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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虞昊驚詫的睜開眼睛，臉上露出傷痛之意。他將唐淼壓在胸口，任那群飛魚從身上掠過。細細密密的疼痛從身上傳來，他低下頭，裹在唐淼身上的外袍完好無損。西虞昊鬆了口氣，苦笑道：「冰玉，你可解氣了？」

西虞昊大怒，回身一拳擊下。擁擠成團的魚被砸得四濺飛散。他抱起唐淼重新將外袍裹好，望著玉色蓮花浮起重重的悲傷：「你走吧。我就當瓏冰玉已在仙門外元神消散，化為了飛灰，一魄不存。」

四周水牆像轟然倒塌。成千上萬條魚急射而出。觸及光罩的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射開來。還未等摔落，後面的魚已擠身而上。

玉蓮上青霧冉冉，看不清瓏冰玉臉上的神色。玉蓮浮在水中，淡淡吐著光暈。

魚越聚越多。天河河底群魚涌動，龐大如球。滾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仙緣到時，自會得知今日之幸拜誰所賜。」他想到這裏，揭去唐淼額間符紙，伸指一彈，「小凡仙，天亮了。睡醒了，咱們就趕路！」

寬闊的天河河底聽不到任何聲響。一團微光照著河底前行的兩人。黑暗的河流中，幾線水波划動，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苦等她歷劫十世，苦尋她的痕迹。一個擁有她驅水之靈的小凡仙，也叫他看得目不轉晴。

西虞昊苦笑著蹲下身：「差點忘了你的腿傷了，我還是背你的命吶！咱們再不走，傷的就不是腿了！」

「冰玉！」西虞昊低呼一聲，傷痛的望向那朵小小的玉蓮，「為何你不信我？當初我倆相識于天河，真心相對。何以會成這樣？」

「閉嘴！再說我掐死你！」

河裡響起瓏冰玉瘋狂的大笑聲。水牆之中光芒驟亮，一朵拳頭大的玉色蓮花娉婷浮現。蓮花中心飄起縷縷青霧，聚為人形。ｈtｔｐs://www•hｅt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m

西虞昊深吸口氣道：「好。等我送她上岸，回西地安排好仙庭事務，便來天河陪你。你一日不得重煉魂魄，一日不能幻為人形。我便一日不能白骨生肌。」

手指觸到她的皮膚，細嫩柔滑。他突然想起唐淼不知面容已恢復，喜滋滋的自誇是美人的話來。西虞昊忍不住哈哈大笑。

「站住！」瓏冰玉尖聲斥道，「你別想騙我。你是西地太子，何等尊貴。你怎麼可能放棄太子之尊，甘心與我居於幽暗河底？不過是天河困住了你的靈力，你想哄著我放過你們。等你上了岸，靈力回復如初，你哪裡還記得寄生於天河玉蓮里的我？」

他沒有嗎？一壺靈華瓊液灌醉了他，醒來后被囚在極夜海地宮中。三個月，每一天都念著凡界十年已過。每一刻都想著身在凡界的她。西虞昊低垂下眼帘，掩住眼底澎湃的情緒，啞聲說道：「要我如何做，你才肯明白我？」

