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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第二十四個人才從黑暗中走出來，全身裹在漆黑的夜行衣里，然而從身形上，卻依然能看出她是個女人來，她親自走過去，一把掀起車帘子，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裏面只有一個死人。

烏溪冷冷地道：「我知道黑巫首領的身體里都有一種叫做『復讎螻』的蠱蟲，宿主快死的時候，蠱蟲就會從喉嚨裏面爬出來，速度快如閃電，沾到的人立刻化為屍水而死，對付這東西唯一的方法，就是掐住宿主的喉嚨，叫蠱蟲窒息在裡頭，這樣……」

這時駕車人舉起手中的鞭子，清脆地在空中揮了三下——

女人猛地放開屍體，卻不料那屍體突然詭異地坐了起來，青色的沾滿血跡地手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

女人心裏一緊，隱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一把抓住那死人的頭髮，將他拖出來——刺客們差點發出驚叫聲，因為這個死人正是剛剛滾下車子的那個車夫！

景七和烏溪對視一眼，景七深深地吸了口氣，撫了撫額角，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唉，早知道這樣，當初便不讓你委曲求全地去找赫連釗了……」

車夫忙道：「王爺誤會了，小人真的不是二皇子的人，小人原是懷虛道觀的一名小道士，是黑巫大人叫我這麼做的……」

遮天蔽日的山林中生活的人民，如果是朋友，就是最忠實的朋友，如果是#敵人，就是最狠辣的敵人。

朦朧中他不知怎麼的，站咋一個雕花木門外面，烏溪只覺得那門看起來熟悉無比，卻一時想不起來和_圖_書，推門進去，屋裡有一張大床，床幔是放下來的，裏面影影綽綽的有個人影端坐。

捕獵的時間到了。

不多時，巫童府的武士們便被阿伈萊帶著來會合了，景七留了幾個侍衛給烏溪，自己帶著平安，走別的路回去了。

「是……是啊，那黑巫娘娘吩咐青鸞姑娘說，一定要讓你們坐上我駕的車，然後將你們帶到程武門外面的小路上，以連揮三下鞭子為暗號，他們就一起撲上來，還說……這回他們傾巢出動，就是天王老子也躲不過，殺完人就趁夜逃走。」

不知過了多久，帝都迷茫的霧氣中才搖搖晃晃地出現一輛馬車，黑巫們仍然沒有輕舉妄動，他們耐心地等待著馬車駛近，直到看清駕車人熟悉的模樣。

腳下九九八十一塊三丈長三丈寬的青石板上，每條縫隙里都是擦不幹凈的血。

有人駕過來另一輛馬車，烏溪爬上去，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望向假扮成車夫的盧愈。盧愈還沒從這場南疆廝殺的殘忍和血腥里回過神來，眼神敬畏。

盧愈對著他深深地彎下腰去，他這時才真正明白南疆巫童——這個南疆未來的統治者是什麼樣的人——那是數十萬南疆人心裏接近神一樣尊崇的對象，即使他身在異鄉，即使他還只是個羽翼未豐的少年，也絕不容人小覷。

馬車才轉過一條街，車夫把車趕得很慢，忽然，脖頸上一涼，車夫一激靈，脖子上已經抵上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一個人在他身後輕輕地說道：「把車停和圖書下。」

車夫不敢不停，戰戰兢兢地把車子停在路邊，匕首貼著他的皮膚在脖子上劃了一圈，只見剛剛還醉得男女不分的華服少年臉上哪還有半分酒意，笑眯眯地一腳把他從車上踹下來，還沒等他掙扎，立刻有幾道人影撲過來，將他按下，嘴堵住。

景七看也不看地上已經沒了氣的爛肉，對烏溪笑道：「巫童，可準備好迎戰了？」

二十三名黑巫同一時間躥出，駕車人立刻哆哆嗦嗦地滾下馬車，躲到牆角里，沒人注意到他，車廂很快被毒箭紮成了刺蝟，車裡的人幾乎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便去見了閻王。

景七偏頭瞅了他一眼：「你什麼？本王一嚇唬，你就什麼都說了，那現在本王當然就要滅口了。」

整個帝都在在睡夢或者狂歡中。

「剛才還說是個女人呢，半句真話都沒有，還愣著幹嘛？本王說話是放屁？！剁了！」

腳步聲響徹在空蕩的路口，南疆武士們打從四面八方而來，那詭異的「車夫」混在人群中間，臉上帶著一抹說不出詭異古怪的笑容，像是那張皮只是薄薄的畫出來的一樣。

他在衣服上把鉤子上的血擦乾淨，對奴阿哈和阿伈萊招招手道：「把這裏處理乾淨，不要留下痕迹。」

女人凄厲地笑起來，張嘴要說話，卻猝不及防地被烏溪一把掐住脖子。女人尖銳的笑聲徒然止住，漸漸的，眼睛開始從眼眶裡往外凸，一張算得上俏麗的臉變成了青紫色，雙腿不住地抽搐掙動著，喉嚨里發出「格格」的聲音。和-圖-書

