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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個缺乏政治判斷力而壞事的服部秀安，汎秀不打算處理他。畢竟他的專項能力和忠心都是毋庸置疑的，對家臣氣氛起到的正面作用也遠大於負面作用。

用盡全部的智力和資源，做好一切預先防範措施，之後就不要再為不可控因素去徒然煩惱——這是平手汎秀的為將心得。所以此刻他能安然躺在城裡，避開盛夏日的火辣陽光。

早知道這件事情有一定風險，但沒想到風險兌現得這麼快！

於是淡定答曰：

「天下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表現出善意，重視義理的人你要以自身的修養來讓他懾服，關心家門前程的人，你要讓他看到你的潛力，貪圖利益的人，既要防備又要滿足他的願望。如此，才可以作為一個合格的家主統御下屬。」

但是服部秀安把岩成友通的話傳回來了，這就不一樣了。

但埋下這根刺以後，此人難免心生怨望，以後就不能重用了，還需要加以監視。

他竭力想要控制情緒，但面部表情還是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

「岩成友通寫了一封密信，臣下覺得茲事體大，不敢輕易處置。」

現在駁回的話，無疑顯得不近人情。

「一個請求？」汎秀摸不著頭腦，繼而有些慍怒，「你們都不知道什麼叫輕重緩急嗎？」

汎秀思索良久，終於做出決定：

汎秀看了看眼前的服部秀安，覺得這人雖然不堪大用，但還算是口風嚴謹，心裏稍安。接下來又開始思索：倘若遂了岩成友通的心愿，又有何收穫呢？

昔年只ｍ•hｅｔｕｂｏｏk•coｍ.ｃｏm是尾張國內一介無名少年時，自以為是個洒脫的人。但現在呢？東拒今川，西討三好的名聲已經帶來了無數虛擬的光環和現實的利益，以至於平手汎秀已經有些依賴於這種名聲。

懷疑的心思剛一升起，沒多久又頓時消散。

鬆了口氣，但依然難辦。

只是他在平手汎秀心中的排位順序，徹底固定在中村一氏之後了。

再又想到當年去三河近距離觀摩一向宗暴亂時，反覆聽到的一句話：

純潔稚童認為道德是天經地義必須遵守的真理，憤世嫉俗者認為道德是欺天誑地沽名釣譽的謊言。而成熟的政治家應該如何呢？

薄薄的一張信紙，上面只有兩行字——

最終，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

「下臣也是這麼說的……」服部秀安有點委屈地申辯到，「但他說，就算不顧妻妾兒女的生死，也必須先見到您！」

而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在政治團體裏面，「忠義」有時候一點用都沒有，但有時候又顯得比什麼都有用。

結合當前所取得的情報，加之對岩成此人的了解，他臨時起意的原因，其實並不難猜。

三好三人眾之一，的確有些厲害。但比起上述諸位歷史名人，也算不上什麼。如果連岩成友通都沒有信心收服，那還有什麼資格在這局勢複雜的畿內逐鹿？還不如一開始就在尾張當米蟲算了。估計也能憑藉對歷史的前瞻了解，抱對大腿混到江戶時代。

想通此節，汎秀意識到，其實和-圖-書服部秀安是高估事態了。只要靜待岩成友通自己冷靜，不須反駁，他自己一定能意識到這個請求的荒謬性，自行收回的。

汎秀眉關緊鎖，陷入沉思。

所以這些日子除了織田信長之外，已經甚少有人會對平手汎秀提出質疑了。如果今日為此妥協了，會不會有什麼不利的流言傳出來，影響到往日的聲譽？

界町的問題，與和泉國人眾的問題，異曲同工。以當前各方面勢力，要想取幾個敵對者的首級，自然不難。但這麼做之後，只能解決臨時問題，卻埋下了很多禍根。如果純以暴力來對付這些敵人，就會不斷製造敵人。

能不經層層通報直接覲見的家臣並不多，服部秀安雖然有這個權利，卻也十分謹慎，只會在非常有必要的時候行使這項權利。

負面影響其實未必很大，三人眾的影響力已經很衰弱了。頂多信長那裡聽到之後可能有些不良反應。但回想下來，信長在這個階段還是頗知人善任的，既然任命了對三好家的取次，就不會輕易動搖。

服部秀安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現，急匆匆地衝進本丸，這讓平手汎秀不禁連續發問。

「以詭道御下，必不長久！」

收服此人的忠心，會不會很難？

優秀的組織讓成員安心，依靠的是統一的價值取向，捆綁的利益前程，加上群體認同感，再輔以長期的感情熏陶。

汎秀立即接過，兩下就撕開。

「不知他提出的條件……究竟是什麼呢？」

說話的時候，汎秀還笑了一笑，雖然略有一點https://m.hetubook.com.com勉強，但也讓服部秀安心神大定了。在他們這批老臣子心裏，自家主君幾乎是料事如神無所不能的。

