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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丞覺得自己簡直矛盾。

蔣丞看著他：「一掌打出了劍氣？」

「那行。」潘智撈了撈袖子。

「誰戴耳朵上啊，」潘智說，「這玩意兒是掛脖子上的。」

「『意外』旁邊嗎？」蔣丞眯縫了一下眼睛。

而他說完之後摘下眼鏡，慢條斯理地在衣服上蹭了蹭鏡片才把眼鏡放回內兜的這個動作，讓蔣丞想撲過去咬他兩口。

「過來。」顧飛看著他。

「過來。」顧飛重複了一遍，這一次他的聲音沉了下去。

「你不說你媽天天盯著你嗎？」蔣丞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個袋子。

「是他學生嗎？」潘智問。

其實也不是矛盾，這時看到這樣的顧飛，跟當年看到那樣的顧飛，感受已經截然不同。

「不一定，」顧飛笑了笑，「我媽琢磨著再生一個。」

「這話說的，跟真的一樣。」潘智說。

「真的，」潘智笑著說，「地點我都想好了，等回學校我就去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門臉。」

于老師是顧飛的師父，班主任，對學生很負責，但脾氣挺急，像老徐和老魯的結合體。

那個霸氣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人閉嘴的，氣質里沉穩和狠勁兒交錯著的顧飛，他好久沒看到過了。

哪怕是現在顧飛跟人打起來，他也不會覺得不安全。

「你剛才是不是說不想跟我說話了？」蔣丞問。

「沒家可傳。」蔣丞說。

「看到沒！」潘智說，「這一掌，劍氣逼人。」

潘智沒出聲，看高著他，過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可以啊爺爺，對我還挺上心？」

「男的啊！」蔣丞瞪著他，提高了聲音，「一個男的！」

他倆立馬也跟著往那邊走了過去。

「等著，我去……」顧飛轉身，頓了頓還是把話堅強地又說了一遍，「把車開過來。」

「……是。」張曉飛點了點頭，看得出他有點兒害怕，這話說完他又馬上轉過頭看著顧飛了。

「不夠意思。」張曉飛有些不高興。

「他們那個學校不是也挺差的么，總覺得他哪天壓不住他鋼廠一哥之魂把學生給揍了，」潘智說，「他還是混個自由攝影師什麼的比較好，之前不是有個什麼攝影編輯的挺看好他的嗎？」

