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剔骨師瞬間明白過來，他睜著黑黑的右眼睛，「你想刻什麼字？」
藍焰在養傷期間，半認真和剔骨師說道，「我哪天死了，你給我的屍骨刻個字吧。」
剔骨師喃喃著，「沒死的人，不是我負責。」
正是這句話，成為了藍焰投靠褐爺的機會。
於是藍二去了趟醫院。
二師兄拍拍三師兄的肩，「師妹不是你一個人的，不要全攬到你的身上。」
「嗯。」藍焰指指自己的左胸，「在肋骨上。」
最後兩個音，是重音。
藍叔的事，給藍二的打擊不如外界傳聞的大。
「三師弟在這喂蚊子？」向來寡言無趣的二師兄難得說了句玩笑話。
「什麼女的？」這幾個月里，藍彧沒見過藍焰和哪個女的來往。藍彧自己販毒，當然明白海洛因會影響性能力。關於這一方面，他憐憫藍焰。
剔骨師點著頭，「這個字一定對你意義重大。」
他沒想起過這個女人。他的復讎計劃里，有藍叔、藍二和藍焰。所以，他能想起的，也就是這三個。
藍焰坐在電腦旁，望著屏幕上的內容。
藍焰的心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很值得紀念的日子。
他以為，藍焰那什麼「喜歡」是大瞎話。現在看來，竟然是真的。
剔骨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他奇怪問道，「還沒死嗎？」
「小翩想要他死嗎？」
「橫館尹小刀。」
「……」二師兄立即回到平日里酷酷的樣子，站起來hｔｔｐs://m•ｈｅtuｂｏｏｋ.cｏm•com就走。
「三師弟，夜觀星象這方面，我比不上你。」二師兄仰頭望著星空，「但是一命二運。師爺常說，封建迷信要不得。因為他堅信的，是人定勝天。」
子彈穿過藍叔的右下腹。
這十個月里，藍焰見了許多吸毒者。譬如一個中年男人，讓自己年僅十歲的女兒幫忙攜毒。譬如一個年輕女子，為了毒資，勾結毒販把自己丈夫的腎臟賣掉。
二師兄跟著走向後山。
「最後一槍打哪兒好呢？」藍彧勾著笑，「親愛的叔叔，我真心疼你啊。」
剔骨師搖搖頭，「我不想幹活。」他想放假，想休息。所以他不希望藍焰死去。而且，藍焰看著很慘，剔骨師於心不忍。
藍彧還記得看到藍叔的時候，自己的手指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幾個保鏢沖了過來。
藍叔現今生死未卜。
外面溫度很高。
剔骨師更疑惑了，「你是要哪一根？」
那個剔骨師是個左眼瞎盲的男人，大概三十齣頭，專門負責處理屍體，以及給褐爺的幫派紋身。他是唯一一個，可以和褐爺十分親近的人。
藍焰沒說話。
「第三根。」
以前顧著自己的正派形象，而且藍氏派系眾多，他不好痛下殺手。自從販毒的事曝光之後，藍彧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二師兄，讓師弟我撫琴一曲聊表謝意吧。」
當子彈穿過藍叔左肩時，藍彧不禁笑出了聲。
這hｔｔｐs://wｗｗ•ｈetubｏｏk.cｏm•cｏm是藍彧盼了多年的事。
藍彧是親自動的手。對他而言，手刃仇人的心情是最重要的。況且，他涉毒多年，早就被警方通緝了。他也不怕再多背一條人命。
待在半山別墅的日子，藍焰感覺得到，自己的人性在一點一點消失。有毒品的原因，也有周圍的環境影響。
「我在夜觀星象。」
藍叔傷口迸出的血花，染紅了藍彧的世界。那是令他迷醉的鮮紅。他親叔叔的命，最終了解在他的手下。
總之，藍焰沒見過哪個吸毒者還保有良心的。
三師兄笑了，「也是，封建迷信要不得。不過——」他頓住，打量著二師兄，「二師兄，你是不是中邪了？」
夜幕下的後山，罩著巨大的黑影。
就在這猶豫間，幾個保鏢架著藍叔進了大廈。
山腳下的路燈還算亮堂，三師兄那端坐的身影，二師兄遠遠就望見了。
期間，來了一個電話。「藍少，今天藍焰和一個女的見了面。」
藍彧的舞步跟著停下，他的眼裡閃著戾光。「兩個藍焰，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但是也找不到誰來負責將死之人。
子彈穿過藍叔的右腿。
傷心是有，可也就那樣。
藍二把自己和藍叔的關係定義為合作，這是利益至上的詞語。大概藍氏族人的血液里都沒有親情一說，所以長輩、晚輩、同輩幾代人，都很冷漠。
