彎腰的幅度比以前要小了，他轉過頭看著顧飛，「她是不是長個兒了？」
「我媽呢？」顧飛問，「下午不是還在呢么？」
最近天氣不錯，初夏里溫暖卻不炎熱的感受，踩在滑板上往前飛馳的時候，蔣丞有種透體舒暢的感覺，細細的風束貼著皮膚滑過，閉上眼能想象出它們的形狀。
不過就在他超過去的瞬間，顧淼一把抓住了他後座的架子，藉著慣性用手一壓，齊著他車頭滑了一段。
高中的最後一個學期，就在天昏地暗的複習里過去了，甚至沒有來得及細細品味，就已經消失了。
「嗯知道了，」蔣丞說，「徐總，你這是一個一個挨個打電話通知嗎？」
每一天的快樂都會過去，每一分每一秒，都會再有新的快樂出現。
「好。」顧飛點頭。
「怎麼？」李炎斜眼兒瞅著他，「我有個約會很喲嗎？虐狗虐一年了，還不讓和_圖_書狗反抗啊？」
李炎理髮還是很有一手的，技術比不少看上去很牛逼的店裡的Tony、Jim、Kevin、Peter們都強。
吃完東西正要出門，蔣丞的手機響了，老徐打來的：「不要急，我已經在考場門口等你們了，身份證別忘了拿，早點別吃太飽，別吃涼東西……」
「沒有，你沒叫我一聲么。」蔣丞笑笑。
「嗯。」蔣丞應了一聲。
李炎沒說話，繼續一點點用刀給他削著頭髮。
「今天晚上不複習了吧？」顧飛跟上他。
蔣丞剛把歷史開了個頭，就聽到旁邊咚的一聲，床墊都跟著震了好幾下。
「理髮。」顧飛說完帶了顧淼去後院洗手洗臉。
「有事？」蔣丞問。
「嗯不看書了，」蔣丞說，「冥想。」
「是么，」蔣丞看了看他，「沒事兒，起碼會問這些了，就得表揚。」
「……少俠好身手啊？」顧飛被他這動靜嚇了一跳，坐床沿兒上都愣了。
考前這幾天過起來反倒比之前連軸轉的複習過得要慢，也許是因為大家都拼到現在，是好是壞就盼著7號快點兒到了。
「哦，」蔣丞鬆了口氣，順勢往他身上一靠，「嚇我這一跳。」
「嗯，」顧飛應了一聲，「你在這兒吃飯嗎？」
這一夜蔣丞也睡得很沉，有一種磨刀千日終於要手刃仇人了的安心感覺。
「嗯，」顧飛點點頭，「就這半年長了快十公分，去年夏天的衣服穿不了了。」
「沒有呢寶貝兒，」顧飛站起來把他拽進懷裡摟著搓了好一會兒後背，「現在洗漱完了吃完早點我們走路到考場都來得及。」
「還帶本書路上看嗎？」出門前顧飛問他。
「不用表揚，」顧飛笑了笑，笑容里有些無奈，「她就是自己胡亂拿了個口訣表玩，一一得幾她也算不出來。」
身後顧淼很快跟了上來，衝到了他前面，回頭還衝他吹了聲口哨。
日子一旦衝起來，還真是……追不上也拉不住。
「喲。」顧飛看著他。
「嗯？」蔣丞眼睛睜開一條縫。
越是盼，時間就過得越慢。
新的學校，新的環境，新的生活，以及沒有顧飛在身邊的新的不安。
他們出來的時候，顧淼把板子一踢，跳上去就衝到了他們面前。
顧淼依舊是一臉冷漠地坐在人行道的欄杆上，頂著李炎給剪的那個酷炸天的髮型，旁邊靠著她的滑板。
「玩得挺投入啊？」顧飛腿著地，「我這後勤部長是不是挺合格的。」
蔣丞笑笑，拿了一片放進嘴裏，又給了顧飛一片：「我真沒想到李倩會過來找我。」
「好好考，考個牛逼分，」李炎說，「我長這麼大還沒聽說過這片兒有人考出過什麼好成績的，上個二本都算祖墳冒煙了。」
三模之後的烤肉大餐，吃得非常爽, 非常ｈeｔuboｏk•coｍ•cｏm愉快, 顧飛攔都攔不住他一盤盤地往回端肉, 不讓端就瞪眼要急，彷彿之前五年他吃的都是白水青菜。
一出校門，就看到應該是在門口等了挺長時間已經百無聊賴了的顧淼。
「拿著。」蔣丞把書包扔給了顧飛，跟著顧淼跑了出去。
