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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蔡子俊到了，看讀信件，蔡局長說道：「段家想賣爛地，順道不用交罰款。」

滿心不快的走到段家門口，段鳳鳴心中的鬱悶越來越強。在門外站了片刻，段鳳鳴突然挺直了腰桿。大不了就是以後不和段家人往來么，這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段鳳鳴有今天的地位，也不是靠段家，而是靠他自己努力學習的結果。帶著強烈的怒氣，以及準備撕破面子的堅定意志，段鳳鳴直入宗族會議的會場。

文璋此時剛睡醒，他本想小憩，卻沒想到自己一傢伙就睡了兩個多小時。此時剛清醒過來，接過了信件看了一遍，文璋就對段鳳鳴說道：「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事情么？」

等秘書離開，文璋靠回竹席上繼續輕輕搖扇休息。這次要交納罰款的一共有九十一家地主，田畝面積一萬三千畝。不管是四家地主，或者一百三十五畝交納罰款的土地，在整體比例上都沒任何影響力。大大的打了個哈欠，文璋放下蒲扇，在庭院的屋檐下閉上眼睛開始小憩。

家族會議開了一陣就散會。段鳳鳴正準備起身溜走，卻被長老叫住。過了一陣，段鳳鳴與其他三位長老一起到了後堂開會。一坐下，長老就問：「鳳鳴，你上次賭氣的說，把那些被罰的地賣給官府。現在你覺得還可行么？」

「那地有多爛？」

庭院里感覺涼爽一點，走在街頭的段鳳鳴感覺到的依舊是夏日的炎熱。此時已經立秋和-圖-書，可三伏加一秋。伏天依舊持續著。更何況段鳳鳴並不想去見家族的那些長老。今年只要去見家裡的長老就沒好事，族長段天德還特別的針對段鳳鳴。彷彿是段鳳鳴引來了段家的災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聽了這話，段鳳鳴差點就沒忍住想翻翻白眼。那片地屬於旱天沒水，雨天淹水的爛地。若是發大水，秦淮河水還會漫過河堤，把那些地徹底淹沒。學過農學，段鳳鳴知道最好的地不是在大河邊，而是在不大的河邊。那些地距離秦淮河近，每次水退了之後，淤積在那邊的泥沙特別厚，甚至還會有石塊被洪水衝進地里。非常難以清理。然而秦淮河水平日里很乾枯，那些地也很難從幾十米外好幾米差距的地方引水過來。

「你這是說什麼呢！」段天德有些惱怒的問道。

文璋沒有回應這個消息，而是問道：「一共來了幾家？」

想完，段鳳鳴乾脆就直接前去文璋所在知府大院。通稟之後沒多久，秘書就帶著他向裏面走。沒多久，就見到文璋神色淡定的坐在大院後面的庭院里，那份沉穩讓段鳳鳴莫測高深。

「那些地對咱們的規劃很重要，等規劃完成，那裡都是上好良田。」蔡子俊回答的非常有信心。

「嗯。給沒有前來交納的地主家再送一次催繳通知單。」文璋命道。

段鳳鳴低下頭一言不發。身為農業局的幹部，段鳳鳴在去年就和農業局ｈｔtｐs://ｍ.ｈｅｔubooｋ•cｏm•cｏｍ的同事們在江寧宣傳最新的政策和管理條例。也許有人因為不肯聽，所以不知道。也許有人根本不以為然，所以裝作不知道。卻不能說官府沒有講，所以大家不知道。

「呵呵。鳴鳳，我們這些老頭子氣急敗壞之下胡言亂語，你就當真了么？你就算是當真，也把我們對你好的地方當真，這等事立刻忘掉。」長老語氣溫和的責備著。

「族裡是指望讓你靠著農業廳為族裡說幾句話，誰讓你去對付文璋呢。你以為族裡人就什麼都不明白？咱們族裡已經有了好幾名幹部，你也是他們裡頭官做的最大的，你這麼做，能當那些人的表率么。」

秘書打開筆記本看了一眼，「他們一共需要交納一百三十五畝。共交納八百一十貫。」

先是不解的看了看長老，又從根本沒有封口的信封裏面抽出信紙，讀完上面的內容，竟然與長老所說的一樣。這些段鳳鳴就不能不相信這竟然是真的。他實在是沒辦法拒絕，只能收下信之後告退。

聽完段天德的意見，段鳳鳴稍微有些訝異。難倒段天德轉性了不成？再想想看，段鳳鳴覺得這也許可以看做是段家覺得局面危急，不得不認慫。然後段鳳鳴反倒更加不滿起來。從最初的時候，他就告訴段家長老們，文璋這是來真的，絕不是敷衍了事，也不是通過假意推行新政策從地方上撈一筆。結果段家根本不以為然，和-圖-書現在成了公認的文璋對立面后再認慫，這又何必呢。

