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藍焰開鎖，推門。
管家面無表情，推推大框鏡，「藍四，二少爺在等你。尹小姐，請你在此等候。」
藍焰咧嘴一笑，「我們不熟。」
還好對方有點善心，派車來接。不然得花上一個多小時步行。
兩個容貌相像的男人，各坐一旁。
房間里開著燈，有個男人坐在椅子上發獃，直直對著門的方向。可是他似乎沒聽到門響，也沒看到藍焰，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二少爺，藍四到了。」
藍焰在沙發坐下，姿勢不如藍二的慵懶。
藍焰笑，「請帶路。」
「住了不到一年。」他攔了計程車。
藍焰那會兒大約十二三歲，一臉天真的笑。然而，肖東康覺得，這個男孩的天真背後，有著極為深沉的陰暗。肖東康害怕這個男孩。
肖東康自殺過兩次。沒死成。
不過鄭小姐信誓旦旦，這是她如假包換的兒子。
「有一天，一個漂亮聰明的小男孩報案，於是警方抓到了幾個毒販。本來順藤摸瓜能抓更大的，但是垃圾媒體為了爭頭版新聞，把緝毒大隊長的照片放出去了。過了半個月，大隊長一家全死了。他的女兒才三歲，被歹徒砍了六刀。妻子和警察則被拖屍幾百米。」
藍焰來s市，並不是為了和沈阿姨敘舊。所以他婉拒了沈阿姨的留客。
藍焰踏進去后，虛偽驚嘆，「哇！好大的房子啊！」
窗外驕陽。
「死了。」藍焰望了眼紙條上的電話號碼。
肖東康以前的不甘，和_圖_書似乎在今天找到了平衡，於是他覺得頓時精神起來，問了一個纏繞自己多年的問題，「鄭小姐呢？」
「嗯。」他抽回手，「這趟可真的凶多吉少了。」
據說他和鄭姓女子是母子關係。只是據說。是因為沒人聽過藍焰喚鄭姓女子叫「媽媽」，他都叫「鄭小姐」。
藍焰停住腳步，轉身笑了，很燦爛，「但是會晚你許多許多年。」
藍焰沒有回答，轉身往門外走。
藍焰在旁解釋，「他吸毒的。」
他滿懷惡意，「其實我希望他可以死得更慘烈。」
誰不信，她就和誰撕。撕遍左鄰右里，獨孤不敗。後來沒人和她撕，她反而寂寞。
室內涼快。
肖東康望著眼前的藍眸青年，倏地想起來。他這輩子就沒認識幾個藍色眼睛的。
尹小刀點頭。
「販毒的線索斷了，歹徒也沒有抓到。不了了之。」他半轉著頭向窗外，「這個案子，逮到的都是輕犯。警方付出的代價反而更大。報個屁的案。」
肖東康終於眨了下眼，「誰？」
藍焰直到出了城中村，才問尹小刀，「你有什麼要問的么？」
一個是誇張的語調，另一個則是平板的口氣。反正都不由衷就對了。
藍焰提高音量，「肖東康。」
事隔這麼多年，藍焰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還是那雙湛藍的眼睛，還是燦爛的笑。
「現在好很多了。」藍焰回了這句，然後等到計程車過了兩個路口，才繼續說，「我住的時期，治安亂，租金便宜
ｍ.h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ｏｍ，很多社會青年住那裡。販毒的為了擴大自己的生意，會誘騙無辜的人來一口。他們就靠這種手段發展客戶。」
肖東康剛剛恢復的元氣驟散，「死……了？為什麼會死？」
「藍焰。」肖東康喘氣，「你也會死的……」
這幾年，隨著城市化的進程，城中村的好些住戶都新建了樓房。不過，他要找的肖家，曾經的四層新樓，而今卻是搬到了破敗平房。
藍二掀起眼皮。「好久不見，阿四。」
藍焰挑起眉峰，「那你戒了嗎？」
「是的。」她知道，那個漂亮聰明的小男孩很善良。和她的四郎一樣善良。
在普通人的思維中，無法想象為什麼吸毒人員要共用針筒。但是肖東康非常明白，當他滿腦子都只想要一個針頭的時候，命是可以不要的。有時候針頭還帶著其他人的血跡，他全當沒看到。
答案是否定的。肖東康抖抖唇，說不出話來。哪怕他的身體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他也戒除不掉毒癮。
肖東康跌倒在椅子上，「她為什麼……會死？」
「四郎，我們回蒼城嗎？」
「刀侍衛。」藍焰回眸，輕道，「你說小男孩看到大隊長一家被殘害的新聞，該有多難過啊，是不是？」
管家泡上茶，然後退回去。
島上的住宅，仿城堡的設計，氣勢宏偉。
她不自覺握住他的左手。以前看電視時，藍焰對誘騙他人吸毒者深惡痛絕，現在她終於明白原因。