烏溪的喉嚨突然就有些緊，他慢慢地向著那床幔走過去，心跳越來越快。

勝者王侯，敗者亡魂，這是一場生於死的廝殺。

烏溪已經把鉤子掏出來了，冷冷地笑了笑，沒言語。

還有那蘇青鸞，真是腦子都長臉上了。

他緩緩地用手撩起床幔，只見裏面坐了一個人，面容看不清，只是從心裏覺得很好看，奇的是，那人竟是滿頭白髮，雪堆的一樣，滿床都是，他俯下身去，輕輕地拾起那人一縷頭髮，拿在手裡，那人忽然勾住他的脖子，有些涼的嘴唇落到他的鼻尖嘴角，一股好聞的氣息撲鼻而來。

他對侍衛們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重新堵住車夫的嘴，一刀下去……

他覺得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腦子裡亂作了一鍋粥，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那人的身體，將他壓下去……

烏溪回到巫童府的時候，天已經快要破曉了，他草草洗去了身上的血氣、酒氣、和嗆鼻的脂粉氣，便上床休息了，小蛇從他的枕頭底下鑽出來，親昵地盤在他身邊，汲著他的體溫。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心裏隱約的後顧之憂沒有了，烏溪幾乎是沾上枕頭，便沉沉睡去。

如果真正的車夫已經死了，剛才那張臉和那個人，又是誰？！

景七輕嗤一聲，還「想出一計」，這黑巫真是鄉下來的土殺手，他們不生事，赫連二那日夜做夢長生不老、耽迷旁門左道的哪捨得真動他們？只怕這回才是要惱羞成怒呢。

畢竟是南疆人自己的事，以烏溪的自尊心，他插手到這裏，已和*圖*書經足夠了。

一個侍衛領命走上前來，拔出腰刀。車夫立刻奮力地掙動起來，不知是有意還是湊巧，嘴裏塞的東西被他這麼一掙扎給蹭掉了，車夫哭號道：「王爺饒命，小的只是那女人花錢雇來的，什麼都不知道啊……王爺饒命！」

景七不耐煩地甩甩袖子：「蒙誰呢？你當本王真喝多了不成？那蘇青鸞是赫連二的人，她現在通風報信要把我們滅口，能做出花錢僱人這麼粗陋的事？做了，別讓他嚎了，聽著就煩人。」

景七手上把玩著匕首，打量了這車夫一番，對按著他的幾個侍衛道：「子舒兄已經查出來他今天要帶我們走哪條路了，留著他沒用，殺了省事。」

女人的手飛快地變成了青紫色，她當機立斷，立刻用刀砍下了自己的手，血濺出幾尺遠去，尖叫道：「走！」

女人的血流了滿地，她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個，她的兩隻手全斷了，一隻是自己砍的，一隻是打鬥中被對方削掉的，然後她看著那半身染血的少年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輕輕地伸手拉下了她的面紗。

烏溪有些意外，他也沒見過這個神秘的黑巫首領，便揮手道：「先聽他說，你說黑巫首領是個女的？」

有人叫道：「血屍蠱！」

黑巫已經蟄伏良久，秋夜的露水凝在空氣里，將下未下，刺骨一樣的冷，他們卻像是感覺不到一樣，一動不動地等在那裡。

程武門——先祖在這裏斬了前朝末代皇帝的頭，太宗發起了政變m.hｅｔｕｂooｋ.ｃom.coｍ，在這裏殺死了他的親哥哥，先帝時大將軍鄭似有謀反擁兵自重之嫌，被騙至此處，他和亂軍被亂箭射死，鄭似身中數箭，仍然前行十數步，大呼「天地不仁，昏君誤我」。

侍衛停下腳步，請示似的望著景七。

烏溪說道：「沒想到我有幸在這裏見到黑巫大人真面目。」

侍衛的腰刀懸在頭頂不到一掌的距離，車夫嚇得快尿了褲子，忙道：「是，是……那黑巫大人對二殿下起了疑，小的聽他們暗中商量，說懷疑二皇子把他們軟禁在道觀里是怕他們惹麻煩，牽連到他身上，還……還說二殿下將來肯定會把他們滅口。然後黑巫大人便想出一計，假託二殿下的名義，叫小的去騙青鸞姑娘，讓她密切監視王爺和巫童的行蹤，然後就可以殺了二位不告而別，叫二殿下找不著……」

烏溪對著盧愈點點頭，有些疲憊地說道：「代我謝謝周公子，不管他和王爺是怎麼商量的，我總是欠他一個人情，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

女人大睜著眼睛不動了，一股惡臭湧出來，她的胸口突然化開了，衣服，皮肉，最後露出裏面的白骨，白骨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著。烏溪輕輕地撒手，任女人的屍體倒在地上，接著說道：「這樣蠱蟲就會和宿主同歸於盡，一起化成水。」

車夫語速極快地一疊聲地道：「那黑巫首領也是個女人啊……啊啊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車夫哆哆嗦嗦地看著他們：「王王王……王爺，小人我……」

「殺了我……們？」烏溪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