「這是第四家。」

「今年天旱，那些地里的莊稼畝產大概有一百多斤吧。」

心裏面嘲笑，卻因為段天德沒有再瞎鬧，段鳳鳴就什麼也不講。現在不管是家族或者官府，都已經沒有段鳳鳴插嘴的餘地。

「鳳鳴，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和人瞪眼。好玩么？」一位長老溫和的批評道。

「對了，這四家一共有多少地需要交納罰款？」

就在文璋舒服的打了個哈欠，考慮是不是乾脆睡會兒的時候。秘書進來說道：「知府，又來一家繳納罰款的。」

「是。」

「……可我看你的樣子，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宋歷七月初一，大宋江寧知府文璋走進庭院，在長方形竹片拼接成的方塊席上坐下。他拿起蒲扇輕輕扇風。只是這麼一坐，就已經感覺到涼爽。再有風吹過，身上更覺的涼爽。

在路上，段鳳鳴怎麼都覺得不對勁。但是左思右想也找不到解決辦法，煩躁之心又激烈起來。在情緒激烈到最高之時，段鳳鳴又生出自暴自棄的想法。大不了就是被族裡除名而已，早死早托生，趕緊把這件事辦了就好。

仔細想想，段鳳鳴完全沒有被老頭子們善待的印象。他能有今天的地位，只是因為他的父親手裡有三十畝地，也讀過書。知道段鳳鳴考不上進士，考功名也不容易。老爺子也不願意讓杜鳳鳴不讀書，就讓他上了制科。https://m.hetubook.com.com當時誰也不知道制科在極短的時間裏面就壓倒了進士科，成為做官的坦途。段鳳鳴從小學、中學、高中這麼一路上下來。段鳳鳴沒能考上大學，就去設在江寧的農業專科學校讀了中級專業，之後分配到農業局工作。現在成了家族裡面官位最高的一個，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結果。

「不是開玩笑，你也知道咱們家在離秦淮河那邊有幾片地，合起來也有千余畝。我們就把那些地賣給官府，按照之前的規定講，這就可以不交罰款了。」長老說道。

也許是因為段家的通知是段鳳鳴送來的，又或許是段家還要點臉。至少沒有說出官府不教而誅的指責，眾人直接先罵文璋，一頓聽著激烈實際上毫無意義的咒罵。然後有人無奈地說道：「文璋這貪官手腳謹慎，抓不住他貪贓枉法的把柄。大家若是能找到，就告訴家裡的長老。」

但是讓老頭子們低頭也不容易。段鳳鳴也沒有再用對立的態度應對，而是問道：「大家不是在開玩笑吧。」

該來的終於要來，段鳳鳴趁著之前的情緒還沒有完全低落，他果斷開口，「現在江寧官府裏面都知道我是段家人，我敢有任何異動，早就被人說給上頭。我這個人想當官，好當官。讀了十幾年書，我就是為了當官，所以我不會做那些毀了我官途的事情。」

段鳳鳴可不是農業局裡面唯一一個上過農學的人，他是中等專科學校畢業，江寧農業局可是有大和*圖*書宋農學院畢業的學生。大家不可能不知道。就在段鳳鳴十分為難的時候，長老把一封信交給段鳳鳴，「我們也不為難你，你就把這封信交給文璋，只要能做到，你就給家裡立下功勞。」

甚至不用聽開場白，段鳳鳴就知道這次要商議什麼。段家有一千畝地拋荒，按照新的農業規定，一畝罰六貫，一千畝地就是罰六千貫。任何家族都不可能對六千貫視若無睹。聽著宗族長老們的開場介紹，段鳳鳴看都不看他們。對面有位族兄看著段鳳鳴，段鳳鳴毫不客氣的瞪回去，瞪得族兄不得不轉開目光。

段鳳鳴連忙起身告辭。等段鳳鳴走後，文璋讓秘書把農業局局長蔡子俊請來，他自己趁著這個機會又看了一遍信。段家肯服軟是好事，但是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對勁，須得有專業人士來評估一下。

段鳳鳴覺得實在是無聊，又不方便離席，就摸出根煙點上，抽了一口，就覺得輕鬆了一些。然後就聽道長老說道：「鳳鳴，你現在是族裡官最大的，也得多替族裡想想……」

「九十一家來了四家，其他……八十……七家，再給他們發一次通知。」

段鳳鳴覺得段天德也許是有些心虛，所以聲音有些瓮聲瓮氣。

沒什麼能比這個問題更讓段鳳鳴震驚。家裡的人是吃錯了葯？或者是段鳳鳴自己吃錯了葯產生幻覺，怎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段鳳鳴試探著問道：「上次我這麼講，族長吆喝著要把我趕出家族，從族譜里除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