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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凱來接李雲崇，上車的時候曹凱發現沒有成芸的身影，問了一句。李雲崇告訴他成芸自己有事先走了。

成芸不語。

成芸嗯了一聲。

頭髮披散，臉色蒼白，滿眼的血絲，在脫去所有的妝容之後，她眼角的細紋也看得清楚了。

成芸一動不動，「你洗手都是甩乾的么，糙也不是這個糙法，再弄下去就跟你哥一樣了。」

人沒走。

周東南吃完自己那份，指了指她的，「不吃了？」

他們離得很近，男人結實的軀幹在成芸穿著睡衣的單薄身體前顯得格外健壯，她抬眼看他，周東南一張黑臉表情木訥。

「沒有，昨天才換的。」他把筷子遞給成芸，自己埋頭先吃起來。

「曹凱，你知道什麼鳥最難養么？」

「這是你家？」

成芸看著對面狼吞虎咽的樣子，默不作聲。

成芸不摳被子了，她哼笑了一聲。

「哎——！」成芸叫了一嗓子，周東南已經找到廚房進去了。

過了一會，成芸緩緩說：「想吃方便麵。」

周東南瞥她一眼，「你去穿件衣服。」

成芸這才懶洋洋地爬起來。周東南脫了外套，成芸看著那件灰色的衛衣，說：「你一件衣服穿到死是么？」

她沒吃東西，胃裡空的，吐出來都是酸水，就算如此，吐完之後也比剛剛好多了。

成芸深吸一口氣，告訴他自己的地址。

周東南側頭，「嗯？」

周東南點點頭，把鞋脫了，換上拖鞋，拎著塑料袋就往裡面走。

電話打通。

李雲崇凝視著窗外的景色，語氣微微有些疲憊，「之前越是活得放肆，收來之後便越是難以管教。」

成芸剩下了大半碗。

成芸從腦袋頂上把枕頭拉下來，蓋在自己的臉上，同時，她也按下了通話鍵。

與之前不同，他現在在她的通訊錄里https://www.hetubook.com.com已經不是一串號碼，他有了自己的名字——成芸把他存成了周老黑，一個充滿鄉土氣息的名字。

她把酒瓶放到一邊，轉身又去冰箱。這一次她把剩下的啤酒全拿出來了。

周東南忽然問她：「你怎麼了？」

成芸沒懂，疑惑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的臉還蓋在枕頭下面，這讓她說話的聲音很悶。她把枕頭拿開，又對周東南說：「沒事。」

