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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離。」

暮離面無表情的飛下去撈起她，落地后看到唐淼仍暈著。他忍不住罵道：「哪家的仙會怕飛！沒出息！丟盡天後的臉！」

青狸應下，興奮的正了正頭上的帽子，一溜煙飛向了流光城。

「可惜。她不是假的。」暮離莞爾笑道，「知道本君為何沒有抓住玉犬？本君封閉城門大肆搜捕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抓住她。本君要讓她以為得到的消息的真的。她回到西地去一說，西虞昊必定大怒。等他殺了那個小凡仙，本君再去瞧他失悔的臉。哈哈！」

暮離望向她。水晶閣上憑風而立的唐淼顯得異常孤獨。就像他黃昏時分獨自坐在聚星塔頂飲酒時，城裡的仙都避門不出，整座流光城只餘下他一個人。胸口便湧出煩躁之意，他張口斥道：「又哭！你揍我時的狠勁兒跑哪兒去了？」

暮離靈力引動下，銀砂聚集為人形，在半空中輕盈作舞。突然幻成一群銀色的兔子，活蹦亂跳。

「公子，流光城城門結界已生。進出之人都要查身份玉訣才能進出結界。青狸還探得了新消息。」

「星君以酒澆愁，該不會是假扮唐淼的仙子是你的愛姬吧？嘖嘖，星君這麼恨我家殿下，恨到把心愛的女人易容送去當姦細呀！可惜嘍，我家殿下原本很疼她的。但要是知道她是星君的女人，殿下一定會讓她原形畢露。讓我想想，殿下通常會怎麼做。是封了靈力扔進極夜海讓箭魚一點點吃了她？還是取了她的三魂六魄用玉瓶裝了，每天送一點給星君瞧瞧？哎呀，估計送來的時候魂魄光華還能亮一宿。九夜之後，就化為無形嘍！」

「暮離。」凰羽輕吐出兩字，唇角微動，露出絲笑意，明若翠玉的眼依然冰寒。

「你做什麼！」暮離大驚，飛身過去，雙掌齊飛，拍落襲向唐淼的銀砂。

笑聲未絕，一道銀光飛來。

唐淼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她氣得一抹眼角，跺腳罵道：「看來你還沒被打夠？」

阿度終於忍耐不住，紅豆眼微眯，刻薄的語言奔泄而出：「想不到啊。傳說中被冠以魔君稱號的暮離星君也有喝悶酒的一天。找不到玉犬是吧？她鼻子靈得很，嗅到危險早跑了，怎麼可能讓你捉住她？」

「斗吧！斗吧！姑娘我走了！」她愉快的笑著，迅速的沒入了夜色中。

唐淼氣得揮掌就打。暮離嗤笑了聲，飛上半空，居高臨下說道：「別說打了，你能追上我都叫本事。」

他得意的又飲下一盞酒，歪著頭瞧著阿度，邪惡的低語：「等玉犬回到西地，本君便放了你。你使勁的飛吧，飛到和圖書時，正好替本君把這個消息告訴西虞昊。本君懶得瞧了，本君把這個機會讓給你。關你在這裏，不如讓你回去瞧著你家殿下黯然神傷。西虞昊喜歡扮情痴，估計你不止能看九個晚上，他活多久你就可以看多久。」

那時在東荒她下石峰為凰羽殺沙角蛇，鳳紫花冠托住了她。再沒有人像凰羽一樣待她這樣體貼了。心從嘴裏飛走了，呼吸間猛烈的風灌進咽喉，哽得她難受。如果能摔回凡界，就好了。唐淼恍惚的任由自己墜下。

說音才落，站他左側著白色長裙戴著面紗的女子撇嘴說道：「青狸，你又激動的露出尾巴來了。」

唐淼依言閉上了眼睛。

唐淼被他激得駕雲就追，沒飛多高就不敢了。心裏堵得慌，望著暮離得意洋洋的臉憋屈得難受。哇的哭出聲來，扭頭就走。

……

凰羽看著這個自小服侍自己的侍女，眼中的冷漠如冰融化開來，溢出溫暖之意：「放心吧，紫棕上仙和西燭上仙也出宮了。」

他轉念又釋然，興兵又如何？仙界平穩太久了，看誰先動手罷了。

「本君身邊仙姬多了去，偏就不娶你！想砸水晶玲瓏閣，你本事不夠！」暮離傲慢之極。稱星鬥氣自掌心噴涌而出。銀湖水應聲捲起，點點銀砂飛旋擋落霜花鏢。

「現在還敢打嗎？我一鬆手你就摔下去了！」暮離放聲大笑。

天尊為了姬瑩將瓏冰玉綁上斬仙台，西虞昊就發了瘋。如果姬瑩被拆穿，西虞昊不知道會怎麼對她。暮離越想越愁，越想後果越嚴重。

唐淼一拳揍過去。暮離側身避開，壞壞的笑了笑，突然伸手拽住她胳膊，衝天飛去。

凡界？唐淼靠著柱子傷感的說道：「我是獨生女兒。但我有很多表哥表姐堂弟堂妹。我一點也不寂寞。幼兒園和小朋友玩，讀書和同學玩。過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玩。」