「十一吧。還是十二……忘了。」和_圖_書藍焰的左手沒有動。他想不起是哪一年的事了，「不過，小男孩超級漂亮，超級聰明。」
肖東康在勞教所時，聽肖母說，藍焰和鄭小姐搬走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藍焰穿過長長的走廊。偌大的空間，只有管家和他的腳步聲。
「我來打聽個事。」
「那個漂亮聰明的小男孩沒有錯。」尹小刀的音量不大，但透著堅定。
「我們看到的那個肖東康，現在是不是很慘？」
尹小刀望著藍焰的側臉。
那時候肖東康在販毒。他曾經心懷惡意，想讓鄭小姐染上毒癮。這樣子的話，自己就能用毒品控制和佔有這個漂亮的女人。但是都不成功。
這附近吸毒的50%都有艾滋病。源頭是誰，大家都不知道。
尹小刀望過去，心裏一驚。
當年，這附近的風氣很差，垃圾桶天天都有針筒出現。肖東康沒有辦法不復吸。他只要一看到針筒，就像觸電了一樣，壓制不住心中的渴望。
他的父母心灰意冷，放棄了他。二老把房子賣掉，帶著小兒子離開了s市。
尹小刀跟上去。
「我們上一次見面，還是幾年前吧。」藍二淺笑，「這樣子看，我們不是太像。」
藍焰覺得，走廊的迴響，有點恐怖片的感覺。
「那當然。」藍焰唇角上彎，「我是純天然的。」
藍焰輕撫她的短髮，「刀侍衛，你乖乖的。」
「藍焰。」
兩人租的車剛抵達蒼城。
這趟回來，安分了三年多。
藍焰微微傾身，「我想買點東西，有和-圖-書路子嗎？」
是在蒼城的一座小島，傳說中的富人島。
警察出現時，肖東康並沒有在交易，判的是攜帶毒品罪。但是他持有的量只有一兩克，判不了多重。而且他主動認罪，供出了上一級的兩個販毒分子，所以被送往勞教所戒毒。
當年，鄭小姐和藍焰在這一帶，很有名。因為她和他都長得很漂亮，和城中村格格不入的漂亮。
後來，他在設計鄭小姐吸第一口的時候，被警方當場逮捕。
「藍焰？」肖東康話說得很慢。他皺眉，使勁回憶這個名字。「藍焰……」
肖東康不禁毛骨悚然。「你……來做什麼？」
藍焰。當年是隨著一位鄭姓女子住的。在外街的三層樓那裡。
她響亮奉承，「是的。超級漂亮，超級聰明。」
「好久不見。」藍焰不太熱絡。
藍焰浮現冷笑，「他引誘三個同學吸毒。結果呢，他勞教勞教就出來了。而三個同學的一生都被他毀了。」
可是，她沒有等到。
藍焰吸毒了。他和自己一樣，吸毒了。長得漂亮又怎麼樣，最後也會變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尹小刀望了眼兩層高的大廳天花板，跟著說，「哇，好大的房子啊。」
藍二眼尾斜飛出寒意。
肖東康說不出自己是怎樣的心情，也許有幸災樂禍的成分。
藍焰的電話就響了。
半天沒有回應。
最終，肖東康給了藍焰一個電話號碼。
盡頭的露台，陽光很好。藍二少爺閑閑倚在沙發上。
肖東康慘然一笑，扯著自己的背心，露出滲出膿
和_圖_書血的皮疹。「我早就不幹那生意了。」「好的。」尹小刀可聽話了。
「那裡很多吸毒的？」尹小刀上車前，回首望了眼村子的牌匾。
「嗯。」尹小刀用雙手攏起他的左手。她本來就不同情肖東康，她只是心疼那個漂亮聰明的小男孩。「四郎，那個漂亮聰明的小男孩幾歲呀？」
她將他的這四個字記在心裏。
藍焰回之一笑。
現在的他，一邊治療，一邊等死。
藍焰是不是二少爺，和她沒關係。他是四郎就行。
藍焰的笑容很得意。
尹小刀在旁靜靜聽著。
他穿過幾條巷子，找到一個店問路。
藍焰拍拍肖家的鐵門。
他「嗯」「啊」「好」回了幾句。掛上電話，他給司機報了個地址。
「等我回來。」
但最終還是復吸，並且染上艾滋病。
「什……么事？」
尹小刀對於管家的稱呼沒太大驚訝。或者說，她這兩天已經看出端倪了。
「人都會死的。」藍焰笑得古怪，「你不就離死不遠了么？」
尹小刀繼續打量著肖東康。雖然電視上報道過吸毒者的慘狀，可是親眼目堵的衝擊讓她更加震撼。
因為沒錢，他開始以販養吸。後來被抓。
外來車輛進不去。
尹小刀想了想，「你住在這裏？」
肖東康。年紀輕輕染上毒癮。三次進出戒毒所。都是出來沒多久，又吸上了。
那個男人，穿著髒兮兮的白背心，身形佝僂，瘦骨如柴，焦距渙散，裸|露的胸前遍布皰疹。
留下肖東康一個人，沒有約束，吸得更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