果然就是愛情的力量啊，能讓人味覺失靈。
但突然到了去看考場的時候，氣氛又一下猛地再次被緊張情緒淹沒了。
「好。」蔣丞點點頭。
「從小到大不容易，現在也不容易，」李炎說得很快，估計是想搶在顧飛進來之前說完，「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跟你……反正我就想說你要去了學校有什麼別的想法我們不會放過你。」
「好，」顧飛關好門，「走，打個車過去。」
「謝謝。」蔣丞這才回過神。
早點顧飛已經買回來了，包子油條豆腐腦，為了保證不出意外，都是他們平時吃慣了的那些東西。
顧淼轉頭的時候眼睛一亮，很快減速拉住後座架子，不再往前沖。
「不了解，」蔣丞皺皺眉，「你了解嗎？」
「走！」蔣丞一蹬車，竄了出去。
他不是一個容易不安的人，但這一年多發生的事實在太多，如果沒有顧飛，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而「顧飛在身邊」這樣的狀態，他已經習慣了，抬頭有顧飛，轉身有顧飛，伸手有顧飛，睜眼閉眼都有顧飛。
「哦。」蔣丞覺得這個理由非常充分。
「行吧，按您的來，今天吃清淡一點兒也行。」顧飛鬆開他，走到案台前開始忙活。
「嗯。」蔣丞應了一聲。
「是啊，」老徐說，「魯老師在那邊考場也一個一個打電話呢，年年都有丟三落四的。」
「想什麼？」顧飛問。
「這是短了的長褲。」顧飛在旁邊說。
不過蔣丞的適應能挺強，大概是複習太投入的原因，無論吃得歡不歡實, 反正給什麼都能吃完。
「……你想拜也行啊，」蔣丞樂了，「我也就是這麼一說，其實就是閉眼靜心琢磨琢磨這段時間複習的內容。」
「啊，」顧飛伸了伸腿，「好幾個月了，你這一頭扎進複習的洪流里，洪流一日，人間仨月啊。」
「那你表揚她吧，給她買點兒吃的？」顧飛偏過頭。
一本正經的，閉著眼，盤著腿兒，一開始顧飛還弄了個雙手合什，往蔣丞那邊看了一眼之後才樂了：「哦，冥想不是拜佛啊？」
「我一來她跟她男朋友就出去了，」李炎剝好果凍給了顧淼，「哎，這人是不是挺長時間了？一直沒換？」
「不帶了，」蔣丞拉開門蹦了出去，「這會兒也看不進去了，越看越迷糊。」
「小樣兒！」蔣丞嘖了一聲，猛蹬了幾下超過了她。
蔣丞有些意外，一時都沒說出話來。
明天的考試他這兩天其實和-圖-書想得並不多，倒是腦子裡總會閃過這個暑假之後的事。
蔣丞雖然一直沒說出來，但也跟王旭的想法差不多，不同的是他的希望里沒有王九日隊長，只有顧飛。
「去個屁，」李炎正在給他修劉海，「沒玩夠呢。」
他愣了愣，這聲音陌生卻又似乎聽過，轉過頭的時候有些吃驚地看到了站在他身後幾米遠的李倩。
腦子是個可以轉得很快的小玩意兒，不過要把一個科目擼完一遍，花費的時間也不少。
「就把所有腦子裡的東西整理一遍，」蔣丞說，「盤腿往那兒一坐，唰唰唰，放電影似的都過一遍，以便明天考試的時候查找。」
「遲到了？」蔣丞瞪著他。
「我之前說過，無論在哪裡，我都能證明自己，」蔣丞說，「眼前我能證明我自己的方法就是考好，我一定得考好。」
「我是無所謂了，快考吧，早死早超生吧。」王旭一臉堅毅地說。
聽到他們進來，李炎睜開了眼睛：「大爺們！求人辦事兒能不能有點兒態度啊！」
蔣丞放好手機，輕輕嘆了口氣，過去把枕頭塞到了顧飛腦袋下邊，又扯了毛巾被給他蓋上了。
帥啊，嘖嘖。
而眼下這樣的溫馨，他一秒鐘也不想錯過。
