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男孩直起身子。「你好，一共三塊。」
許惠橙明白了，她惦記什麼，鍾定都知道。
「哦，小舅子。」
許惠橙抬頭望向他，哭著哭著又笑了，「七竹長大了，長高了。」
搬去G市后沒多久，許父就去C市找工作。他在某個住宅小區當上了保安，一個月回兩趟G市。因為許父性格耿直，工作負責，小區里有些住戶逢年過節的，會搭送一些小禮。後來該小區被評為十大文明社區，於是物業公司全體加薪。
「下不為例。」他伸手捏起她的臉，「白白胖胖的小茶花，就是笑起來最好看。」
「好。」當然好。何止午飯，她連晚飯都想和他一起。
駕駛位那個男人，氣質長相皆出眾。
許七竹則更加驚詫許惠橙和鍾定的關係，他的目光迅速在她和鍾定之間掠過，「你好。」
直到母子倆情緒稍稍平復，許母拭去淚水，「丑丫有空回家吃飯，好不好？」
許惠橙的心情翻騰澎湃，她顫顫地接過手機，「媽……」這一個呼喚，包含了多少年的思念。她本已止住的淚水又淌下來。
鍾定低頭去親她的耳垂，稱讚道，「你這輩子最聰明的選擇就是這個了。」
鍾定在旁握起她的手，力道不大，掌心的溫度很暖。
鍾定隨意將車停在門口。
星期六的那天，許惠橙沒有課。
她顯得尷尬， 「七竹，他……是我男朋友。」
這陣子,鍾定幾乎都早早出去，說是要上街繼續兜售房車。
許七竹見著后，安慰道，「不疼的，姐。現在都不疼，日常生活沒問題。」
許七竹的目光只集中在她的臉上，試圖把眼前的這個女人和他當年的姐姐重疊。
許惠橙生怕他嫌棄這裏的環境，又道，「你一會兒別挑剔。」
自許惠橙離家以後，許母保持每天通電話的習慣。後來突然沒了音訊，許母急壞了，找去問與許惠橙同行的女孩。那女孩一無所知。
許七竹下車后，許惠橙快速地拉了拉鍾定，「你要吃不習慣我回去給你做菜，這頓飯先陪陪我們好不好？」
「七竹，這是鍾先生。」
而今，她雖然比從前要胖，但是五官擺在那兒，是個美女。
現在他終於知道，這不是失利，而是他和他姐姐重逢htｔps://ｍ•ｈeｔｕｂｏｏk.cｏｍ.ｃｏm的契機。
她卻一直沒有回。
許惠橙打小日子就不富裕,可也一家人快快樂樂過來了。在她的想法里，窮有窮過,富有富活。當鍾定卸去高不可攀的背景，她和他的距離則更親近。
「你……要不要和我弟弟一起吃飯？」
鍾定向來對金錢不在乎。
碰巧那時，許父有個朋友在G市做房產中介，手頭有套小面積的戶型。業主急售，價格划算。許父想了想，G市離C市路程不遠，去C市找活干，可比待在村裡好多了。於是他坐上汽車，去了趟G市。
許七竹望了鍾定一眼。
她反手攥緊他。
許七竹看到那輛車，心中已經有了訝異。他曾經在同學的雜誌上見過類似的。先不說款型，光那個車標就不是平民級別的。
許七竹終於展顏，他急急拿出手機撥電話，左手執著地拉住許惠橙的手腕，生怕她又不見了。
離開家鄉時，許家生怕許惠橙回來找不到家，於是便給村裡熟識的鄰里鄉親，抄了一張新地址。只盼著女兒可以尋過來。
她在那計算了定期存款的利率，於是非常高興，「鍾先生，我們就這麼存個一年,每個月都有七千利息呢。」
許七竹去年報考了D市的大學，但他是瞎填上去的。他想進的大學是C市的。C市就在四川境內，他比較方便回家照顧母親。可是高考失利，他被分到了D市。
果然，少了一根無名指。
某天夜裡，他出去外面那條街幫許母買眼藥水，他想著早點回來，就走了小徑，結果衝出來兩個蒙面壯漢。
待到手機換到許惠橙手上，許母喚著，「丑丫，回家吧……」
許惠橙什麼也說不出口。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掙開許七竹的懷抱，拉起他的右手。
鍾定以前不覺得「鍾先生」三個字有什麼不妥，他和她確定關係以來，她那叫法都不曾換過。但是，現在聽在耳中，就覺得這稱呼和「七竹」兩個字相比較，親疏立現。而且她沒有點明他的真正身份。
「你和誰我們呢？」他淡淡瞥了她一眼，「下車。」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許惠橙這邊掛了電話后，一動不動。直到許七竹接待完那個學生，和圖書她才轉過去。
鍾定抬眼見她晃著小尖牙，哼道，「果然知足常樂。」
等許七竹交代好店裡的事後，許惠橙跟著他往車那邊走。
這一意外，讓許母恐懼了一段時間。後來隨著時間推移，平復下來。