她坐在床邊，陽光順著玻璃窗照在空蕩的地面上。

她不想往深處思考什麼，她竭盡全力地讓她的腦子只停留在紅燒牛肉方便麵的那個層面。

周東南很快看向成芸：「這是什麼？」

周東南放下碗的時候，聽見咚地一聲，他抬眼，看見一管護手霜。

周東南貼在她臉邊，他的身體那麼燙，剛剛吃完的牛肉麵的熱量全都體現出來了。

「我去給你送吃的，你在家等著。你想吃什麼，還是上次那個地址么？」

成芸晃了晃頭，回到卧室，重新躺到床上。

「做飯。」還是剛剛的回答。

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成芸打了個哈欠，翻身躺到床里。

等著我。

周東南拿筷子挑了挑麵條，「又不開麵館。」

這回輪到周東南停頓了，成芸拿手指摳被單邊緣，過了一會周東南開口說：「你有自己的家，他不是你丈夫。」

這不是她正常的酒量，可這次她喝得太快，加上旅行的疲憊，這讓她很容易就醉倒了。

「我就不能有東西要買？」

上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來著？是不是臨去日本的那個早上？還是那一夜的夢裡——

成芸反射性地要問他那打算開什麼，可剛要問的時候，她又把話咽下去了。

成芸回屋換了套衣服，跟周東南一起出門。

手機和_圖_書里有風，也有汽車鳴笛和來往行人的聲音。他那的紛亂與成芸這邊的死寂形成了鮮明對比。

成芸雙唇緊閉地盯著他。

她看了許久，好像不認識自己一樣。

成芸的房子太大，又空曠，掃一眼基本就全部看完了。周東南轉回目光，看著成芸，「你一個人。」

「成芸？」他的聲音好像一塊石頭，沉在嘈雜世界最下面。

現在幾點了？

周東南嗯了一聲，「吃什麼味的？」

輪到成芸，她卻不知道要跟周東南說些什麼。冷場了一會，她決定乾脆掛斷電話。

「我操啊……」成芸緊皺眉頭爬下床，下地的時候一陣頭暈，身體東倒西歪，直接坐到地上。她捂著頭，緩了一會，按著胃部去洗手間。

「給我這個幹什麼？」他低著頭問。

成芸在盯著外面的馬路，陽光有些刺眼，屋裡沒有開空調，單靠暖氣微微有點涼。成芸腦袋轉的有點慢，周東南也不急。

「有想吃的么？」他又問。

周東南又是那副只露出眼睛的打扮，渾身捂得嚴嚴實實。反觀成芸，只穿著一套睡衣，一扇門隔著，兩人好像活在兩個季節。

「不。」李雲崇笑了，說，「大多數人會有你這樣的認知，覺得野鳥最難馴服，其實這樣說並不准確。細緻來說，應該是半路收的鳥才最難馴。」

只不過量太大，滿滿的一大碗，湯汁都要溢出來了。

她先結賬出了超市，過了一會周東南出來，「買好了，走吧。」

成芸放下手機，拿手蓋住自己的臉，深深地出氣。

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

二十幾分鐘后，周東南端了兩碗麵條出來，他看了一圈，最後發現屋子裡只有窗戶邊上那個玻璃圓桌。走過去的時候腳上踢到什麼，周東南低頭，看見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堆酒和_圖_書瓶子，他轉頭看了成芸一眼，床上的女人沒有察覺，還在玩手機。

偶然間的一個抬頭，成芸看見鏡中的自己。

回到北京，下飛機的一刻成芸跟李雲崇說了句：「今明兩天我要在家歇著。」

曹凱一愣，李雲崇一句話讓交談的氣氛變了。曹凱嚴肅了態度，微微坐直身體，等著李雲崇接下來的話。

周東南甩完手上的水，轉頭對她說：「你等等我，我再去買點東西，你家缺的太多。」

成芸看到他手裡拎著兩個塑料袋，裏面不像是有方便麵的樣子。

周東南叫成芸：「吃飯。」

看了一會外面，李雲崇彷彿陷入沉思一般，慢慢閉上了眼睛。

曹凱不知李雲崇到底什麼意思，沒有貿然接話，說道：「這……我也不養鳥，不太清楚啊。」他試著猜一下，「是不是那種野性比較強的不好養？」

「做飯。」

「每種鳥都有自己的脾性，不過只要功夫到位的話，任何一種鳥從小馴化，都可以練出來。只有那些半路收來的鳥，之前好多習慣都已定型，再想改，就要花費數倍的精力和時間。」

舟車勞頓，加上空腹喝了六瓶涼啤酒，成芸就是鐵打的也受不了了。她平時很少有胃疼的毛病，少數的幾次都是喝酒喝出來的。

他走，還是沒走。

「噁心？怎麼噁心？」

李雲崇坐在車後座上，神色淡然地看著窗外。

李雲崇只點點頭，就隨她去了。

成芸靠在門口，冷笑。

成芸緊跟過去，周東南正在廚房裡面摸摸這碰碰那。最後他擰開水龍頭，沖了沖手。

成芸朝著面碗抬抬下巴，周東南順勢拿過來，幾下扒拉完，又把湯喝了。

成芸呃了一聲，「……也沒怎麼。」

她覺得自己需要叫一份外賣，不然可能堅持不到兩天就死了。她翻了個身和圖書，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打開通訊錄開始找外賣電話。