跟顧淼輪流踩著滑板一直衝到了街口，蔣丞腦門兒上都一片汗了，顧淼臉上也都是汗水和她胡亂抹臉留下的黑道子。
下午放學前老徐又到教室里來安撫大家，考前這幾天要放鬆，早睡，不要再大強度地複習。
「……上次？」顧飛愣了愣。
「……還是很帥。」蔣丞打了個響指，豎起拇指。
「蔣丞你皮膚挺好的，」李炎說，「怎麼壓力這麼大你都不長痘呢？」
「好久沒陪她玩了，我都擔心她不想理我了，」蔣丞抓抓頭髮，「都會算七乘九了我還沒表揚她呢。」
「我操你還巴巴兒帶了一堆菜過來，」李炎接過果凍，「結果還要負責看店。」
「嗯。」蔣丞沒再說話，握住了顧飛的手，很用力地捏著。
可以放鬆一下，緩一緩神經了。
「嗯，我守著你。」顧飛點點頭。
「行吧。」顧飛把手放到腿上，閉上了眼睛。
倆人帶著顧淼去超市轉了一圈，買了一堆零食回到店裡的時候，李炎正坐在收銀台後邊兒仰著頭睡覺。
「別動，一會兒給你剪豁口了，」李炎想想又嘆了口氣，「其實要說起來，你也不算鋼廠的人，真考好了，算鋼廠和四中減了個便宜。」
「擦擦臉。」蔣丞跳下來滑板，拿了張紙巾遞給她，然後回頭看了看。
「那就行，你了解的話，我就不管別的了，」蔣丞繼續往前騎，「你了解就行了。」
「你害怕嗎？慌嗎？」蔣丞看著他。
丟三落四不會，蔣丞昨天就把他和顧飛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雖然就是張身份證，還有一小瓶撕了和圖書包裝的水，他也反覆看了至少三遍。
「我靠。」蔣丞對著顧飛一通樂，邊樂邊拿出手機來拍了好幾張照片。
吃完飯之後他倆也沒幹別的，進了卧室，把窗帘拉開了，坐在床上，面對著外面黑色的夜空開始冥想。
放鬆吧，他已經拼了這麼久，且不說他從來不扭頭去後悔，就算要後悔，這大半年來也沒什麼可後悔了。
「厲害！」蔣丞喊，「我們去買果凍好不好！」
痛苦的，迷茫的，掙扎的，驚喜的，開心的，不舍的，所有在當下都覺得不會過去的那些情緒都已經在身後了，有些過去了，有些是一次次往複的循環。
蔣丞繼續在腦子裡按不同的科目把一個個知識點再回憶一次。
「我忘了，」蔣丞笑著接過自己的車跨了上去，「二淼，我拖你過去怎麼樣？」
倆人溜達著走到路口，蔣丞剛想看看遠處有沒有車過來，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他一聲：「蔣丞？」
這天晚上跟平時沒有太大的不同，顧飛先回家跟顧淼會面，陪她玩了一會兒就過來了。
「李倩高中都沒上過，李保國就管李輝一個，」顧飛說，「她那會還想上個中專什麼的可以離開這兒，但李保國沒同意……看著你考出去，她大概會覺得安慰吧。」
而且由於過度安心，早上手機定的鬧鐘響了他都沒聽到，一直到顧飛把他推了個翻身，他才一個激靈地突然清醒，從床上直接一蹦，站到了地上。
「我一直在這兒轉呢，你電話換了我也沒有你號碼，」李倩笑了笑，「前兩天我就在這兒轉了，都碰不上你，又不好去問大飛。」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六月, 高考倒計時變成了個位數。
「含一片吧，提提神。」顧飛說。
現在老師都開始讓大家放鬆, 卷子基本已經不做了，只是讓大家放鬆，把已經背了記了這麼久的知識點過一遍。
「我不算這兒的，我能算是哪兒的呢？」蔣丞笑了笑。
「那你們快去考場吧，」李倩說，「小丞啊，你加油，好好考。」
蔣丞已經把冰箱里的菜拿了出來，很勤快地都洗好切好了。
