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有天下最強的數家大名所在之地，實在不敢不多費點心思。尤其是武田氏，更是時刻擔心翻閱中山道攻打過來。」

吞吞吐吐的功夫，那群野獸已經靠近過來了，汎秀只能不去理會他，也轉身拔出佩刀來。

一聲慘叫，野豬掙扎幾下漸漸沒了聲息。

不管是引禍還是示弱都按照目前的認知表達出來，自己能夠做的也就是如此了，已經可以告辭了。

「有是有，不過……」

至於懷中女子表達出來的一點抗拒，顯而易見被忽略了，汎秀對那個嚮導問了方向，也不等他帶路，便飛奔而去。

仗著數百年後的見識，知古人之事，議古人之非，雖然所言不無道理，卻也是當事人不可能聽得進去的。

幸而狩獵的方向是圍著山寺打轉，直線距離並不遠，林間也沒什麼難分辨的歧途。

接著平手汎秀狀似無意地又提了一句：

汎秀微笑不語。

轉過身來，姬武士似乎在試圖捂住傷口，然而右臂完全不能行動。

「然而卻正是冬狩的好時機啊！」秋山倒是興趣盎然。

「伯耆守，看來鄙人只能告退了。」即使這時，汎秀也沒忘了淡定地施了一禮。

「依鄙人看來，上杉彈正應該會改道向西取越中、加賀，抑或南下討伐后北條氏。」汎秀依然自說自話，彷彿是完全無視了秋山輕視織田的態度。

「啊，不過關東的北條左京也不是易與之輩。」

接著是一陣類似喘氣的「哼哧」聲。

「上杉彈正的確是不負『越后之龍』的稱號，本家佔據優勢兵力鏖戰十年卻突然損兵折將，這才算是足夠的對手。」說到此人秋山信友臉上不乏崇敬之和圖書意，不過最後一句話卻不免露出一點驕矜來。上杉才算是足夠的對手，言下之意，織田似乎是不在話下了，這對尾張而言其實是個好消息。

「噢？噢……原來如此，子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這是什麼？

出身弓馬的階級，不可能不喜歡狩獵，馴養獵鷹是這個時代大名的群體性|愛好，比如織田信長就對此近乎瘋狂地熱衷，居城中長期圈養著數十隻鷹。平手汎秀對於這項流血的遊戲一向興緻不高——這在他人口中往往是「高雅」和「仁慈」的象徵，然而實際原因是否如此就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啊！」

難道這傢伙還沒成家么……看他的樣子至少該有三十歲，不應該沒有娶妻啊。莫非是琴瑟失諧，才不想回家寧願在外面打獵？汎秀不乏惡意地猜想到。

「有五隻，拔刀列陣！」

「阿彌陀佛，佛祖仁厚，不會責怪我的。」

「噢……」秋山信友轉過身，臉上閃過一絲鄙薄之色，「監物大人說得是。既然如此我們還是早些回去……」

不過秋山家的近侍顯然也是訓練有素，無論戰術上還是個人武力上。

既然有人如此好心擋在前面，自己何妨表現得更怕死一點呢？汎秀叫那幾個侍衛上去幫忙，自己並未拔刀，只是隔著十幾米，嘗試用弓箭狙擊這些禽獸的面門部位。

「若是雪勢大的話，恐怕又要在此耽擱一陣時日了。」汎秀不禁苦笑，他並沒有在這山寺里過年的打算。

「建議」對方攻略駿河的今川氏，這是禍水東引之計，有歷史作為參考，這條計策成功的可能性相當高。畢竟東美hetubook.com.com濃都是生產力低下的山區，哪裡比得上商業發達又有金山的駿河國呢？此理明眼人皆知，根本無需解說。

如此耽擱了三日，吹捧的詞彙已然用盡，於是不免聊到當今的局勢。

「把傷葯給我就行了。」

就這麼一直晃蕩了好幾個時辰，又走到一片沒進去過的樹林。此時天色倒映著雪光還顯得很明亮，但是也明顯感覺到接近日落了。汎秀看了看前面猶未盡興的秋山，禁不住開口了：

「噢，正當如此，監物殿請先回去吧！」

「你這賊僧也不怕入了拔舌地獄？」

……

話音未落，一旁的林間突然傳出連續的顫動聲，而此刻並沒有北風。在場大都是在行伍打拚過多年的人，自然對這些風吹草動異常敏感。

竭力勸說對方攻打別的勢力，又是另一種示弱的方式。

虎哉宗乙取了傷葯，放在汎秀手上，後者卻沒心思跟他戲謔，轉身進了屋子。

「唉，東美濃皆是山地，輜重運輸不便，至多隻能容納三五千士卒，實在不是用兵之地。」

秋山信友的態度儼然已經改變，但口風依然很緊。

汎秀立即扔掉弓，蜷縮起身子，左臂伸出去擋在胸前，右手拔刀。

「殿下……不要……」

長刀插|進厚厚的皮毛裏面，而她的肩膀也被撕咬出一條狹長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井伊直虎卻只是發生一聲輕輕的悶哼。