如果他不做打算，也許下一個目標就是他了。藍彧現在是m.hetubook.com.com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苦等了那麼久，就是為了報仇的這天。
子彈穿過藍叔的右胸。
褐爺笑了笑，「哦？看來不是和藍彧說的那樣不堪一擊啊。」
「砰。」藍彧說著，第二顆子彈隨之出膛。他才不管那些保鏢，他只想要殺死藍叔。
這裡是個殘忍的毒窟。
「你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話。」
藍二的心情有些微妙。藍彧到了這個境況，藍二是相當開懷的。可是藍彧的目標是自己，藍二又不太高興了。現在的藍二，不想對付這些破事。他想每天上班下班，吃喝玩樂。爾虞我詐太費神，他如今都有兩根白髮了。
因為他殺了一個人。
藍叔在重症病房，昏迷至今。
三師兄警覺抬頭，見到二師兄后，表情微松，「二師兄。」
藍彧今天心情太好了。
他此刻的心情很愉悅，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愉悅過了。他需要做些什麼來表達他的心情。於是他放下酒杯，打開黑膠唱片機。
「葬在s市的安寧墓園。」鄭小姐就在那裡。
子彈穿過藍叔的右肩。
藍彧回到房間。
藍彧的酒杯摔在地上。
「我最近幾天才察覺到師妹的不妥。」如果他早知道，當初他一定會竭力阻止她去藍氏出任務，更不會歡迎藍焰的到來。
然後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坐在高椅上輕輕啜著。
大凶之日，越來越近。
那是一種興奮的顫抖。
而在褐爺這裏，有點兒善意的人，都活不下去。
周圍的路人驚
和-圖-書慌失措，四處亂跑。剔骨師無措，出去找了褐爺。他語無倫次敘述自己等藍焰等了兩個小時，藍焰就是不死。
「砰。」
藍彧笑得更開心了，這一刻，他臉上的笑容是真心的。
七月二十三日，農曆六月初八，大暑。
藍二回憶了下藍焰和鄭小姐的相處，然後朝秘書問：「我是不是應該去探望下叔叔呢？」
藍叔中彈后，急忙往大廈內逃。
藍焰在當天晚上，知道了藍叔遇襲的事。
藍彧曾經把藍焰折磨得奄奄一息，那時候剔骨師準備去毀屍滅跡。就在剔骨師探著刀，想去劃開藍焰心髒的時候，藍焰突然握住了剔骨師的手。
「刻字？」剔骨師疑惑。
「橫館尹小刀。」藍彧盯著碎裂的玻璃片笑，「原來這就是藍焰的弱點啊……」
「不是給誰收藏的嗎？」
剔骨師茫茫然，「他究竟什麼時候死？」
只要斷氣了，就是他負責的活計。
除了一個剔骨師。
解下領帶，再鬆鬆紐扣，捲起袖子。
三師兄肅正表情，沉下桃花眼，「打小時候，師父就和我說，師妹命中有災。我格外勤奮學習五行星宿，尋求破解之術。可是越是鑽研，越是明白，命理不可改。」
復古的曲子響起，藍彧一個人在房間跳起了舞。
無奈，藍焰撐著那口氣，一直不死。
他俊逸的臉上盪著迷離，一動一放之中，完美的身段滑動出優雅的弧線。
他反而有些享受這樣為所欲為的日子。想殺www.hetubook.com.com誰，就殺誰。除了藍焰。
三師兄坐在後山的山腳下。他已經坐了一個多小時了。
如果想要悠閑的生活，就只能把藍彧徹底解決掉。
藍二本來覺得自己是適合悠閑生活的，可是「報仇」二字卻沸騰了他的血液。「大哥，你好好當個通緝犯不是很自在么？為什麼還要出來礙我的眼呢？」
藍二隔著玻璃望過去，只看到氧氣罩和被子。
「砰。」
藍彧回到高椅，繼續品酒。他的手指輕輕敲著，心裏在唱歌。
「……」
藍二看著自己在採訪里的悲痛表情，覺得自己都要被騙過去了。
藍二轉身離開醫院，「叔叔，我好捨不得你。我一定幫你報仇。」
於是剔骨師坐到旁邊，靜靜等著藍焰斷氣。
「刀。」
「砰。」
藍彧絲毫不察寒意，他晃著酒杯，慵懶的樣子透著致命的邪氣。
藍焰氣息微弱，說不出話。
聞言，二師兄在三師兄的旁邊坐下，「日子近了？」
「滾。」
房間空調很冷。
剔骨師問，「刻了字之後呢？我要送給誰？」
就在今天。
秘書回答：「禮貌上，是的。」
唱片機的樂曲停止。
「沒得砰了。」藍彧笑著吹吹槍口，「叔叔，侄兒改天到你的墳頭給你上柱香。你就好好走吧。」
「不是。」他希望自己入了黃泉路后，依然記得那個刀。
褐爺還是笑。「那就讓他活著吧。」
吸毒的為了毒品出賣自己的靈魂。販毒的為了金錢而泯滅自己的良知。
因為褐爺覺得藍焰還有利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