「還行吧。」顧飛笑了。
「是，非常完美，」顧飛從身後摟住他，在他脖子上蹭著，「我就問問啊，芹菜白菜洋蔥青椒，你打算怎麼配啊？」
他之前一直希望能跟蔣丞或者顧飛在一個考場，說是看到他倆心裏能踏實點兒，但沒能如願，於是每天這句話起碼得說五遍，見了蔣丞和顧飛就說一次。
「還讓髮型總監果子狸幫你弄嗎？」顧飛問。
「那我也冥想吧，」顧飛說，「盤腿往那兒一坐，唰唰唰，把你這段時間背東西的樣子都過一遍，以便明天考試的時候瞎猜。」
在他這裏，痛苦和迷茫是一段直線，走一步少一步，而快樂是個圈。
「你隨便去個什麼店，都https://m.hetubook.com.com能混個總監吧。」蔣丞閉著眼說。
「組團削你。」李炎說。
顧飛做菜不怎麼好吃，練了這麼久也沒什麼長進，做菜的動作都還能看得出來此人水平不行，嘖嘖，自己是怎麼做到這麼長的時間就吃他做的菜還吃得這麼美滋滋的。
還真是沒什麼感覺，這個學期就這麼過完了。
一旦這樣的穩定被打破，他不知道自己要用多長時間來適應。
轉過頭的時候他發現顧飛倒在了旁邊睡著了，一條腿還保持著盤腿的姿勢。
鑒於烤肉這種可怕的副作用, 一直到高考前, 顧飛都沒有再帶他出去吃大餐了, 在家自己，愛吃不吃都是這些。
看考場就像是給每個人的心裏刷上一新的一層緊張，身邊沉默的人，臉色嚴肅的老師，在考場守著的巡視老師，陌生的環境，大概是因為這麼長時間來大家都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猛地看到完全不熟悉的戰場時，所有的一切都讓人心裏有些慌亂。
「怎麼樣？」蔣丞一手叉腰，另一隻手往菜上一揮，「是不是很完美！」
比如跟顧淼玩玩滑板什麼的。
「嗯，」蔣丞揪了揪前額的頭髮，「上回他理得還行……還有今天下午我想跟二淼玩會兒滑板。」
顧淼心情不錯地給他也回了一個，然後往旁邊一蹬滑板，沖他招了招手。
「你……怎麼在這兒？」蔣丞說。
「芹菜炒肉，白菜炒肉，洋蔥炒肉，青椒炒肉，」蔣丞想都沒想，「再來個白菜肉末湯，四菜一湯有葷有素。」
「不了，我給蔣大爺理完發還有約會。」李炎說。
比如跟顧飛在一起時的那些安心和快樂，他趴到桌上，側過臉看著顧飛。
「今天晚上你要一刻不分開地守著我，」看完考場回去的路上，蔣丞騎到一半突然捏了捏閘，「我有點兒害怕。」
「你都不需要超常發揮，你只要正常發揮就可以了，」顧飛說，「這麼長時間了，還不了解自己嗎？」
「你明天，超常發揮一把吧。」蔣丞笑了笑。
「說明我壓力不大。」蔣丞說。
「辛苦了男朋友。」他在顧飛唇上親了一下。
「嗯。」蔣丞應了一聲。
他倒頭就睡的樣子，蔣丞還是第一次看到，盯著看了很長時間。
「我這陣兒複習太忙了，」蔣丞又看著顧淼，「都沒時間跟你一塊兒玩，你長這麼高了我都不知道呢……這條九分褲很帥啊。」
看著老徐臉上跟大家一樣有些疲憊又有透著緊張和興奮的表情，再看著他頭頂上的個位數倒計時，蔣丞打了個呵欠。
蔣丞退到後面，靠著牆，看著顧飛的背影。
「好，我讓她過來等我們，」顧飛拿了手機出來，「她要高興壞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說了一句：「顧飛人真挺好的。」
「廢話，當然怕啊，」顧飛笑了，「所以我也想貼你旁邊，踏實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