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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多正信從沒立過什麼斬將奪旗之類的軍功，完全是被憑空拔擢出來的。他既不像河田長親那樣有長年的人脈根基，也不像沼田佑光那樣在劍術兵法學問上有顯而易見的才具，又不像寺田安大夫、伊奈忠次那樣有著政治上的代表意義，更不像岩成友通那樣有輝煌的過往履歷，甚至不像淺野長吉那樣有廣為人知的裙帶關係。

對這一點，平手汎秀略一思索，當即表示贊同。

此話令平手汎秀連連點頭。這確實是個需要考慮的可能性。

眾人都有劫後餘生的感覺，紛紛溜須拍馬，稱讚平手監物大人眼光獨到，建設了一支威武雄壯的直屬海軍。要不然大家就有可能要成為懸于境外的孤軍了。

另外，本多正信是唯一一個被喚到身邊來的家臣，汎秀希望借用他的腦子和出使小早川的經歷，分析一下可能的情況。

同僚的嫉恨當然會給權勢帶來負面影響。本多正信在主君面前很有發言權，但也停留於此，在任何軍政實務環節都伸不上手。

唯有平手汎秀的八艘南蠻帆船完全沒遭受任何傷害。這得益於強勁而穩定的海風，划槳船的速度會被帆船拋出很遠。

九鬼、安宅兩家都折損了四分之一左右的力量，剩下的四分之三也非常虛弱疲憊，很顯著地失去了戰鬥力，恐怕需要至少一兩個月的休整。

這一場慘淡的傷亡或許來得正是時候——只是這麼說，有點太對不起奮勇作戰犧牲的士卒了。

擔任「側近眾」的木下秀長則成了信使，他要馬上帶著汎秀的親筆信回和-圖-書到和泉，再通知京都和岐阜，了解中樞是否有什麼變動。

煙消雲散之後，勝利者開始打掃戰場，清點此戰的傷亡。

其次，通過本多正信做使者拜訪小早川隆景的經歷，村上武吉或許有被權力中心邊緣化的嫌疑。小早川家臣乃美宗勝正在不斷擴大直屬水軍的規模，駐地又與村上水軍相隔不遠，可能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總而言之，毛利家倒戈的可能性不高，更值得懷疑的是村上武吉個人行為。

平手汎秀聞言莞爾：「如果說我本來就只準備取下贊岐小部分呢？」

接下來以穩守新征服的淡路島和贊岐西部優先，同時水軍要時刻注意瀨戶內海上的動靜，防止村上水軍賊心不死再來碰運氣。待到查明毛利家的動向之後，再來研究後續計劃。

統計結果在半個時辰之後出來了。

佐佐成政奇道：「這是為何？」

而他自己首先要搞清楚的問題是——這次攻擊究竟是村上武吉的自作主張，還是毛利家整體改變了立場。這將關乎到後續大方向是否需要調整的問題。

對於眼前的這件事情，本多正信給出了三段分析。

就算毛利要圖謀織田目前的地位，那也應該對信長的主力軍打主意，為了一支偏師，或者是四國上的一點地盤，而貿然改變大政方針，得罪強大的新盟友，這顯然不明智。毛利元就雖老，卻絕對不糊塗。

當然，單純一個數字怎麼著都是沒太大意義的，真正值得一提的是，對方撤退過程中，有幾艘船跟不上速度，被平手軍和-圖-書俘虜了。一共截獲了六艘中小船和九十多個戰俘，這個很重要。

中村一氏還在長宗我部元親那裡當客將，所以石川五右衛門被委以重任，授予前往毛利領地，探查實情的任務。

平手汎秀哈哈大笑：「此一時彼一時嘛，日後你就能看明白了。」

當然更要強調，之所以傷亡巨大，純粹是因為村上水軍改變立場太過突然，反應不急所導致。眾將的作戰還是很勇猛的。

不過這對謀士的職業生涯來說並不是壞事。缺乏派系支撐，反而顯得他足夠中立客觀，不會成為任何群體的代言人。

老成持重的九鬼嘉隆則說是：「我看眾將士都十分奮勇作戰，戰果總計……應有近七十之數，穩妥些便記做六十艘如何？」

聽了這番故弄玄虛的話，平手汎秀起初有些驚訝，但轉念想了想，又覺恍然。對上本多正信的目光，與之相視一笑。

直到眾人退出軍議，各自返回崗位的時候，佐佐成政特意留到最後，等旁人走光了，才悄悄問道：「明明還有餘力繼續攻略贊岐一國，為何要示弱呢？」

總共五百艘船隻，有八十多艘已經沉沒或者無法維修了，其中包括四艘大型安宅船。另外還有一百一十余艘遭受重創，需要牽引回去處理。兵員的陣亡數字接近八百，帶傷的至少超過一千。

平手汎秀故作高深：「日中則昃，月滿則虧。有時候行事需要留些餘地才好。」

因此，儘管陸軍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一時受驚，仍是不適合按原計劃繼續進兵。眾人得到吩咐，ｈtｔps://m•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com原地休整，重新梳理建制，時刻等待命令。

