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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野

作者:巫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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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直到導航提示到地方了,他才抬眼往外看了看。
「啊,」蔣丞點點頭,「好。」
「應該不認識,不過不影響, 又不跟他們合作, 」丁竹心說, 「這個活兒你能好好做下來了,以後再介紹大活兒就好介紹了。」
顧飛想說這是貓的時候反應過來她叫的是肥羊的名字,於是笑了笑:「肥羊。」
「繼續什麼?」李炎看著他,「不客氣,別客氣,不……」
「你幫我找活兒已經是幫大忙了,」顧飛說,「真的。」
「嗯。」蔣丞應了一聲,聲音又是啞的。
我們和好吧。
從他回來那天開始,他和顧飛的聯繫就都是因為顧淼,他們打電話,他們見面,說的全是顧淼,而許行之這一走,他和顧飛因為顧淼的事建立起來的關聯就會斷掉了。
但是有個小男孩兒過來看她玩的時候,她又迅速地停了下來,跳下鞦韆走開了。
「它的名字叫肥羊。」顧飛說。
顧淼看著許行之,過了一會兒沖他鞠了個躬。
掛了電話之後,他在路邊站了很久。
「我在走之前會給顧飛寫一個行為校正的詳細方法,」許行之說,「具體的治療方案我得回去想想。」
而是因為在給許行之介紹顧淼的情況時,翻開了太多已經被他封存了很多年的記憶。
蔣丞坐在一邊,沉默地看著顧淼。
顧飛沉默了一會兒:「你……有時間嗎?一塊兒去。」
「她過去玩了嗎?」蔣丞看到滑梯那邊有四五個小孩兒正在玩著。
「蔣丞第一次撿著她,她就跟著蔣丞走了,」李炎說,「這要是個人販子,也就賣掉了,一點兒不費事。」
然後兩個人同時沉默了。
不是因為說了太多話。
「她平時自己出去玩滑板的時候,」許行之問,「就是這樣嗎?」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顧飛聽到了蔣丞的笑聲,這種熟悉的,控制不住地想要一塊兒傻笑的感覺卷了上來。
這一次顧飛沒有回頭看,只是順著路快步往前,像是要逃跑一樣。
顧淼點頭。
先是離著好幾米就一抬手,響指帶拇指沖蔣丞打了個招呼,然後一個急停,站在了許行之面前。
顧飛看著趴在桌上的顧淼輕輕嘆了一口氣。
「沒事兒。」蔣丞笑了笑。
「嗯。」顧飛掛了電話之後轉了個身,胳膊肘撐在窗台上往外看著。
「你和顧淼的相處方式是有問題的,」許行之說,「你用你的行動和反應給了她一個暗示,她是你的中心,你是圍繞著她存在的,你用這麼多年的時間告訴她,哥哥對她的所有付出都是理所應當並且不會消失的,一旦她形成了這樣的認知,那麼任何一點改變,都會讓她崩潰。」
「這是李炎,顧飛的朋友,」他給趙勁和許行之介紹了一下,又看著李炎,「我同學的姐姐,趙勁,這位是許行之學長。」
但儘管他很想說,和圖書卻無論如何也不會說,他不能讓兩個人再回到過去的循環里。
「嗯,」蔣丞點點頭,「學長,你給我吃顆定心丸吧。」
「嗯,正好許行之想跟她單獨接觸一下,」蔣丞說,「你介意嗎?」
出門的時候許行之拉了拉圍巾:「平時顧飛不帶她去商場那些遊樂場玩嗎?什麼海洋球之類的。」
「喂?」蔣丞接起了電話。
羊就羊吧,至少她記住了肥羊的半個名字。
出了門之後他摸出手機,感覺應該給蔣丞打個電話,畢竟蔣丞為了顧淼回來,許行之又跟他聊了一個上午,這會兒肯定應該是聯繫一下,萬一下午人家有什麼安排的話他不在。
顧飛搓了搓自己的臉,看了一眼時間,他這會兒得出門了,去跟人家見個面,了解一下要拍的東西和想法。
顧淼又點了點頭。
但是顧淼跟天生自閉的孩子不同,她的問題根源在於童年創傷,她在很多情況下是可以感知情感情緒的,但她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加上沒有人去引導她用正確的方法交流和溝通……
雖然許行之的話讓他有些茫然,但仔細想想,從顧淼拒絕說話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生活似乎就完全變了。