腳下的流光城越來越小，頭頂的星雲閃爍著斑斕五彩之光。唐淼忘記了掙扎。她彷彿又陷進了夢幻中，只聽到心卟卟狂跳，閉緊了眼睛什麼也不管了。

湖邊近水閣處突激起一排銀霜鏢，飛旋著直射向水晶玲瓏閣。

「當晚水閣異響聲不絕。暮離星君以移星鬥氣毀了萬珠聖衣。不少仙都親眼目睹鎮守流光城的北宮星宿衛帶人圍住水閣。成恆上仙跑了，正全城搜捕呢。」

青玉鏈子限制了雀靈鳥的行動，也禁錮了靈力。她用尖細的喙細心的梳理著被燒焦的翠羽，紅豆般的眼睛越說越亮，帶著視生死於度外的悠然。

暮離眼中有些恍惚。那時的姬瑩也和她一樣，玩得和_圖_書不亦樂乎。是什麼時候起，姬瑩變得像冰一樣冷漠？

阿度伸長了細頸，陶醉的說道：「我家殿下英俊威武，能得他心疼，還守著看阿度的魂魄九夜，元神消散也值了。」

而她明明聽到了暮離的話，逼著自己睜開眼睛，顫抖著說道：「你放手啊，看我會不會摔下去。」

見她氣極敗壞，暮離的心情不知為何好得不得了。他緊跟著追過去，跟在唐淼身後逗她：「小氣！」

「是嗎？小雀靈，咱們不妨賭一賭。」暮離哈哈大笑。

暮離大感興趣：「玩什麼呢？」

「能把你揍成猛豬頭的仙子，看來你是極寵愛了。」凰羽喃喃自語。既然暮離敢算計他託付的人，他也沒有什麼舊情可念。凰羽淡淡吩咐道，「青狸，聯絡流光城中咱們的人。用九轉靈狐陣助西地的仙出城。」

暮離星君愛慕的北地仙子于黃昏時進了流光城。醉酒後的星君看到仙子身邊的男護衛醋意大發，當街出拳，結果被仙子揍成了豬頭。酒醒后自知理虧的星君半夜趕去客棧向仙子賠罪。誰知流光城做買賣的西地上仙成恆色心大起，竟拐了仙子去水閣，以萬珠聖衣困住兩人，意圖不軌。

「喂！」唐淼戳完了兔子，飛了回來。她伸手在暮離眼前晃晃，聰明的猜到了他的心思。「放心啦，我答應過你的事，我會做到的。別擔心，我會幫公主的。」

攪亂一池銀砂，他眼睛亮了亮。以靈力掬起一捧銀砂，寶貝似的捧進了閣里。

青狸回手一撈，乾淨利落的拽住豎起來的大尾巴，用靈力幻掉。沒事人似的對女子呲了呲牙笑道：「素素你袖子上怎麼有好大一團污墨？」

抓到玉犬，本君送趙鋮那兒燉了吃！暮離心裏暗罵。我的姐啊，我玩大了，你怎麼也同意陪我胡鬧？計策是他出的，素來冷靜自侍的姬瑩怎麼就能同意了呢？

演成了一齣戲，暮離心情大好。他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拽住唐淼的胳膊飛到閣頂平台道：「你閉上眼睛，我給你看好玩的。」

說著銀霜鏢漫天飛舞，夾雜著白色的靈氣襲向暮離。

銀砂如雨般襲向唐淼，她凄然笑道：「當年若不是你，我靈力走岔元神受損已傷壽元。你既負我，我都還了你吧。」

素素只是搖頭：「公子身邊沒人服侍怎麼可以？」

說話之人身形高大，穿著件石青色襦衣襦褲，頭上戴著頂方帽。圓臉憨容，生就一雙琥珀眼，面相極為討喜。他正噼里啪啦說著自己在流光城打聽的消息。

湖水裡的銀砂自水中浮起。唐淼彷彿置身繁星之間。

「說悄悄和_圖_書話，玩遊戲，逛街吃東西。在學校拉幫結派，和不喜歡的女同學鬥嘴，比誰的衣服漂亮……那時不覺得好玩，現在覺得最討厭的女生也不討厭了。我爸媽嘴碎，以前覺得他們嘮叨得煩，現在想聽也聽不見。」唐淼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的住了口。