西虞昊艱難的抱著唐淼一步步向河岸的方向走去。先前小魚劃破的傷口閃動著暗金色的光芒，傷口已然愈合。

西虞昊用外袍將唐淼從頭到腳包裹住，平靜的望著河水說道：「冰玉，是你嗎？」

玉色蓮花於水中隱沒。水牆上突然伸出密密麻麻的魚頭。魚唇微張，甚是猙獰。

瓏冰玉冷冷的聲音在河裡回蕩：「你寧可自己受罪也不肯傷著她。西虞昊，你變心變得可真快！」

一團銀白色的絲線撒下，收落迅速。一網又一網的撈走撞擊向西虞昊和唐淼身邊的游魚。

胸口傳來撕裂般的痛楚，西虞昊緩緩閉上了眼睛：「她睡著了。我知道你會在天河尋到寄主。我一直都在等你出現。這裏只有我們兩人，你出來吧。」

他的外袍很m.hetubook.com.com破舊，卻一點也不臟。還有股好聞的草木清香。

幽怨的歌聲從四面八方飄來：「天上靈華結玉人，霜河相望淚涔涔。十載碧海飛仙路，忍叫故人等不得……」

就在這時，光滑如鏡的水牆突然泛起細密的波紋。無數條玉色小魚自水牆中奮力飛躍而出。背鰭豎直如刀，在無水的空間中飛速掠過，嗖嗖聲不絕於耳。

西虞昊還想教訓她幾句，聽到她誇自己，嘴角微勾，將話吞了回去。

他堅定的邁向玉蓮。手指觸及蓮瓣的瞬間，身後尖嘯聲大作，西虞昊回頭一看。成千上萬條玉色小魚瘋了似的沖向地上的唐淼。霎那間裹在她身上的外袍被魚沖開一角。群魚如遇美食，齊齊釘向那角白裙。鋒利的背鰭劃過，鮮血自白色裙裾下沁出。

群魚驚慌四散。不多時西虞昊眼前便出現了缺口。他吞回內丹，驚喜交加：「原來天已放亮了。」

北地公主幻身算計，他無視。東極地居心叵測的撩撥，他也無懼。如今親耳聽到她熟悉的聲音，卻陌生得令他厭倦。

帶著萬千條魚的衝擊阻力，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如墜千金。

西虞昊額間細汗涔涔，他長嘆一聲，盤膝坐下。揭開外袍，露出唐淼睡熟的臉。西虞昊將手放在她咽喉之上。只需輕輕用力，她便可以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滅了命魂，元神消散。這樣，她就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群魚分食了。

長九千里，寬八百里的天河裡有多少魚？都像剛才那樣瘋狂擠于無水空間飛掠啃食，不消片刻，他和唐淼都將成為累累白骨。

沒來由的，西虞昊停住了腳步。他放下唐淼見她迷糊的半睜開眼睛，猶豫了下從懷裡掏出張符紙貼在她額心。濃濃的睡意襲來，唐淼沒有絲毫反應又陷入和_圖_書了睡夢中。

一蓬又一蓬撞擊聲不絕於耳。遠遠望去，河底已看不見西虞昊和唐淼的身影。而是一個笨重無比的魚球在河底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西虞昊聽到肩頭傳來細微的鼾聲。他偏過頭去看，唐淼下巴磕著他的肩已睡著了。失去了靈力，在水裡淹得半死，還差點被奪舍。這一天一夜夠她受了。

「哦？既然這樣，那就讓我的魚兒食盡你的血肉，保有你的命魂。你變成白骨之軀在天河陪我可好？白骨之手拈天河玉蓮，倒也是仙界一景。」瓏冰玉慢悠悠的說道。

西虞昊想了想打消了這個念頭。來者是友還是敵尚未得知。浮出水面，登不上雲舟，他和唐淼都無靈力，只能任其宰割。

西虞昊激動得面部微微抽搐。他放下了懷裡的唐淼，向前邁出一步，手伸向了玉蓮：「冰玉，縱凡界十世讓你如墜地獄，以後有我陪著你。」

西虞昊笑道：「是呀，你連受傷了都沒醒，睡得真夠死的！」

那絲網甚是靈異。在水底如臂驅使，靈活之極。細絲線像觸角似的追捕著逃散的魚。儘管魚想飛快的逃走，游到絲線撒出的範圍卻再也游不出去，乖乖的被絲網捕撈。

他並沒有急著離開，坐著觀看從天而降的網魚奇觀。

唐淼趴上他的背，緊張的問他：「我睡著的時候有人攻擊？我怎麼受了傷都沒醒？」

「助你奪舍？讓你驅使她的魂魄，佔用她的肉身。我還能娶你為妃，坦然做一對仙界眷侶？」西虞昊雙拳緊握，輕輕的搖了搖頭，臉上浮現濃濃苦意，「三百萬年前仙界之主壽元將盡。他不甘心元神消散，施奪舍之法噬上仙元神為食。仙界頓成煉獄，哀魂四浮。九重天眾上仙反出仙庭。交戰幾百年，終令神君服侏。后仙界方裂土為四。我狻猊皇和圖書族為仙祖復了仇，也憑著誅神君的戰功受眾仙擁戴統馭西地。我不懼與北地結仇，當殿求娶於你，自問真心無愧於天。你殘魄回來，我好生感動。冰玉，我願意陪你重煉魂魄，縱千萬年我也等你修鍊成功幻化人形。但你叫我助你奪舍，我辦不到。」