「謝謝。」顧飛說。
可如果現在蔣丞走了,他也許會直接窒息。
這句話他說出來,和顧飛說出來,意義完全不一樣。
之前傻笑帶來的輕鬆感覺只維持了三句話,就又回到了沉悶里。
「嗯。」許行之點點頭。
彷彿有很多年都沒有撥過蔣丞電話了的錯覺。
「嗯?」蔣丞看著他。
按下撥號的時候,他發現這個動作竟然會在熟悉里透出陌生。
「大飛,」丁竹心停了停,「我還是那句話,有要幫忙的,就跟我說,別的我幫不了什麼,急錢用的話我還是沒問題的。」
「其實她有不少想法,我感覺,」李炎偏頭打了兩個噴嚏,「我操!」
「她有過同齡的朋友嗎?」他看了看李炎。
不知道她能不能感覺得到,身邊正在悄悄發生的一些變化,哥哥帶來的新朋友,肥羊……
不過他按許行之說的, 已經找了簡筆畫的貓,照著畫了一個給顧淼, 最多四筆就能畫出來了, 如果她願意畫肥羊, 可以學著畫,不過目前為止,顧淼畫的還是她的綠兔子。
李炎遠遠走過來的時候,蔣丞差點兒沒認出他來,裹得跟個棉球似的,臉上還捂著口罩。
從吃完飯回家到現在,她一直在畫畫, 畫了很多綠兔子。
點點滴滴,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的記憶力居然這麼好,那麼多的細節,他以為自己根本沒記住的那些細節,居然全在腦子裡。
潘智轉身走了之後,他和顧飛繼續在原地站著。
顧淼看著他。
顧淼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顧淼轉過了頭,往這邊看了一會兒,踩著滑板沖了過來。
「聽顧飛和_圖_書說了,」李炎拉下口罩,「辛苦了。」
「跟我就別說這些了吧,」丁竹心笑了笑,「還有,你要是缺器材就跟我說,我幫你找人借。」
「找肥羊呢吧?」趙勁小聲說。
「二淼,」顧飛蹲到顧淼身邊,「哥哥現在要出去。」
不得不說,許行之是個很厲害的人,他的每一個問題,都能正正地問在最敏感的那個點上,讓他不得不開口。
真正的希望。
其實就是他們兩個之間真正的問題。
「哦,」蔣丞說,「學長開車吧。」
「好,」許行之說,「有別的孩子的地方更好。」
上午跟許行之聊的兩個多小時,他覺得很疲憊。
李炎說得沒錯,他們一塊兒過去之後,顧淼先是踩著滑板在旁邊玩了一會兒,看到一個鞦韆空下來了,她才站了上去。
這讓他非常難以忍受,相比之前再也見不到蔣丞的那種感覺,現在這種人就在這裏,就在他們曾經一起生活過的地方,但卻摸不到碰不到的感覺,更讓他喘不上氣來。
「……不客氣。」李炎說。
「……哦,」顧飛愣了愣,「那你有點兒晚熟啊。」
「還有……」許行之往旁邊走了兩步,顧飛跟了過去。
「她這個技術……要是以後能培養一下,」趙勁一邊下車一邊說,「應該挺有發展的。」
「而你恰恰又在她用錯誤方式表達的時候滿足了她的需求,所以,改變和進步,都要從你自己做起。」
蔣丞覺得現在自己看著李炎都有些尷尬。
這個在寒風裡飛馳的小姑娘。
「嗯?」蔣丞看著他。
「羊。」顧淼輕聲說。
而這些細節,讓他一點點地可以確定,無論是他對顧飛的感情,還是顧飛對他的感情,都比想像中的更難割捨。
「你嗓子到底怎麼回事兒啊?」顧飛實在是有些忍不住。
「許哥哥,還記得嗎?」蔣丞說,「二淼跟許哥哥打個招呼。」
「好。」蔣丞應了一聲。
「好。」蔣丞鬆了口氣,趕緊往那邊走。
「她現在應該跟顧飛的朋友在一起,」蔣丞說,「我打個電話?」
蔣丞笑笑,沒說話。
「那個,」顧飛終於開了口,「我想……給二淼買只貓。」
顧淼看著他。
「還有四天,」蔣丞笑笑,「潘智今天才跟我念叨了。」
「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給我打電話,」許行之看著顧飛,「我有什麼進展也會跟你聯繫,我寫給你的那些訓練方法你要堅持,她鬧了叫了生氣了,你也要堅持,你鬆了一次,前十次的努力就白費了。」
「你倆要不……」顧飛說得很艱難,「到我家吃飯吧,熱鬧。」
「你那是沒錢。」丁竹心直接說。
猶豫了大概五分鐘,從家裡走到路口,他還是撥了蔣丞的號碼。
「那行吧,以後有機會再說了,」丁竹心說,「你一會兒記得過去跟人先見個面。」和*圖*書
錄了一些視頻之後許行之收起了手機,顧淼始終對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兒視若無睹,踩著滑板漫無目的地來回滑著。
