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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將軍身邊的公家、近侍、奏者，在有事時必須跟隨出勤；」

「松永大人千萬要注意身體。」

所以公方大人是很生氣的，將送信的塙直政呵斥一番，趕出御所，並私下放言，信長就算不日上京，也不予接待。

「此事鄙人也有所耳聞。」汎秀欠身笑著，對著幕府的重臣表示恭敬，作出聆聽對方教誨的態度。

「四、幕府家臣覲見朝廷的事務由織田家安排和負責警護；」

「八、各地武士不可越過奏者直接向將軍彙報；」

「如此說來……」

平手汎秀嘴邊泛起一絲不易察覺地微笑，接著講準備好的話陳述了出來。

但真正忠於幕府的攝津晴門卻忍不住了。他顧不得氣氛，沉了口氣，對著平手汎秀象徵性笑了笑，接著直言不諱地說到：

堂堂幕府政所執事大人，說話如此小心委婉，令對方都有些同情。但攝津晴門本人卻絲毫不以為恥，只是如風乾橘皮的老臉上，又多出幾條新皺紋。

汎秀只是笑著搖頭，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到：「既然只是『略有幾處文字』需要更刪，那就請公方大人在與鄙上見面時，親自告知如何呢？」

明智、松永起初裝聾作啞，並不肯主動為足利義昭做說客。但是如此開門見山，他們也難推託過去，不得不一旁稍微幫了幫腔。

「勞駕平手大人久候，真是失禮，太失禮了！」

未及深思，攝津晴門身後的兩位客人也走了進來。

幸好平手汎秀說出的並不是那個意思。

這本是皆大歡喜之事。

「我等織田彈正此舉乃是公心，但就怕那些不明真相的無知之徒誤會呀！」

「正是正是。」

「不敢當不敢當。」松永盤腿坐了一會兒，氣息似乎順了很多，和圖書迅速接上了話題，「不過在下痴長几歲，又與三好逆賊爭鬥多年，倒也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心得……」

「還要如何？！」攝津晴門失聲道。

攝津晴門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答話。

「三、緊急時刻，衛隊沒有收到將軍的指示也可以自由行動；」

這個……是什麼把戲呢？

公允的說，整體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

接下來才想到平手汎秀與幕府關係似乎不錯，過來求助，這時機已經很不好了。

當今的將軍義昭也能認同文書中的一些條款。然而你這尾張鄉下人，既然拒絕了「副將軍」和「管領」之位，又為何要來對堂堂幕府之事指手畫腳？莫非自以為功高蓋主，就想做北條時宗了嗎？

織田家留守京都的有平手汎秀、村井貞勝、塙直政三人。但這個矢部家定就偏偏找上了塙直政，塙直政又直截了當面見了足利義昭。平手也就罷了，哪怕找上村井，亦不至於處理得這麼簡單粗暴啊。也不知是這矢部家定自己腦子不清楚，還是信長特別授意過，故意要刺|激一下幕府。

說起來面前這位著名的陰謀家確實頗有老態了，據平手汎秀的記憶，此人如今似乎已經年近花甲了。在這個時代，常人活到這份上，已經可算是長壽。不過，只聽到松永久秀這個名字，便讓人覺得他還有許多精力來琢磨陰謀詭計，斷然不會真的服老的。在汎秀所知道的歷史上他投降織田后又反覆改變立場，可見十分活躍，何足言老？

幸好現在歷史的發展還沒有變的太偏，汎秀來自後世的記憶還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於是今天他才能安心走在路上。

人還未見，話音先到。嗓聲並不算響亮，卻恰好讓和圖書屋裡的人能聽清楚。

遠在岐阜城的信長得知了「三好軍逆襲，幕府將其殺退」這一聳人聽聞的消息，自然不能怠慢。他當即便譴使，快馬入京，表示自己將在數日內率軍赴京，為公方大人維修御所。

打頭進來的人，是個重頭人物。當今幕府的政所執事，出身中原朝臣之家的攝津晴門大人。信長拒絕了「管領」之位后，目前足利將軍麾下便以此人身份地位為最高。

「五、禁止任何人直接向將軍直訴；」

正如淺野長吉所言，今天要見的是貴人，雖然是非正式的私下會晤，也不好意思讓對方等待。不過平手汎秀近來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於是也並沒有起得很早，午時過後才到達了寺廟。只是不想對方架子似乎更大，又再等了許久才見到人影。

「又聽說織田彈正同時要送上九條法度，給公方大人過目，不知然否？」

「太好了，鄙人正要請教呢！我看三好家歷經此敗后定然不會善罷甘休，恐怕遲早會再次來襲啊！」

攝津晴門眼看對方「孺子可教」，不禁也放緩了語氣，施禮道：

繼而他向左右二人投出求助之色。

汎秀所不知的是，這位老執事最近的日子卻是不太好過。雖然他出身名門，資格又老，坐穩了義昭以下，幕府第二人的位子，但幕臣中有力的名門卻不只他一個。三淵、一色、真木島等好幾個人聯合起來要求對織田採取強硬；而鴿派里，伊勢貞興太年輕，明智光秀地位又不夠，唯有攝津晴門是說得上話的。