她的沉默讓西虞昊重新升起希望。他溫柔的說道：「冰玉，跟我回西地吧。天河清冷，你一個人會修鍊很寂寞。忘了凡界的苦楚，我不會再讓你失了靈力受人欺辱。」

西虞昊定定的看著她，輕聲說道：「瓏冰玉，瓏冰玉……你哪裡還是瓏冰玉。」

瓏冰玉急不可待的指著地上的唐淼：「我把我的驅水之靈都給了她。只要你肯讓我奪舍。昊，我雖然變成她的平凡面容，我還是愛你的瓏冰玉！」

瓏冰玉喃喃說道：「何以會成這樣？我上不了渡仙橋，縱化為飛灰也記得留一魄回來見你。為何你不肯幫我奪舍？難道在你心裏，我連這個莫名其妙摔到仙界的小凡仙都不如嗎？昊，你憐她無辜。可我呢？你為何不憐我一星半點？」

四分的河水在三尺開外豎直分開。西虞昊昂首站在小小的空間里，墨黑的雙眸沉澱著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的複雜情緒。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眉頭緊皺，用力顛醒了唐淼：「你怎麼一點戒備心也沒有？你就不怕我會對你不利？」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何必傷及無辜？冰玉，我說過，縱然你寄生於一花一木，我也視若珙珍。」

西虞昊長嘆一聲，內丹在體內緩緩運轉，胸口拳頭大小的光芒一點點變大，形成道光罩將他和唐淼護在中心。

「……」

裹著西虞昊的外袍，唐淼想起了東荒之地的夜晚。凍得她跳腳，凰羽便把外袍給了她。他說：「你沒有靈力，不|穿仙袍抗不住東荒hetubooｋ.com•cｏm夜寒。」

八百里天河，拖著沉重的魚群走到何時會倒下？西虞昊不知道。他麻木的踏出一步又一步。

「你果然……在意她！你背棄我們的誓言，西虞昊，你好的狠心！枉我……」玉蓮上的青霧飄動，瓏冰玉聲音哽咽。身影本已如霧，瞬間竟難以維繫，四下散開。聲音攸得變得飄緲，難以捉摸情緒，「西虞昊，你陷身在天河裡，靈力盡失。以為可以辟水就能走出這八百里天河？我得不到的，她姬瑩休想得到！這個小凡仙更別想得到！我寧肯驅天河萬千之魚凌遲於你，也絕不讓你擁美快活！」

一柱香后，西虞昊身邊幾乎一條魚也看不到。是什麼人破了瓏冰玉的局替他解圍？他是否該帶著唐淼浮出水面去？

如果能把姬瑩安全帶回北地，是不是意味著她就不用再隱瞞身份了？唐淼彷彿看到凰羽驚訝的表情，偷偷的笑了。

唐淼狐疑的說道：「是嗎？我怎麼會睡得這麼死？還真有點疼呢！喂，是不是你做了手腳步？發生過什麼事？啊，我明白了！瓏冰玉是天河生的，她一定在天河裡找到寄主，然後由愛生恨……」

「未到最後，我西虞昊豈是認輸之輩？大不了毀了金身內丹，重修三千年。」眉宇間傲氣陡生，西虞昊吐出內丹。

唐淼眼皮也沒睜開，嘟囔道：「你是好人。」

「哎喲！」唐淼先是摸了摸額頭，又呲牙咧嘴的捂著腳。白裙上血跡斑斑，她驚道：「我的腳怎麼了？」

光罩內西虞昊面容堅毅，深邃的眼裡沒有焦距。只是眉皺得緊了，額間那道緊緊的紋泄露出他心底里的情緒。

幽暗的天河河底，一團微弱的光分水前行。

掌手寶光吐芒，宛如托著顆太陽。他正要捏碎內丹，頭頂突然傳來細碎的聲響。西虞昊抬頭望去。河中竟有人撒網捕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