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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西臨：「……」

無因無由，傻笑而已。

徐西臨悲憤道：「媽，你坑親兒子不打草稿！」

竇尋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大腦放空，什麼都沒想，然後沒過一會，他就自然而然地笑了起來。

竇尋在徐家度過了他最長的一個暑假。

祝小程撒潑打滾大法失效，無計可施地離開了徐家。後來可能也是想通了，除了按月給竇尋打錢，她也就不再露面了。

竇尋十分狼狽地換了個坐姿，並起腿，欲蓋彌彰地拉過一個抱枕擋在身前，低著頭不敢看人。

竇尋肚子疼似的弓著腰，下巴戳在抱枕上，憋了半晌：「……沒關係。」

竇尋回到卧室里，仰面往床上一躺，四肢是乏的，精神卻有點沒著落的亢奮。

竇尋滿臉通紅地縮成了一團，邊躲邊往樓上跑，徐西臨遇弱則強，乘勝追擊，兩個人一路絆手絆腳地從樓下鬧到了樓上，最後，徐西臨把竇尋按在沙發上：「還笑不笑了？」

他沒有像時下流行的那樣，利用這個漫長的假期出門旅遊散心，因為準高三生徐西臨不可能陪他一起閑逛，那竇尋寧可窩在家裡陪徐西臨背單詞。

兩個人不在狀態地進行了一段恍如「漢語日常用語入門」的對白，各自都覺得自己是個二百五。

徐西臨的表情就像剛吃了一口狗屎。

就這樣，雖然考前略有波折，但在異常平和的心態下，竇尋發揮的非常正常，穩穩噹噹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了他的第一志願。

總之，考上就那麼回事，考不上更高興。

竇尋把紙符往天上一拋，又接住，他考試不用保佑，考砸了大不了回學校上高三，還能跟徐西臨朝夕相處地混一年，正中他下懷。他也不至於故意往砸里考，考上就去，反正他的第一志願沒有離開本市，到時候沒事就可以回來給徐西臨當家教。

他摸出杜阿姨給他求來的黃紙符，捏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隱約聞到那紙上透出來的香燭味，聽說杜阿姨去拜的廟又叫紅娘廟——這些人找對象不去拜婚介所，去找佛祖做媒，也是挺有意思。

這時，杜阿姨才追了上來，絮絮叨叨地展開唐僧大法：「你們這些小東西鬧起來沒輕沒重的，竇尋明天要高考，你把他的右手碰壞了怎麼辦……哎，他人呢？」

他語速快得讓人聽不清，身化一道殘影，風馳電掣地消失了……當然，是抱著抱枕消失的。

徐西臨抬腿壓在他身上，忽然覺得這姿勢跟電視劇里一些鏡頭很像，於是不過腦子地獰笑一聲：「哼哼，小娘子，這回叫破嗓子也沒人救你了，乖乖地從了本大爺，以後給你吃香喝辣！」

徐西臨脫口說：「對……對不起，我……我那什麼……不是故意的。」

新鮮上任的祝小程終於騰出時間，大駕光臨到徐家來接她的兒子m.hetubook.com.com。誰知兒子在徐家住了一個學期，學了一口徐進式的簡單粗暴，當面給祝小程劃出兩條道。

就這樣，這稚嫩而尖銳的少年邁出了他走向人類社會的第一步。

「廢話，」徐進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坑你還用得著打草稿？我又不是智障。」

杜阿姨出來大驚小怪地叫：「哎呀，不要鬧不要鬧！小臨！你注意點！別碰了他的手！」

祝小程聽了，挖破打滾地跟徐外婆大哭了一場，彷彿已經看見了晚景凄涼的先兆。

慘遭無妄之災的徐西臨震驚地抬起頭：「啥？」

放眼整個六中，大概再也沒有誰比他考試心態再平和的了。

「啊？」杜阿姨大驚失色，「哎喲，你看看，要不要緊哪？說多少次了不要從冰箱里拿冰水喝，就是不聽……唉，我去看看家裡還有沒有葯，小臨，你說給他喝點藿香正氣水行不行啊？」

徐進：「每周至少看著他學習三個小時，他敢不配合，你告訴我，我雙倍扣他零花錢。」

六中是高考考點，整個學校跟著提前半天開始放假，杜阿姨火力全開地進入神經病狀態，絮叨成了一柄重機槍，冷的不讓吃，燙的不讓吃，連外婆的心肝寶貝狗豆豆隨便叫了兩聲，都慘遭胖揍。