這幅文書由使者帶到京都，塙直政就立即請了足利義昭批閱。

「這可難辦了……」汎秀故意皺了皺眉，「我聽說鄙上這次赴京，除了要與公方大人商談這九和*圖*書條法度之外，還要……」

「射箭這些小節交予年輕人無妨，真正值得操心的事情卻還是需要松永彈正這樣的前輩來運籌。譬如三好逆賊下一步會如何行動，缺乏經驗的小輩們是斷然無法看破的。」

「老朽聽說，織田彈正（信長）聽聞公方受驚，不日將領兵前來京都。」

「也不盡然，賊子們雖然掌權許久，可是並不能服眾，至於界町的商人們，更是首鼠兩端。」

可惜汎秀一時間不太清楚岐阜城那邊的真實想法，也沒得到什麼授權。傳遞消息的事情信長一般會交給側近眾來完成，汎秀與幾個尾張出身的老人是有些舊誼的，近年則重點培養了與堀秀政和蒲生賦秀的關係，但是這次來送信的就是跟汎秀關係一般而且軟硬不吃的矢部家定。

明智光秀依然是文質彬彬，如平安朝的貴公子般溫文爾雅——雖然從年齡看已經不太合適這麼形容了。松永久秀卻是氣喘吁吁，全然不似往日的鎮定，他左手扶著腰，微微有些駝背，做出試圖快步走但又實在跟不上節奏的樣子，還不停地拿手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平手汎秀察覺到這一點，心裏就有了底氣。

「一、擔任侍從、警務、雜役的近臣，依照前例予以使用；」

「九、石山本願寺、比叡山等地的僧侶，陰陽師，醫師禁止隨意進入幕府。」

「嗯……那倒也不盡然，此次戰敗，三好逆賊的聲勢已去，恐怕不易回復。」

「噢？可是逆賊經營多年，盤根錯節，又與界町的商人來往甚為密切，似乎還頗有餘力。」

「攝津大人請容我細稟。其實，近來我織田家接管了京都乃至山城一國的政務，皆是戰時不得已的行為。鄙上這次上京前說過，這httｐs://wｗｗ•ｈｅtｕｂoｏｋ•com•ｃｏm些政務，還是要交接給幕府為宜。」汎秀不聲不響地拋出這麼一個大甜棗，繼而又故作苦惱，「可是，若公方大人不肯接見鄙上，此事該怎麼辦呢？」

今天的目的地是京都郊野的一處寺廟，地處在平手汎秀所駐紮的山崎城與將軍所在的御所之間，按理說一路還算是安全。但平手汎秀經歷過刺殺之後，對自身安全忽然重視起來，出行也帶上了超過二十名的警衛。這些都是從領地收養的孤兒里選取的，忠心不成問題。

但信長同時亦宣稱，幕府將軍雖然繼位，但法度未立，恩威不明，難以服眾，故三好家才會行此猖獗之舉。所以他信長已經草擬了一份文書，希望公方大人採納。

……

明智和松永兩人一唱一和，居然當真討論起來。平手汎秀間或插兩句嘴，而攝津晴門雖然竭力保持鎮靜，但仍然顯露出一絲急躁不耐，像是想要打斷話題又不太好意思的樣子。

「織田彈正大人一心為國，我是素知的。只是他老人家日理萬機，有時候不免過於操切了。我看彈正大人所上書九條法度，多半也是十分精當的。只是略有幾處文字，或可稍作更刪。」

汎秀心下漸漸有些領悟。

事情要從戰後說起。

「確有此事。」

如果信長又提出更多要求，那雙方可真是要破滅了。

足利義輝執權時，急於復興，積極接待各地來客（包括當時還比較弱小的織田），雖然十分勤政，卻也造成了很多負面影響——大義名分賣得太多太濫，便越來越不值錢了。而且他被刺殺之事，也與御所進出人員太繁有關。

「七、其他有關訴訟的規定一切照舊；」

平手汎秀平靜地起身迎客，心下卻開始計較。明明很重視的和*圖*書態度，對方偏偏姍姍來遲。來遲也便罷了，然則這攝津晴門的表現，卻又顯得十分急切，這卻是有問題了。如此推測下去，可能是對方的陣營中，針對今天的事情產生了矛盾。

當下距離織田與足利正式決裂，應該還早。起碼要等朝倉從領內的一揆和若狹變亂中抽出身來才行。沒有外援的話，那位聰明而又膽小的公方大人，是不會有什麼大動作的。

「唉……」攝津晴門又是一陣長吁短嘆，「只怕是公方大人聽信了些許小人讒言，竟然不肯面見忠心耿耿的織田彈正。是否能勞煩平手殿，轉告織田彈正，先暫收回這些，日後再找更合適的機會呢？」

顯然這兩位名字里都帶著一個「秀」字的武士，也知道雙方並不會真的決裂，所以並不著急。免得站出來承受了得罪了平手背後的織田家。

而平手汎秀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防止這種事情當真發生的。

只是艱難歸艱難，同情歸同情，平手汎秀也不能當真幫他。

「六、各地訴訟由相應的奉行處理，不得越級上訪；」

雖然暫時弄不清楚對方的意圖，但是客氣兩句總是應該的，畢竟對方是個老前輩嘛！汎秀且如此想著，正要再敷衍兩句，那邊明智光秀卻立即接過話頭：

「這……這這這……」

「年紀實在是大了，才走了兩步路，就開始不舒服了！」松永久秀歉意地笑笑，又接著對平手汎秀如此解釋道，「前日有人在鄙人的城下新開了間弓術道場，在下一時興起，本打算與犬子一道練練箭術，沒想到才拉了三次弓，就引發了背上的舊傷……」

「唉唉，想來也只有織田彈正這等器量，才能不計較此事啊。」

現在汎秀手裡也有一份副本。篇幅不長，一共只有九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