另外今天發生的這場海戰，雖然傷亡比例有些難看，但最終還是擊退了敵軍嘛！平手汎秀對眾將都加以勉勵，尤其著重提了菅達長的表現。

這個問題很大程度是毛利的體製造成的，屬於難以克服的「國情」問題。

於是事情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佐佐成政生疑：「前些天不是還說『得隴望蜀』，比喻不可姑息的嗎？」

這是個明顯的殊榮，不出意外地令其他家臣相當眼紅。

正好長宗我部元親那傢伙為了足利義昭手上的大義名分，不惜跳出來與三好家正面作對，就讓他先唱一段時間的主角戲份吧！

平手汎秀對本多正信的文筆和領悟力都十分滿意，一字未增一字未減。接著又將草稿傳遞給九鬼嘉隆、佐佐成政、平手秀益等諸位與力們閱讀，也沒有受到什麼反對意見。

信里首先誇下海口，用了許多不要錢的形容詞，吹噓原先的布置完美無缺，足以一舉打倒三好家。這當然完全是扯淡。

……

炮艦隊沒有浪費時間與對面別動隊糾纏，而是利用速度優勢切入後方威脅敵方主力，這是逼走村上水軍的關鍵。雖然命令是平手汎秀親自下達后經過弓箭傳遞到船上的，但山內一豐能夠完整執行下來也頗為不易了。

所以平手汎秀對他的重視和任用引起了相當程度的嫉恨。

實際上立下首功的八艘炮艦反倒放在了後面，因為現在那些船其實尚在訓練階段，都是葡萄牙教官和翻譯在指揮，hetubook.com.com這次是臨時許諾了一千兩的額外津貼，才令假模假樣自稱「中立」的教官們出了力。此事不足為外人道。

其他雜兵們情況各異，有的參陣了十幾分鐘就被打崩，死傷近半，有的一直沒來得及參戰，基本零損失。但這些人是不能視為中堅力量的。

然後濃墨誇大了今日的損失，宣稱水軍折損大半，無法再向四國發展，只能謹守西贊岐的幾個小據點了。

平手汎秀有點感慨，並因此心裏暗地自責了長達半秒鐘之久，隨即他見到河田長親疾步過來稟報。

先厚祿籠絡，令國人眾稱臣，再詭計打壓，削弱其獨立性，豈不正是毛利家最慣用的擴張手段嗎？而且越是才具出眾越容易遭到打壓，因為有能力的人往往也有慾望，慾望得不到滿足忠誠便動搖。

再後面對精心組建的炮艦部隊進行了一番明吹實貶，將其描述為一個造價不菲，實用性不高，只能在特定場合起作用的昂貴玩具。

首先，無論此事是村上武吉私人行為，還是毛利家立場轉變，都不宜在局勢未明的情況下，繼續深入四國了。

的確啊，強敵的存在和己方的損失，有時候反而會成為助力呢。奪取淡路已經足夠順利了，順利到了有可能引起妒忌的程度，恰好需要一些負面消息來做平衡呢。

當初這個需要與南蠻人打交道的職位被認為是個「苦差事」，人人嫌棄，只有功名心超強的山內一豐毫不避諱，現在他會收到回報。

最後，本多正信提了最關鍵性的一點：「倘若事情原委恰如所料的話……我家倒也是有辦和*圖*書法從中漁利的……而且是同時在多方面漁利……」

唯有耿直稚嫩的安宅信康最老實：「稟報監物大人，據我觀察，眾人一共擊沉安宅船二艘，關船十余艘，小早船二十余艘。」

菅達長所部經過了同樣的奮戰，但傷亡率不到七分之一；再考慮到，他前兩天還在強攻莊田城時大傷元氣，其戰鬥力確實是驚人的。

平手汎秀也覺得慶幸，這次受襲確實是意料之外，幸好炮艦起到了作用。還有一點只有他知道的事情是——船上的銅炮質量並不好，連續射擊超過三十次就有炸膛危險。如果村上武吉撐過了三十輪炮擊仍然堅持的話，那可就束手無策了。

最終平手汎秀還是取了九鬼嘉隆的說法。為了士氣著想，一定的誇張也是必須接受的。實際的戰損比接近是六比一，這個傳出去實在沒面子，信長也可能因此著惱；適當修飾到三比一，就沒有那麼難看了。

如此情形究竟是偶然，還是有意為之，就沒人說得起了。

好大喜功的菅達長大誇海口：「村上水軍損失不下百艘，其中有十艘安宅船。全賴平手監物大人指揮若定，獲此大勝。」

情況匯總過來之後，平手汎秀宣布了幾個初步決定。

首先，根據利益取捨的原則推斷，毛利家是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背棄與織田家的盟約的，這對他們有百害而無一利。

至於敵人的損失——

故而實際上被拉出來做正面典型的是平手汎秀親自指定的水軍監軍。

最終，由平手汎秀口述，本多正信動筆，寫好了一封準備送給織田信長的戰報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