「不行我得回公司了，」徐進看了一眼表，對徐西臨說，「我雇了個車在樓底下等著呢，錢都給了，不用管，小臨子，去送你竇老師一和*圖*書趟。」

他接了一把冷水洗了把臉，臉上還沾著紅暈。

徐西臨因為嘴欠，也挨了揍，揍他的工具跟虐打豆豆的是同一根掃把棒……並且被要求站在門口念十聲「阿彌陀佛」。

他想，這是他有生以來過得最快樂的一年。

徐西臨乾笑了兩聲，趁杜阿姨不備，也逃走了。

老太太雖然一副大家閨秀做派，其實也是個「插根尾巴就是猴」的人物，慈祥地撫摸著乾女兒的狗頭，她一本正經地裝起老糊塗：「哎呀，有撒委屈就跟乾媽講……唉，不過你看呀，乾媽么，年紀也大了呀，剛說過的話，一會會就忘掉了，事體聽了也搞不拎清的。」

竇尋猛地站起來，撂下一句「我回屋看書。」

徐西臨的體溫偏高，尤其夏天，像只人形火爐，短袖的T恤下面露出的兩條胳胳膊如同兩條棍狀的暖手寶，隔老遠都能感覺到上面輻射出的熱量，它們所向披靡地穿透竇尋身上單薄的襯衫，烙在他的腰上。

祝小程和竇俊梁經歷了一番狗咬狗的你死我活，終於將家庭財產一分為二，分道揚鑣。

徐西臨跟他面面相覷了片刻，突然從竇尋的表情中，後知後覺地得知了這台詞和姿勢有點尷尬。

考試前一天傍晚，杜阿姨還特意神神叨叨地出了一趟門，回來拿了個黃色的紙符，讓竇尋壓在枕頭底下，聲稱是坐了半個小時的車，特地在廟裡求的。

「他……」徐西臨有點蒙圈地停頓了一下，胡和-圖-書說八道地回答，「可能有點鬧肚子吧？」

新生入學那天，杜阿姨幫他打包了行李，徐進女工作狂特意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回家指揮：「杜姐，被子枕頭不用給他裝了……哎，那些雞零狗碎的東西他們學校都有，到那買一套就行了，男孩不用那麼講究——都放家裡，這孩子軍訓完還回來呢。」

竇尋被他揉得頭髮亂成一團，有點喘不上氣來，艱難地抓著徐西臨作怪的手，手心裏都是汗。

徐西臨想了想，納悶說：「我聽說那邊又叫『紅娘廟』，別人去都是求姻緣的。阿姨，您進錯服務窗口了吧？」

祝小程的律師團隊以微小的優勢略勝一籌，不單從扒下了竇俊梁的一層皮，還意外獲得了一個小小的添頭——兒子的監護權。

然後她又囑咐竇尋：「周末沒事就回家住，還可以給那崽子補補課，回頭讓他立個字據，按著市場價加百分之十標準，從他零花錢里扣補課費。」

偏偏徐西臨對別人的情緒非常敏感，並且很容易受影響，一旦他感覺到竇尋的不自在，自己也會覺得彆扭起來。

竇尋：「……」

竇尋有一身「惰性痒痒肉」，和惰性氣體一樣，只能在特殊的極端條件下才能發生化學反應——比如全世界只有徐西臨一個人咯吱他才會癢。

這一年夏天，聲勢浩大的暖濕氣流從東南方向一擁而上，聲嘶力竭的蟬鳴叫喚得幾乎要停電，一部分先富起來的人醉生夢死在空調房裡www.hetubook.com.com，另一部分還沒富起來的都儘可能地伸著舌頭，防止自己熱死在祖國壯志未酬的均富路上。

一個星期以後，竇尋如老師和家長的願，老老實實地收拾起准考證，走進了這一年的高考考場。

竇尋的臉越來越紅，慢慢的，白皙的臉跟脖子連成一片，像是要熟了。徐西臨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踩電門似的從他身上蹦了起來。

徐西臨搖頭晃腦地把「阿彌陀佛」念出了「一條大河」的調調，竇尋就蹲在樓梯上看著他笑，一不留神被徐西臨發現了，於是縱身撲上去打鬧。

竇尋業務非常不熟練地在他小卧室衛生間里打發了自己，活活折騰出了一腦門汗，這才長舒了口氣。

距離那天在月半彎的意外接觸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時過境遷，足夠徐西臨把這事揭過去了，但是顯然，竇尋揭不過去，那股近乎曖昧的尷尬時常會不分場合地在他身上露個頭。

「都怪吳濤那個傻逼。」徐西臨心說。

「我不缺監護人，知道您也不缺兒子。您放心，我以後肯定不會打擾您念經。」竇尋說，「我馬上要上大學了，如果您定期提供我相應的學費和生活費，我會非常感謝您，這筆錢我承諾在畢業后的五年內按照雙倍返還給您——比銀行的同期貸款利率高不少，推薦您考慮，另外如果您將來有需要，我能負責養老送終。如果您不管我，我也沒有意見，我自己去跟學校申請助學貸款和獎學金，以後咱倆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