畢竟都曾經是打架小能手，在顧飛往對街走過去的時候，蔣丞和潘智也都看出來了，看上去很親熱的幾個男生里，有一個是被夾在中間拽著往前走的。

「給你十秒。」顧飛指著高個兒。

顧飛也早不是當年的顧飛。

「不然跟誰。」顧飛說。

潘智也是個愛吃肉的，拿個盤子跟著蔣丞一會兒夾著hetuboｏｋ.coｍ•com：「還是這邊實惠，種類不算多吧，但我們也就吃這幾樣。」

「謝我就不用了，」顧飛說，「你想想自己對不對得住于老師吧。」

「別跟他說。」張曉飛說。

「說是過年去打證，不過生孩子劉立不同意，怕她身體不行，讓他倆自己折騰去吧，」顧飛說，「都是成年人了。」

「走！」高個兒大概是看顧飛一直沒有動靜，氣勢很足。

簡單的五個字，被顧飛說得空氣都快凝固了。

「謝謝。」他說。

蔣丞看了他一眼。

「你還給二淼買東西了？」蔣丞愣了愣，「你怎麼如此這般的客氣呢？買的什麼啊？」

「我很喜歡你！我愛你！」那男生又喊了一聲。

「管得著么？」一個高個兒男生扯著嘴角說了一句，又看著張曉飛，很不屑地說問，「這你們老師？」

「……哦，」蔣丞點了點頭，「那你買個耳機不就行了，還配個MP3幹嘛。」

蔣丞不希望他再像以前那樣，一想到他拿著鋼管的樣子，蔣丞就有些發怵，看上去很有安全感卻一點也不安全的生活。

顧飛轉身一把抓住張曉飛的胳膊把他扯過來然後一腳蹬在了高個兒已經對著張曉飛后腰踹過來的腿上，那人的腳落了地，踉蹌了一步。

「我們能到旁邊去等嗎？」潘智說，「一個不太明顯的角落。」

「我當她面兒當然不會讓她覺得自己特殊！但是誰要想騙她怎麼辦！」蔣丞說。

「嗯, 不過我把她電話拉黑名單了，暫時打不進來, 」潘智胳膊往他肩上一搭, 「走, 顧飛下班了沒，叫他一塊兒，中午烤肉去。」

「她現在應該發現了吧？」蔣丞問。

身後的高個兒立馬也跟了過來。

「你們可以到那邊路口……」顧飛抬手往路口那邊指著，話說到一半卻停下了，看著對街。

「怎麼了？」蔣丞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的時候，看到了對街幾個搭肩勾背擠來擠去走著的男孩兒，看上去年紀都不大，「你學生？」

「啊！」潘智也提高聲音應了一聲，然後繼續問，「怎麼了？」

「愛你媽個大雞蛋！」蔣丞簡直要炸，指著那男生，「你他媽再給我愛一個試試！」

張曉飛愣了一會兒笑了：「操。」

「晚上啊，」走出烤肉店的時候潘智摸著肚子說，「晚上你倆請我涮羊肉，別開車，喝點兒酒。」

「嗯。」蔣丞夾了點兒雞翅。

「你舉個例，一次就行。」顧飛說。

「小孩兒。」蔣丞說。

「他倆證都不和圖書打，還想生孩子呢？」潘智說，「而且四十大幾的了會不會有危險啊。」

「大耳機和MP3，」潘智說, 「你想啊，她踩個滑板嗖嗖的，然後戴個耳機刷街，多拉風。」

「顧淼！」那個男生突然在對面喊了一聲。

「嗯，」蔣丞應著，「下午下班了打電話吧，去涮肉。」

「滾蛋，」潘智笑了起來，「我真的，在這兒待幾天我就回學校去，然後找份什麼書店之類的工作。」

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了。

潘智在旁邊一串嘖嘖。

「夠意思你領情么？于老師對你夠意思了吧，」顧飛說，「你領他情了嗎？我今兒幫了你，你轉頭再惹別的麻煩，你對我夠意思么？」

「真決定了開個書吧嗎？」蔣丞問。

中午顧淼在俱樂部的場地上玩，不回來吃飯，顧飛開了小饅頭拉著潘智和蔣丞一塊兒去吃烤肉。

「誰知道呢，」潘智搓了搓手，「萬一控制不住就得……」

「我操！」蔣丞突然就急了，指著那邊，「潘！你看那是不是個男的！」

張曉飛僵在那裡沒動，高個兒嘴角帶著一絲輕蔑的笑容，斜眼兒看著他。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碰它了，我跟它緣分還是淺點兒。」潘智說。

「許行之說了，不要老讓她感覺自己跟別人不一樣，」潘智說，「她就是個普通話少的初中小姑娘，許行之說……」

「嘴不行手腳也不行，」顧飛偏了偏頭，「聽我一句，這種資質就別學人當老大了。」

比起潘智關注的，他更想看看顧飛要怎麼處理眼下的情況。

「吃飯時間，」蔣丞嘖了一聲，「文明點兒。」

「哎呦，」潘智愣了愣，「這名字起的。」

「晚上涮羊肉，」潘智說, 「我都計劃好了。」

顧淼靠著燈柱，一腳踩著滑板，雙手插兜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男生。

蔣丞和潘智在馬路這邊停下了，想等他們聊完了再過去，但顧淼一抬眼看到了他們，立馬腳尖一勾，夾起滑板，伸手一巴掌把還在說話的男生推開，往這邊走了過來。

「是。」蔣丞笑著點頭。

「過他媽什麼過，」高個兒打斷了他的話，「有事兒呢！走！」

顧淼跟沒聽見似的腳步都沒頓一頓地走著。

「好。」顧飛發動了車子，往前開了出去。

這學生是他們班的班霸，比王旭當年那個偽班霸要貨真價實得多，但畢竟只是個初二的學生，跟那幾個一看就是新聞里經常出現的「社會青年」相比，就非常廢物了。

「你沒罵過髒話？」張曉飛說。

「爺爺我不想跟你www•heｔｕｂｏｏｋ•com•cｏm說話了你覺得可以嗎？」潘智看著他，「她不玩的時候可以聽音樂啊，平時顧飛在家不也給她放音樂么，這個音效好。」