素素知道被青狸戲耍，氣得跺腳道：「公子也說過，你行事時如果再讓別人拽住了尾巴，他會讓方丘山上所有的青狸都變成無尾狐族。」

暮離一躍而起，倨傲的說道：「本君若不是醉了，憑你的靈力能打傷我？駕個雲飛高一點都會暈，沒出息！」

荳子被他的眼神嚇得哆嗦了下，抱著唐淼飛快的離開。

暮離笑道：「那隻雀靈聽得雲里霧裡辨不出真假。至少她會勸著不會讓西虞昊輕易對我皇姐下手。接下來就看要用什麼辦法能讓你極自然的去西地。」

這廂暮離正在發愁。他不知道凰羽的怨意足可以消了他的愁。他坐在水晶玲瓏閣里，望著籠子里的雀靈阿度慢吞吞喝酒，一語不發。

「多嘴！照本君吩咐去做。」

暮離閃身避開，几上的酒樽被擊得粉碎。他抬頭一看，大怒：「本君讓你揍了一頓你還要怎的？居然敢來水晶玲瓏閣撒潑！別以為你是天後寵愛的弟子，本君便打不得你！」

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瞪走了一個黃昏后。籠子里的雀靈阿度眼瞪得酸了，脖子後面的絲羽被暮離惡狠狠的目光激得根根豎起。他想做什麼？剪了自己的舌頭，拔了自己的毛？

唐淼玩心大起，離地飛起，穿梭在半空中。手不停的點向奔跑的兔子，一個個戳散。高興得大笑起來。

酒一杯杯飲下，暮離腦中百轉千回。

水花綻了唐淼滿身，裙裾盡濕，狼狽不堪。她沒好氣的拍打著衣上的水珠道：「接下來怎麼辦？」

她扭過頭，忍住要湧出來的淚水。這裏不是她熟悉的世界。活得再久再長，她依然寂寞。

兩人在湖面飛掠打鬥時，困在籠子里的阿度捂著腦袋縮在了籠里，哀嘆自己命不好。耳邊聽到幾聲脆響，身上靈力驀然涌動。她低頭一看，喜得差點笑出聲來。金絲籠子被削出一個洞來，腳上的青玉鏈子也被削斷了。

她去了西地，西虞昊會不會對她不客氣？她會不會有危險？但是她不去，皇姐怎麼辦？暮離一腳將廓下本已碎裂的玉幾踢進了湖裡。

「可是公子這麼一走，帝尊大怒豈不是又給了鬼面公子機會？鬼面一族向來陰狠，鬼面公子比武輸給了公子豈肯罷休？重羽宮的護衛公子又不肯帶著。公子孤身一人，素素不放心。ｍ•heｔｕ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

說著她便收了靈力，閉目等死。

暮離狠狠的飲下一盞酒。還是沒想到該用什麼辦法讓唐淼能順理成章的去西地。

……

情急這下暮離脫下身上寬袍卷向銀霜鏢。聽得撲撲聲不絕於耳，廓下玉幾靠椅嘩啦碎了一地。

唐淼自知陰謀算計不如暮離，懶得再想。她第一次來水晶玲瓏閣，好奇的探頭打量。

青狸嘿嘿直笑，琥拍眼流露出狡黠之光，擠眉弄眼地說道：「公子說過，你再這樣大驚小怪，他就不要你服侍了。」

空曠青山中獨餘下凰羽一人。他負手站了會兒，轉頭飛向了東荒之地。

水晶玲瓏閣高三層，四面湖水已經平靜如初。暮離居高臨下看著湖水，眉宇間染上一層溫柔。

她睜開眼睛，嘴巴張得老大。

身著圓領箭袖袍的暮離咬牙切齒，冷冷注視著唐淼：「今日本君便替天後好好教訓下你！」

那個能逗他笑的小凡仙元神被滅，只為了北地公主姬瑩能頂替她去北地。北地皇族自以為能瞞天過海。他卻在那日的仙宮宴會上就已經知曉了這個秘密。他該如何利用這個秘密呢？

青狸遲疑了下道：「公子，如果用九轉靈狐陣，暮離星君和西地的人都會知道是東極地方丘山弟子所為。」

暮離定定的盯著籠子里的雀靈鳥，冷清得不帶絲毫情感的話一字字吐出：「這法子倒好。本君取了你的三魂六魄用玉瓶裝了，每天送一隻去西地。」

「這裏的確漂亮！」湖水銀白，天河銀砂與天上星辰爭輝。水晶剔透晶瑩和潤，唐淼站在閣前，腳步自然放得輕了，生怕踏碎了一個夢。

騙騙這隻小雀靈容易，西虞昊卻不容易上當。

「告訴帝尊，我有些事沒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便回去。我在北地東荒五年，不也沒有人服侍？」