許惠橙聽著，心裏的酸卻更甚。這本該是一個不可一世的魔王，卻被她拖進凡塵。
許惠橙瞪大了眼睛，茫茫望著櫃檯上一系列的煙盒，卻看不清楚。她的視線已經模糊了。她就這麼傻傻地站著，雙手各持一瓶礦泉水。
許惠橙哭著笑，笑著哭，「好。」
這樣的話聽起來很唏噓。
「姐，你回家吧。」許七竹握住她的手，「我長大了，可以找活干，不用你這麼累了。你回家吧。」
許惠橙拉了許七竹一起坐到後座。
她暗自咬牙，生怕一開口就哽咽。
許七竹選了一家常去的川菜館。
她美其名曰幫他管賬,但她根本沒有理財概念。
許惠橙簡短地介紹，「鍾先生，這是我弟弟，親弟弟。」她還特意強調是親的。
這邊大學附近沒有高檔的餐廳，只是些大排檔。這條路，一邊是食店，另一邊是菜田。
「嗯……我回家。」許惠橙這幾年就是憑著親情的信念才能苟且偷生，不然的話，在那樣暗無天日的生活里，她早放棄生命了。
她下車后，他哼了一句，「快去慢回。」
她知道后，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情。有喜，有酸。
許七竹只希望，他姐姐和這個男朋友是正當關係。
鍾定還伏在她的身上，聽了這話，他半撐著抬頭，「說你傻不是。」
「怎麼……」她轉頭望他。
許母在那端「哎」了一聲，「可回來了。」許母忍不住驚喜，「是丑丫，真的丑丫……」
而且，他們鄉里一帶出美女，所以她在青春期幾乎沒有異性緣。
臨走前，他囑咐許七竹好好照顧母親。
竟然是他的姐夫？
鍾定斜睨她。
房子的價格談來談去，最終妥了。許父問朋友借了些錢，湊齊了首付。
其實,兩個當事男女都沒有放在心上。
她抬頭望了眼男孩，然後震住了。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認錯人。可是……真的太像了。
許七竹心裏有疑問，但見許惠橙不太願意提及過去，便不再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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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壯漢應該是知道他的手指有痣。其中一個壯漢抓起許七竹的手，翻來覆去細看，然後說道，「在無名指。」
後來許家的房子因為年代久遠，局部有些漏水。許父自己和著水泥修補了一番。誰知，沒過多久，一場大雨沖刷，頂棚又漏了。
「這……」她不打算把自己這幾年的遭遇如實告知，但一下子想不到合適的說辭。「以後再說。」
鍾定執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再扯這些過去的事，茶都涼了。」
許惠橙懷疑道，「這麼小的店，怎麼會有進口的……」
這時，正好有個學生進來買東西，見到櫃檯前的情景，他頗為訝異，停在門口猶豫著。
許惠橙以前是個出名的小黑炭。她出外務農，在烈日下曬久了，五官的婉約完全被黝黑膚色掩蓋，姿色顯得平平。
許惠橙匆匆喝了口茶，「七竹，家裡還好嗎？」
十來天後,鍾定轉手成功一套市中心的公寓戶型。
許七竹以前不懂，後來長大了，再看她以前的照片，他就覺得鄉里那群男的都是瞎了眼。她明明繼承了母親的長相，如果皮膚白皙的話，可招人了。
過了幾天，鍾定把那輛維修后的車子賣掉，錢依然進了許惠橙的賬戶。
鍾定望著她哭得紅通通的眼睛，撇下嘴角，「跑到別的男人面前哭成這樣，當我是空氣？」
許七竹點頭，「姐，我們等會去附近吃個午飯？」
「嗯。」很理所當然的語氣。
他說起了許家的過往。
鍾定一大早突然心血來潮，載著許惠橙去了大學城。說是兩個中學學歷的，要來沾沾書香之氣。
許惠橙是想著自己和家人這麼多年沒見，如果拉個男人出來，可能會太突然。可是眼下鍾定明顯不樂意。
她隨他瞎掰。
這一舉動，為後來朱吉武尋找許家提供了捷徑。
她聽出他的妥協，笑了。
她離開家裡的那年，他才十一歲。她都還記得，她拎著行李出遠門時，他在後面跟著跟著。火車開了后，他都還揮手，「姐，有空常回來。」
許七竹在吃飯的時候問起許惠橙這幾年的境況。
鍾定開口的這句話讓許惠橙和許七竹都怔住。