成芸指著面說：「你這麼開店的話，等著賠死吧。」

李雲崇話中有話，曹凱聽出來了。

不說也無所謂，周東南把成芸打了一個橫抱，轉身放到床上。

重新回到家裡，周東南進廚房做他的紅燒牛肉麵，成芸在床上躺著玩手機。

成芸扒著座便開始吐。

「你出去幹嘛？」

客觀來講，面做的不錯，牛肉勁道不膩口，上面還灑了香菜，頗有點飯店作風。

「喂？」

周東南很有耐心，「嗯？在哪？」

李雲崇靜了一會，忽然冒出一句不搭邊的話來。

「怎麼了？」他又問。

成芸想去外套里找煙，結果走了兩步就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成芸不知道他是沒話找話還是他真的察覺出什麼，她拿手墊在自己的頭下面，說：「有點噁心。」

「你到底來幹嘛的。」

一瓶酒一干到底，成芸放下酒瓶，打了個嗝。

兩個小時后，她被胃疼弄醒了。

曹凱明白了李雲崇的意思，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慢慢收緊，聽得仔仔細細，卻不敢輕易插話。

曹凱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道：「李總，日本怎麼樣啊，玩的好不好？」

周東南來得比成芸預計得快，門鈴響起時，成芸還在床上躺著。

成芸輕嘆一口氣，鬆開手，「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出去。」

公寓旁邊有個小型超市，東西不多，但是做碗麵條足夠了。周東南去拿油和調味料，成芸則在另外一列柜子前走動。

成芸沖了廁所，來到水池邊漱口。

「亂吃東西了？」

電話靜了一會，周東南又說：「你怎麼了？」

成芸摟著自己的手臂，「幾個人你不會看？」

「你要幹什麼？」

「哦。」

周東南不說話，往屋裡看了看。

成芸被他這自來熟的和圖書架勢唬住了，直到他轉頭問她廚房在哪她才反應過來。

成芸轉過身，看著窗外，周東南又問了一遍，成芸才說：「沒，空腹喝了點涼酒。」

周東南呼著冷氣，「你回來了？」

周東南身上的寒氣讓成芸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他跟著擠進屋，一邊說：「關門，冷。」

周東南轉頭往屋裡走。

「毫無收穫吧。」李雲崇淡淡地說。

屋裡靜悄悄的。

「你是新搬來的么？」他問。

她一瓶接一瓶地喝，喝到第六瓶時，她醉了。

找了半天，最後成芸的目光卻沒有停留在外賣號碼上。

「不是什麼？」

成芸盯著他，「方便麵呢？」

「你家在哪？」不管猜出了什麼，周東南的語氣還是那個樣子。

「……」

錯身而過的時候，成芸一把拉住周東南的胳膊。

兩點，還是三點……

「方便麵呢？」

成芸回家是中午十一點多，她洗了個澡之後覺得有些口渴，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鎮啤酒來，咬開瓶蓋就開始喝。

要按掉的時候，周東南忽然開口了。

「等著我。」

「……紅燒牛肉。」

「不是上次的地址。」

成芸不說話。

周東南的鼻息落在成芸的耳邊，他輕輕地蹭觸她，說：「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變成我哥那樣？」

「……」成芸沉默地聽完周東南的話，才低聲說：「不是。」

「做飯？」成芸瞪著他，「我的方便麵呢？」

「你自己不會看。」成芸站起來準備下桌了。

窗外的電線杆一閃而逝，李雲崇的臉色晦暗不明。

「成姐忙啊。」曹凱一邊開車一邊說。

他沒有多囑咐什麼，也沒有邀她去他家休息——十二年了，他們之間的模式已經定型，他們都知道在這樣的節點上，兩人在一起很難和平相處。反而離開一段時間，雙方都冷靜一下，才是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