蔣丞撥了李炎的電話。
許行之這次過來差不多能有一星期,時間其實挺緊的,他需要在顧淼可以容忍接受的範圍內觀察,跟她溝通,交流。
「跟你們這種路痴我話都不想說了,」潘智嘆氣,「這地方在王旭家餡餅店還要過去,你對這個距離總能有個概念了吧?」
他跟著蔣丞傻樂了好半天。
許行之看了他一眼:「顧淼的情況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嚴重,顧飛只要能配合,因為這個過程中顧淼會有很多反應,他要是心疼了,就會影響效果……還有,我之前就說過,顧淼錯過最佳的治療階段了,不可能恢復到正常孩子的水平。」
蔣丞把鑰匙拿出來給了他。
說完這些話之後,幾個人原地站了一會兒。
「聽懂了才點頭。」顧飛說。
「你倆可以去附近轉轉,」蔣丞看著潘智和趙勁,「那邊有美食街。」
這幾天他經常會陷入回憶,隨便一句話,一個人,一個場景,都會把他迅速地拉進回憶里。
顧淼的運動機能似乎很發達,鞦韆幾下就能盪起來,而且非常高。
對於跟他說出了「算了吧」的顧飛來說,無論是說出一塊兒去買貓,還是說出一塊兒過年,都是件很艱難的事兒。
「嗯, 另外的攝影我認識嗎?」顧飛叼著煙靠在窗邊, 看著趴在茶几上畫畫的顧淼。
「沒有吧,我認識她那天起她就是個獨行俠,」李炎說,「她又不說話,也不理人,在學校也是被孤立的。」
一直看著顧飛拐彎了,他才轉身進了樓道里,點了根煙叼著,慢慢往樓上走。
蔣丞知道許行之要說的是應該是顧飛自己的問題,他在餘光里看著顧飛的背影。
顧飛轉身之後,蔣丞沒有動,一直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
「嗯,」許行之蹲下了,「你好啊,二淼。」
許行之想跟顧淼單獨待一會兒,看看她在沒有顧飛的環境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蔣丞知道,現在如果自己說出這句話,顧飛一定會同意。
顧飛拿過之前自己畫了一隻貓的那張紙,在上面畫了一排貓,然後放到顧淼面前:「哥哥畫的。」
小男孩兒大概五六歲,之前就一直在看她玩滑板,這會兒又看到她玩鞦韆,之後就一直跟著她了。
一個火紅的影子從前方的台階頂上一躍而下,落到地上之後又飛速沖了出去。
「我一個人去著就沒意思了,」潘智攤攤手,「我們當助手吧。」
「有也不花在這上頭,」顧飛說,「用錢的地方多了。」
幾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蔣丞甚至沒有太大感覺,就這麼滿腦子裡都是顧淼忙忙碌碌地過去了。
「她有平地就要踩滑板,進飯店都想踩,」蔣丞說,「顧飛很https://www•hetubook.com.com少帶她去室內玩,她玩不了滑板生氣又會尖叫。」
「嗯,」李炎說,「有固定的路線,唰唰飛,誰也不理,就那麼一圈圈地飆。」
「謝謝。」蔣丞只能不斷地重複。
這句話,他必須要等著顧飛自己說出來。
「繼續。」許行之說。
很多事兒,很多想法,是顧飛從來沒有跟人說起過的,他的朋友不知道,蔣丞也不知道。
「李炎哥哥晚點兒會過來陪你,」顧飛說,「你想出去玩滑板的話,就跟他一塊兒去。」
「別欺負我,」趙勁說,「我在減肥。」
「那我明天給你打電話?」顧飛說。
他一直在消化許行之說的那些內容,這些都是他以前從來沒想過的。
「你打噴嚏之前的話說了一半,繼續那個。」許行之說。
「嗯。」顧飛也應了一聲。
我們和好吧。
顧淼繼續看著他,過了好半天才又說了一次:「羊。」
「嗯,」許行之點點頭,「你們這附近有什麼可以玩的地方嗎?」
「鑰匙給我,」潘智伸手,「我先上樓了。」
「是啊,多近啊,就一個手指頭的距離。」潘智看了一眼地圖。
「她很喜歡肥羊,」顧飛說,「我覺得她跟小動物在一起情緒一直很放鬆,所以……我想買只貓給她。」
蔣丞沒再往車窗外看,只是盯著空調出風口。
「嗯,」顧飛說,「謝謝。」
蔣丞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慌亂的顧飛。
這讓他有些不安。
「就現在先過去看看吧,沒有小孩兒再換地方。」蔣丞說。
「那個是顧淼吧?」許行之指了指前面。
「嗯。」蔣丞應著。