這個男人自坐下后就不多話，也ｈｔｔｐs://ｍ.hｅtubｏｏｋ.cｏｍ•ｃｏｍ不怎麼笑。他的那輛車在外面停著，引來多少注目。當然，他坐在這裏，也很惹眼。
她比以前要白得多，也胖了。
許惠橙聽見母親的話，哪裡顧得上克制，她激動不已地答應，「媽，我這就回家。」
「不是。」她在心裏暗疑他的明知故問，「我見到我弟弟了……他就在這裏。」
可是許母怎能不急。她日日夜夜就盼著女兒歸家，好些時候都夢見女兒被一團黑霧罩著。她經常哭醒，哭得眼睛更加蒙了。
許家經濟並不寬鬆，少了許惠橙這一勞動力，很多活計就落在了許父和許七竹的身上。許母的眼睛大不如前，只能幫些小忙。但是即使再困難，許家也沒有放棄尋找女兒。他們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持續了一年，杳無音信。
這些外在的方面，讓他稍感安慰，起碼他的姐姐應該過得不錯。「你這幾年去哪裡了？怎麼都不和我們聯繫？」
男孩緊緊地盯著她，目光在她的臉上打轉。漸漸的，他浮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拉開櫃檯的鎖后，他張開雙手攬住她的肩膀，把她護進懷裡。
「哎。」許母突然不會表達了，只是重複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跑了，你得到的只有錢。」他的表情有種縱慾后的慵懶，手掌在她的背部游移，「待著，你有個獨一無二的大帥哥。權衡之下，哪個更划算？」
「隨便。」
許惠橙出去敲鐘定的車窗。
她低頭俯視他的俊容，輕聲說，「謝謝你。」
他搖下后，揚著眉，「走了？」
那個同學過來要十五分鐘左右。
她答應了。
聽到斷指事件時，許惠橙的臉色變得蒼白。
她曾經有過懷疑的心態，覺得自己收到的那根手指可能不是許七竹的。現在這一刻，她慶幸自己對朱吉武的屈服。否則，她的家人會因為她而遭受更大的傷害。
許七竹一臉慎重，點頭。
「媽。」許惠橙顧著哭，一聲一聲的呼喚。「媽……」
許父被提拔為小區內的物業負責。這下許家的日子才漸漸好過。由於升職，許父不用再值夜班，回家的次數也多了。
許母的電話沒一會兒就來了。許七竹笑著接起，「媽，別急，我跟姐吃飯呢。」
許惠橙趕緊背過身，擦了眼htｔｐs://ｗww•ｈｅtubook•ｃom•ｃｏｍ淚，「媽，我晚會兒再給你電話。」
「那是我弟弟。」許惠橙用手背擦擦眼睛，「我好久沒見他了。」
最後鍾定改口為普通礦泉水。
關於許七竹的斷指，許家迄今都不清楚得罪了誰。
「還好。」
途經一個大學服務便利店，他讓她下車去買兩瓶進口石榴汁。
這間便利店不大，東西塞得滿滿的，只餘一條小通道。裏面的櫃檯，有個男孩在彎腰找著什麼。
許七竹明顯有所懷疑，他又看向鍾定。
既然鍾定這麼說，那就表示他不抗拒。
鍾定的手裡玩著一個吊墜，時不時拋著，他注意到許七竹打量的目光，坦蕩蕩地回視。
那邊電話接通后，他掩不住喜悅，「媽，我見到姐了。」他笑看許惠橙，「她很好，我讓她和你說。」
男孩把她越摟越緊，眼中也有濕潤。
許惠橙心疼地摸著許七竹的手。
她的右手繞著去抱他的頸項，「我選大帥哥。」
「姐，你去哪裡了？你究竟去哪裡了？」許七竹的聲音很激動。
許七竹很是拘謹。
最終案件不了了之。
許惠橙想著鍾定還在外面，便和許七竹解釋，「我……朋友……在等，我去和他說下。」
晚上的睡前運動過後，許惠橙趴在床上，動都沒力氣動。
房款全部進了許惠橙的賬戶。
「好好，我先去告訴你爸這個好消息。」許母說得很急。
鍾定沒說話，自己先下去，然後幫她打開後車門，「行了，我不愛吃的話會抽煙。」
許惠橙在貨架上隨手拿了兩瓶礦泉水，走過去櫃檯結賬。
她放下兩瓶水，撫著男孩的背，難掩思念喚著，「七竹……」記憶里的少年已經長得比她還高了。
許七竹接過手機，給自己的室友打電話，意思是讓他室友幫他代代班。
事情發生后，許七竹報了警。但是那小徑沒有監控攝像，外面路口的燈光比較暗，只能模糊見到兩個壯漢離去的身影。
待兩人的呼吸都漸漸平穩，她莫名想到這事，便提醒說，「萬一我捲款逃跑，你就虧大了。」
許七竹猜測這個男朋友是真還是假，抑或是相中了他姐姐的外貌。
「嗯。」許惠橙忍住情緒，緩緩道，「都過去了。」她現在有鍾定疼愛，還找到了父母弟弟，她已經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