旁邊的幾個男生明顯怔了一下。

「你還保持著少年之心呢，」蔣丞說，「你剛離家出走了。」

「這車保養得不錯，」潘智跟蔣丞擠在後座上舉著胳膊，放下來他倆就擠不下了，「是要當傳家寶嗎？」

「她不一樣啊！」蔣丞說，「她……」

顧飛笑著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

嘖。

「就那個意思，」潘智沖顧淼笑了笑，「嗨！淼淼！」

「我看誰敢走。」顧飛說。

潘智說來還就真的來了, 蔣丞在車站接到他的時候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臉, 完好無缺，看來在家這段時間沒被他媽抽大耳刮子。

但顧淼不是一個人，她身邊帶有一個男的，離得遠也看不清年紀和長相。

張曉飛卡了半天：「背地裡肯定說，都知道你以前是鋼廠老大呢，你會不說髒話？」

顧飛等了幾秒鐘，然後轉過了身，跟蔣丞和潘智說了一句：「走了。」

「可別生了，」潘智嘆了口氣，「不是我說，你就看她帶你們兄妹倆，我感覺你媽不太合適當媽，噹噹媳婦兒就得了。」

顧飛把張曉飛甩到了蔣丞他倆跟前兒，迎著再次衝過來的高個兒，揪住了他的衣領往上一提，對著後面衝上來要幫忙的那人狠狠一推，高個兒的腦袋往後一仰，撞在了後面那人的鼻子上。

顧飛停了步子。

蔣丞和潘智打了個車去酒店，把房間開好了，然後溜達著打算去出租屋那邊兒待一會兒。

「憋不住要去打牌了, 」潘智說, 「我其實挺心疼我媽的, 天天就為守著我，牌都沒得打了, 也不能天天讓人上家來打。」

說實話，自打跨欄之後，顧飛就沒再跟誰真動過手了，過著非常普通的學生生活，上班這大半年，對著全校最爛的班，他也始終保持著普通副班主任的狀態。

「我覺得這個你不用擔心，」潘智嘆了口氣，「我覺得你不如擔心一下對方，她那個武力值，惹毛了一滑板過去，來幾個倒幾個。」

「不是，丞兒，」潘智緊跟著他，「顧淼算起來是初中生了，那麼漂亮又那麼酷，有個追求者有什麼大不了的啊？」

顧飛把小饅頭開了過來，張曉飛跟著他上了車，顧飛看了蔣丞一眼：「那我先走了。」

張曉飛動了一下，但兩邊的人沒鬆手，他看了看那個高個兒，想說什麼沒說出來，於是又轉回頭，看著顧飛。

「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啊，」潘智看了看，「怎麼了？」

「副班主任，」蔣丞說，「班主任……就他師父，對他挺好的，他肯定上心。」

「暑假是不是還要帶顧淼過去那邊？」潘智問。

張曉飛這一嗓子把高個兒幾個都吼愣了，他漲紅了臉，狠狠地甩了兩下胳膊，掙脫了抓著他的幾隻手，大步往顧飛這邊走了過來。

中間那個叫張曉飛的看到顧飛時，整個表情都變了，眼神里頓時充滿了期待，他一邊掙扎著想把胳膊從旁邊的人手裡抽出來，一邊應了一聲：「顧老師！」

他倆正準備一塊兒轉身走的時候，張曉飛突然吼了一聲：「放開我！」

「看不起我們小電瓶車啊，你還開過呢。」顧飛邊笑邊說。

「嗯，」蔣丞點點頭，想想又有點兒想笑，「你用小饅頭帶他嗎？」

高個兒往他身後看了一眼，潘智的手往兜里一揣就往那邊走了過去。

「等他帶完這屆吧，明年初三了，」蔣丞說，「原來不是說馬上過去么，但是我這塊兒還沒定下來，他就先上著班吧，他們領導還挺器重他的。」

潘智轉開頭，大步往前走了出去。

「你倆什麼時候相聚啊，」潘智說，「這都四年了。」

「撒手。」高個兒看著顧飛。

「你行李要放……」蔣丞一邊拿手機一邊往潘智身上看了一眼, 發現他只背著一個小包, 「你沒帶東西？」

顧飛鬆了手，高個兒掃了他們一眼，轉身一招手：「走。」

蔣丞和潘智離著幾米遠看著這場面，潘智小聲罵了一句：「操，真他媽慫。」

離著還有一兩百米的時候，就看到了顧淼。

蔣丞覺得自己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唰唰的一片來回晃動著，像是舞台下揮動著的胳膊。