眼角餘光瞥見她飛走，暮離撲哧笑出了聲。他收了拳，飄回廓間用腳踢開一角碎幾嘖嘖贊道：「你的冰霜之寂威力真不小。丫頭，演得不錯啊！」

荳子正要走，暮離又道：「送她和末揚去客棧。她砸了本君的水晶玲瓏閣，本君趕她出府。」

偏偏那寸余大的雀靈瞪著紅豆小眼，毫不心虛。

唐淼亭亭飄立在銀湖之上，指著暮離哽咽著叱道：「好好了，你打！暮離，你招惹了我就跑了個沒影。我居然傻到在落月峰等你三年！你的水晶玲瓏閣有什麼大不了的？我今日就砸了它！」

暮離撇撇嘴，鬆開了手。

「啊？！她，她不是天後娘娘的弟子。星君看在天後面上……」

風蕭蕭吹得凰羽身上素袍翻飛，他低嘆了聲：「已是冬季了。素素，等https://m.hetubook.com.com青狸辦完事你與他一起回東極地。」

如果他沒出這主意，將來凰羽登上帝尊之位。北地和東極地不就友好同盟了？如果他沒出這主意，他也不用見著那小凡仙就心虛發軟自發矮了一頭。如果沒出這主意，姬瑩還好好的留在北地做尊貴無比的大公主。西虞昊，對著極夜海當怨男去吧！沒準兒自毀元神陪瓏冰玉去了，西地皇族就此萎靡不振。

隔了片刻，唐淼聽到暮離低聲說道：「好了。」

只有她離開城主府，西地的人才會有機會。暮離這樣想，不知道為什麼卻煩躁得想揍人。

離城三裡外的雲朵上站著三個人。

素素一改先前的冰冷，急急低頭去瞧，嘴裏迭聲嚷道：「在哪兒在哪兒？」

凰羽恍若未聞。綠色的眼眸閃過一道光，如月夜下的深潭泛起的波光。漠漠清寒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開，讓身後喋喋不休的青狸和素素情不自禁的住了嘴。

一隻兔子蹦到唐淼面前，她好奇的伸手一點，銀砂如雨簌簌飄落。她忍不住啊的叫出了聲來。

「無妨。東極地出手相助自然是有條件的。讓他們將暮離星君寵愛的那個仙姬也擄去西地。暮離么，他敢去西地討人，也沒臉來東極地找我說理的。讓他吃這個啞巴虧又何妨？」凰羽冷笑。

唐淼斷線風箏似的飄落下去。暮離看得分明，她已閉上了眼睛，臉頰上淚痕點點。他不覺一呆。

唐淼這時卻笑了：「你瞧我像是尋死的？」

流光城裡發生的一切有了新版本。

阿度分不清暮離的話是真是假。想起自家殿下的脾氣，她真的有些擔心。萬一暮離說的是真話，西虞昊盛怒之下殺了那個小凡仙。想起瓏冰玉綁上斬仙台那段日子自家殿下的憤怒，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尖聲叫道：「殿下才不會魯莽行事！那個小凡仙是真是假都無所謂，縱然是假的，我家殿下也喜歡。」

話雖這樣說，他卻沒有扔下唐淼，喚來荳子把唐淼交給了她：「送她回去。」

凰羽第二次喊暮離的名字。他看向星雲籠罩下的流光城，笑容越來越濃。

阿度悄悄往外看，暮離和那個有著唐淼味道的仙子正在湖面上斗得熱鬧。她悶笑幾聲，鑽出籠子，拍翅飛走。回頭望去，水晶玲瓏閣外的銀湖水激蕩起波，漫天銀砂閃爍。

暮離回過神，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伸直了腿道：「我和姬瑩是一塊兒長大的，她面冷心熱，待我如同親弟。你在凡界有兄弟姐妹嗎？」

裙裾飛舞，活潑美麗。

重羽宮兩長老也出來了！素素心裏一喜，徹底放了心。她鄭重對凰羽行了禮，依依不捨的駕雲飛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