這場景看上去相當依依不捨。
「哦,腦子有點兒凍上了,」李炎嘖了一聲,「我是說,我跟顧淼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但是她更喜歡蔣丞,不知道為什麼。」
而且還必須開口,因為跟顧淼有關。
「我又不是器材黨, 」顧飛說,「我現在這些就夠用了,鏡頭我都沒多買。」
「估計……沒時間了,」顧飛說,「他有同學朋友一塊兒過來玩,寒假時間也短。」
「是么?」許行之笑了笑。
「我。」顧飛說。
許行之拿了手機出來,對著顧淼開始錄視頻。
車一路開過去,每一眼都是熟悉,但又因為心境而變得裹上了恍惚的陌生。
「時間我可以幫你跟那邊說一下都改到下午晚上, 」丁竹心在電話里說, 「不過今天下午你先過來跟他們談一下,三個攝影, 負責不同的單元。」
「是,我估計這一片兒也沒第二個玩滑板有這水平的小姑娘了。」蔣丞說。
蔣丞跳下車,衝著那邊吹了一聲口哨。
「寒假蔣丞回來了嗎?」丁竹心問,「之前有用過他的老顧客還想找他,他有時間嗎?」
他竟然沒有抗拒這樣的過程,也許是為了顧淼,也許是為了蔣丞,也許是因為許行之看上去https://m.hetubook.com.com靠譜。
今天他其實挺累的,如果不是這次的活兒不光錢多,而且對以後接大活兒有幫助,他是真不想再出門兒了。
「不好意思,辛苦了。」許行之說。
而這樣讓人疲憊不堪的過程……他噴出一口煙,看著煙霧在風裡甚至來不及散出個形狀就消了,他轉身把煙頭按滅在桌上的煙灰缸里,關上了窗戶。
「還有,」顧飛咬了咬嘴唇,「馬上要……過年了。」
「我變聲期到了。」蔣丞說。
「嗯。」許行之點點頭。
「我知道了。」蔣丞說,許行之這樣的答案,對於他和顧飛來說,已經足夠了。
「有啊,往你們同學那個燒餅……不,餡餅店那邊過去,有個小體育場,旁邊有很多什麼滑梯之類小孩兒愛玩的東西,我現在可以帶她過去,」李炎說,「不過是戶外,這會兒有太陽還行,晚點兒沒太陽了小孩兒就都回去了。」
「過去吧,」許行之說,「先看看。」
「那我就先回去了,」顧飛說,「你……休息吧,這幾天太辛苦了。」
「啊,」蔣丞這才反應過來顧飛的意思,「好的。」
「我……好像不知道,平時我看小孩兒都在健身器材那兒玩,跟老頭老太太搶器材,」蔣丞想了想,「要不我問問李炎吧,這片兒他熟。」
這些都是他努力不去多想的。
許行之和趙勁開著車走了之後,他們站在原地都沒動,一塊兒看著車離開的方向出神。
顧飛的問題。
許行之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沒人玩的她會去玩一下,」李炎說,「有人玩著她就不過去了,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也不跟同學玩。」
「不辛苦,」許行之笑了笑,「顧淼很可愛。」
而在許行之和趙勁準備離開的時候,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但他又覺得這個電話打過去,自己心裏這些理由,全都會變成借口。
「不要笑,」李炎說,「要不是為了配合你,我都不會帶她過來,就在那邊街上,她玩她的,我貓店裡待著就行了。」
「那個,」顧飛終於止住了笑,「我是想跟你說一下,我不是接了個活兒嘛,現在要過去跟他們見個面……下午還需要跟二淼溝通嗎?」
「啊。」蔣丞應了一聲。
「不介意,」顧飛說,「下午李炎過來,要去哪兒的話你讓李炎把她帶過去就行。」
他想做的就是保護顧淼不再受到任何傷害,她無法表達,那他就去努力理解,她的世界里只有哥哥,那他就去做那個唯一。
但也正是他這兩個艱難得彷彿下一秒就要說不下去了的邀請,和他轉身離開時從未有過的慌亂,讓蔣丞突然看到了希望。
蔣丞看著顧飛,過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好的。」
幾個人上了許行之的車之後,李炎帶著顧淼到了地方,給蔣丞發了個定位過來,蔣丞作為一個路痴,根本看都沒看,直接就設了導航:「好像沒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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