「我……」張曉飛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開口，「我們老師……叫我過去……我……」

「廢話，」蔣丞說，「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

看著幾個人頭也沒回地走了之後，顧飛看了看蔣丞：「我帶這小子回學校，你倆……自己打車？」

「我最後說一遍，」顧飛垂下胳膊，看著張曉飛，「過來。」

「也是，」潘智感慨地嘆了口氣，「這一轉眼，就都不是少年了啊。」

「張曉飛！」顧飛在前面喊了一聲。

慢慢走到只隔了一條小馬路了，蔣丞看清了那是個看著也就十七八的男生，正邊說邊笑地看著顧淼。

後座上的張曉飛一直沉默著，開過兩條街之後，他才說了一句：「飛哥。」

「幹嘛你？」蔣丞看著他，「準備干仗啊？」

「他又不是班主任。」潘和-圖-書智說。

「啊，」顧飛笑了笑，「別跟潘智學得這麼嫌貧愛富的。」

「我，」張曉飛頓時慌了，掙扎了兩下，祈求地轉頭看著顧飛，「顧老師，顧……」

蔣丞看著那幾個人：「起碼中間那個肯定是，要不顧飛怎麼會管這種事兒。」

「決定了，」潘智說，「我吧，不愛看書，但是我喜歡用書裝逼，我覺得像我這樣的人挺多的。」

「嘴乾淨點兒。」顧飛說。

蔣丞覺得中午吃自助烤肉其實挺虧的，因為時間限制，他不能敞開了吃，不能向吃回本兒而努力。

幾個男生停下了，一塊兒回過了頭。

幾個人拽著張曉飛就要往前走。

蔣丞讓他說得有點兒想笑，但焦急的心情也稍微平靜了一些，他放慢了步子，覺得自己比顧飛還能操心。

到了烤肉店，還是老習慣，顧飛負責烤，蔣丞負責拿。

「嗯？」顧飛應了一聲。

這眼鏡是他給顧飛買的，很貴，雖然這會兒他有點兒想說你這樣裝逼是會把鏡片擦花的！但不得不承認這個逼裝得還挺有氣場。

「行，」顧飛說，「你倆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男生直接被他推了個踉蹌。

顧飛看著他沒說話，停頓了一會兒之後，三個人全笑了起來。

「哎呦！」潘智樂了，「你怎麼不說你一把屎一把尿把我餵養大！」

「要去哪兒。」顧飛走過去，在他們幾個人跟前兒站下了。

「跟劉立？」潘智問。

「知道了！」張曉飛嘆了口氣。

「嗯，一直聯繫著，那人一直跟他約稿的，」蔣丞夾了一摞大五花碼在盤子里，「顧飛比我穩當，考慮的也多，他這一走，估計除了逢年過節的也就不會再回來了，穩點兒也是應該的，再說我倆帶著顧淼過去，不是旅行，是生活，都得考慮好。」

「我沒當你面兒說過，你在我跟前兒就乾淨點兒。」顧飛說。

「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蔣丞加快了步子，半跑著往那邊趕。

「聽不見聲音多危險。」蔣丞說。

顧飛沒出聲，伸手從外套內兜里摸出眼鏡戴上了，又往那邊看了兩眼：「我過去一下。」

但是，當聽到顧飛平靜地那句「過來」時，他卻又隱隱有些激動。

「這會兒也沒到上課時間啊，顧老師你是不是管得稍微有點兒多？」潘智說。

「中午？」蔣丞愣了愣。

「我要沒撞見我就不會說，」顧飛說，「撞見了我肯定得說。」

「帶東西了我怎麼跑？也不是什麼都沒帶，」潘智指了指他手裡的袋子，「帶那個了，送淼淼的。」

「……我說不過你。」張曉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