那個在寺廟幹活的嚮導卻已經嚇得渾身顫慄了：「那個……大人，因為沒……沒有打算，在外面過夜，所以……」

一聲嬌喝，右側的姬武士幾乎是平著揮刀撲倒過來，擋在汎秀身前。

「不過若是貴和-圖-書家有意的話，本家倒可以聯繫松平氏，從東西兩側合力進攻駿河。」

「殿下當心！」

來不及半點猶豫，汎秀大喝一聲，借勢而起，身子舒展開，全身力集中於一點，將脅差直著刺入那畜生的雙目之間，一尺五寸的刀刃，有半數入肉。

而平手汎秀的第一反應是：「能夠生火嗎？」

汎秀撲上前，先解下腰帶纏住傷口，而後抱起她的腰。

昔日武田信玄流放其父篡取權位的時候，為了獲取廣泛的支持，一改其父的擅權之風，轉而給予了老臣們極大的尊重，這令他迅速穩定了當時的局勢。然而家臣們話語權過重的弊病也就此保留下來，若是主君強行要改變大政方針，恐怕會遭致不穩。

大雪覆地，山野冷寂，毒蛇猛獸大多冬蟄，而雉雞野兔卻在白茫茫地地上留下鮮明的腳印，的確是冬狩的好時機。

「然而今川氏乃是武田的盟友啊，故而此舉不可取。」

這不僅是生性如此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可以代表外交策略。

秋山信友上前拔出刀撥開遮擋視線的樹枝。

正常來講，山豬這種地域意識較強的生物一般不會主動出擊，除非它們飢餓到一定程度——而飢餓的野獸顯然更加可怕。

「和尚，有傷葯嗎？」

這丫的不是故意的吧？

然而才剛剛拉滿弓，正前方那個秋山家士兵突然一腳踩到蓬鬆的雪堆上摔倒在地，留下的空子卻正好讓一隻野豬沖了過來。

「事急從權，也就不要多想了」

「監物大人，您對關東的局勢，真是瞭若指掌啊。」秋山意有所指。

……

這個時候山區的天空卻開始飄雪了。

至於宗乙和尚https://m.hetubook.com.com……「貧僧乃是戒律中人，豈可動殺生念？」就如此回絕了汎秀。因為不是出來打仗，所以眾人並未穿著具足，一行十餘人多是持著弓箭和脅差，不過想來在這與世隔絕的山林里，也該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我們臨濟宗是清修之派，寺里沒女眷的，你的姬武士又傷在那種地方……」

「不錯，我看上杉氏還是西進才是上策。」

專斷獨行如魔王者，在遷居小牧山城的決定上，仍不免使用一些欺詐的「詭道」，更何況是別家呢？武田內部親近今川的並非少數，其繼承人甚至還是今川義元的女婿。

女子的呻|吟，惹得屋子外的小沙彌聽得心癢。宗乙和尚見了，一巴掌拍在小和尚的光頭上，也未見怒，只是輕輕搖頭，轉身念著佛偈而去，頗有高僧氣度。

只是不知道這是故意做出來的姿態，還是心防漸松。也許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畢竟他也是個典型東國武士，在更加狡猾的對手面前，實在很難長期掩藏心機。

「那看來您恐怕還要繼續擔心一段時間。」

所以平手汎秀立即閉口不提此事，接著只是轉述織田家內部——尤其是信長本人對武田氏的敬仰之情，這並非信口胡謅，其中大部分只是事實略經誇張而已。

秋山信友身背長弓，帶著幾個家臣和一個嚮導，快步走在前面，似乎已經心癢難耐。而後面跟著的平手汎秀多少顯得有些精神萎靡。淺野長吉那小子倒是有興緻，可是也不敢破壞「氣氛」，井伊直虎依舊是冷峻地持刀侍立，彷彿周圍的一切與她並無關係。

不過放棄姻親盟友乃是大事，不可能在這種程度的外交層面上hｔｔｐs://m•heｔｕｂｏoｋ.ｃｏｍ.cｏｍ加以透露。更何況還包含著甲信內部的意見並不統一的情況，秋山信友雖然豪爽，卻不是沒有政治敏感的人。

「越后的上杉彈正，雖然號稱軍勢無敵，不過數年仍是毫無寸進，想必會轉移到別的進攻方向上去吧？」汎秀做出對武田家周邊局勢十分了解的姿態。

「你忍著點疼……」

隱約可以看到，有幾個灰黑色身影朝著這邊衝過來。大約是五尺長三尺高，體型健碩，四肢粗短但奔跑卻相當有力，再接近一點還能分辨出粗長的鬃毛，前端的拱鼻，以及兩顆向上翻起來的獠牙……這種生物一般被稱作野豬，在幾乎見不到老虎獅子的扶桑國，它們是山林中的一霸。

「伯耆守，若是到了夜間，恐怕要回去就沒有這麼方便了。另外很多林中野獸也是夜間出行的啊。」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道還猶豫什麼？」

「師叔祖，我錯了……」

……

最多被你咬到這隻胳膊罷了！

一路上秋山信友既沒使用獵鷹獵犬，也沒讓士兵圍堵，只是憑藉個人判斷追捕。即便如此也是屢屢彎弓搭箭，收穫三隻山雞和一隻野兔，於是愈發興緻勃勃。而汎秀本不欲與之爭風，偶爾射出兩箭也是心不在焉，自然沒什麼準頭。不過轉悠了一路之後，發現附近十余里並無狼獾之類的猛獸，這才是讓人放心的事情。

秋山信友揮刀把最後一隻野獸砍倒，而後看著汎秀急匆匆的步伐，嘴邊浮現出詭異的一笑——這大概是對方几天以來第一次表現出慌亂的一面來。

秋山家的士兵立即扔下弓拿起短刀，站著前後交錯的鋸齒狀陣型。以獵殺雉兔的工具，很難對山豬的皮肉造成致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