知易行難。

「小藤太（服部秀安的字）？你怎麼現在就回來了？岩成友通如何了？」

起初，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

也許可以再想個兩全其美的計策？可以表面上放縱那人逃亡，但實際卻施加流言影響，使之成為一個類似「反間計」的連環手段。

只是，當不可控因素當真出現時，他仍不免略微驚惶。

花費了大約三秒鐘，汎秀收斂這萬千條思緒，穩住心神，問到：

送完信之後，服部已恢復了平日冷冽果決的樣子，侍立於側，等候指示。

服部秀安一口氣飲了半盞，長舒一口氣，按著胸口用力喘幾下，方才回過神，趕緊說到：「主公，本來我們已經布置好口袋了，但不知為何，岩成友通突然說對您有一個請求，必須馬上彙報，我擔心誤事，就趕緊回來了！」

福至心靈，突然間想到自己曾對這個侄子說過的話。

汎秀心下隱約覺得這個做法不錯，但需要周祥考慮一番，使之完善起來。

根據各項情報信息分析，汎秀一直認為，岩成是個文武各方面都很出色，但格局和野心並不太大的人。換而言之，就是說只是個兢兢業業的人才，卻非當斷則斷的豪傑。如果因為這一點判斷失誤，讓他脫離控制了——損失倒也不甚大，面子上可真是掛不住。

「稟……稟主公，岩成……岩成他……」

能換來他的和*圖*書忠心投靠嗎？

而不是一個算無遺策，多智近妖的領袖。

平手汎秀一愣，拿茶壺的手驟然就這麼停在了半空中。

那麼，乾脆應許其請求，放掉他所說的那個人？

「坐下來，慢慢說。」

「是這樣嗎……」

歷史已經證明過，扣押妻兒這種辦法，對付不了漢高祖這等梟雄。可是岩成友通是這樣的人嗎？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甚至想起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沒多少年的時候，怒斥信長的場景。恍如隔世。

然則個人感情和面子上卻很難過得去。最近幾年，「平手監物」的智將之名響徹列國，甚至偶爾有「東國謀略無雙」的說法。

這個價值夠大嗎？

岩成友通一定已經覺得不妥了，但也一定會有一絲僥倖心理，這是人之常情。

用手腕維持住的團隊，只能算一個邪道集群——就是在中二漫畫里很有存在感的那種。但在現實的世界中，一個成熟而有活力的政治團體，遠遠勝過一個神機百出的強人。

甚至覺得這種懷疑有些可笑。

於是他合上手中的摺扇，起身踱了幾步，來到窗邊，想找找靈感。卻不料正好看到正在帶兵操練的平手秀益。

「傳話給他，若能換取岩成友通的忠誠，饒恕三好政康一命也無妨。」

平手汎秀這是第一次有機會收服身份這麼高的人，一時覺得關起來不用有些可惜了。

現在自己上頭有著織田信長和足利義昭，同級別則是松永久秀，明智光秀，手下更有木下秀吉這等人作與力。

如果這一番話不假，那麼岩成友通就並非是預先和_圖_書想好拋妻棄子獨自逃生，而是因為遇到某些事或某個人而臨時起意。

只是——

這種會因為感情和節操而臨時失去理智，不顧利害關係的人，能成事也能壞事。關鍵要看是否能收服其忠心，使如臂指，用在合適的地方上。

汎秀一邊休息，一邊正在構思事後怎麼給信長彙報，同時還抽出幾分心思回味與姬武士之間的旖旎之事。總之是十分悠閑的。

服部秀安的政治敏感還是太低了。如果是中村一氏，一定會更好地解決這個問題。

汎秀驟然生起一絲別樣的感受。

面對各位家臣的不同訴求，總會有覺得棘手的時候。究竟是該想方設法用權術手腕化解，還是以人格和器量來懾服？

雖然按岩成友通的智商，他還是會接受命令，以妻兒的安全為重的。

說完他從懷裡取出一個信封，俯首遞過來。

描述人生的三個境界，有種說法是這樣：

也許自己現在，已經過於執著于「詭道」了。

「前幾日妄言提出的幾個條件，請您全當是我大放厥詞，萬望海涵。我岩成友通一介罪人，不敢奢想知行與地位，只求平手監物大人放過一個友人的性命。」

但此時只見他伸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上氣不接下氣，一時話也說不通順。這對於一個專業忍者來說，可是極罕見的狀態。

一念至此，平手汎秀突然覺得對岩成友通有些特殊的欣賞。

「多謝……謝主公。」

縱然心急，汎秀也不能在家臣面前顯現出來，他親手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對方面前。

詭道，只宜對事，不宜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