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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思酌片刻，汎秀繼續追問到：「上野介，你與這群琵琶湖上的水軍眾打交道兩年了，能否知道他們過去幾十年的生存情況呢？」

「琵琶湖奉行？」沼田佑光一愣，「是您臨時想出的職位嗎？」

沼田佑光答到：「的確如此。正是因為微不足道，所以最近幾十年近畿群雄都不放在心上，沒在此事上花費心力，於是琵琶湖水軍便無人管束，自由妄為。這幾年來，織田大殿大概也是日理萬機，方才尚未顧及。」

對面沼田佑光也覺得可笑，但另外兩個家臣卻不以為然。

「確實略知一二。」說到這個沼田佑光仍是胸有成竹，「琵琶湖水軍百年前就開始盤踞此地了，當年還向幕府交納十分之一的賦稅，豐年會有三百貫之多，災年則是一兩百貫。」

「石川大人說的是。」沼田佑光發言被打斷，並未作色，只是委婉提出不滿：「但石川大人有所不知的是，水軍對此大多是忐忑不安的，他們也都希望能有德高望重之人，保障畿內的安全。」

「正是。」汎秀捋須一笑，點點頭，「我看織田彈正他也看不上這點收入，日後水軍眾交出來的賦稅就算作是奉行的俸祿，正好hetubook.com.com合適。」

平手汎秀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下令道：「你所說……倒也有理，目前姑且沒必要得罪佛家。上野助（沼田佑光）你就多跑一趟，帶一百貫禮金去延歷寺，想必能平息此事。」

此刻織田信長還騎在高頭大馬上巡視著，聽到汎秀的提議，哈哈大笑，答道：「確實有必要派人管理湖面，但琵琶湖上不只有水運，還有漁業及割取蘆葦的收穫，不可一概而論。這樣吧，你說的沼田佑光，便委任做『琵琶湖舟船奉行』，再設一個『琵琶湖漁狩奉行』——把平古種吉叫過來！這個職位交給他了！」

沼田佑光功課做的很足，立即清晰答道：「據說那家人，每年會給寺里獻上銀錢十貫，鹹魚兩百條。」

事關緊急，平手汎秀無心寒暄，見了面立即便問：「情況如何？」

石川五右衛門伏身解釋：「主公！其實延歷寺那幫和尚，本身的財產並不多，全是靠小村莊小家族們的供奉，才得以錦衣玉食。所以但凡是有過進獻的，哪怕只是五石玄米，三貫銀錢，延歷寺向來都會稍加庇護。許多村子明明窮困潦倒，卻還擠出一點余財送到寺里，wwｗ•hｅｔｕｂoｏｋ•cｏｍ•ｃoｍ就是為了防止大名濫加賦稅。」

這一招在別的地方或許都用不上，但在越前卻可能會很好使。

沼田佑光雖然來回奔波，卻依然保持著整潔光鮮，聞言只是沉著淡定地矜持一笑，躬身道：「幸不辱命。琵琶湖上共有八家豪族，總計船百余艘，水夫七百人，可運載士兵三千六百人。其中有五家早有意歸附織田家，只求繼續享有在此地謀生的權利；還有兩家往日並不太與我親善，這次卻同意借船，屬下請了石川大人派人暗中盯梢；只有一家仗著有比叡山延歷寺做靠山，出言不遜，已經由拜鄉大人擒下首腦，等待您發落。」

織田信長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同時，平手汎秀早在金崎城已被燒毀的港町裏面，尋了僻靜處，給自己建造了一座臨時居所。

平手汎秀看在眼裡，卻不放在心上，反倒已經考慮到別的問題。

總而言之是公私兩便，既不耽誤人才，又擴大了「平手派系」的圈子。

「這就能算是有靠山嗎？」平手汎秀哂笑不屑。

接著想一想，才發覺信長不動聲色地表面採納了建議，卻又加上了制衡和監督的手段。

俸祿雖然不高，權力和*圖*書也不算大，但若得到應允，便成了織田家的直臣了，將來可以在文官系統里進一步發展，亦或者等到對丹波、若狹、丹后等地動武時發揮作用。

沼田佑光稍一思索，知道此事利大於弊，毫不猶疑地伏身道：「那便多謝您舉薦了！」

拿下金崎城的過程，大抵能算是「智取」。不過細算下來，花費十數日，折了二三千兵將，雖未動搖根本，卻總也是些跌打損傷。

琵琶湖這點地盤，確實沒什麼油水，但既然處在眼前，總是要想辦法處理一下的。

「做得不錯。」汎秀先是做出肯定，而後略有疑惑，「如此規模的豪族，能跟延歷寺有什麼干係？」

約三千人的守城軍被允許安全離開，信長騎著駿馬，趾高氣昂地親自目送著這些失去鬥志的士卒垂頭喪氣地向北撤退。

按照先前的約定，沒有傷害其中任何一人，包括了守將朝倉景恆。

並且就在入城這天，等到了派去琵琶湖的沼田佑光、拜鄉家嘉、石川五右衛門等人。

「也就是說，他們一年到頭的收入，生意最好的時候也才三千貫？」這個數字比汎秀想象中還要低，看來湖運確實不能與海運相比。

虧了此二人都是出身https://www.hetubook.com.com底層，所以才知道這些事。

石川咋舌沒再說話。作為前任「遊俠」，他對自由自在不受管束的琵琶湖水軍眾似乎頗有相惜之意，難得地為其回護了兩句。

以前往織田家主動和被動推薦過的人已經不少了，松井友閑現在是中樞文官，德山則秀當上了旗本軍足輕大將，水軍的九鬼嘉隆、菅達長更是都有一面之緣，側近眾的堀秀政、仙石秀久亦受過推薦……再加上親朋友好和與力寄騎，保持著有一定影響力，但絕不越界的姿態。

當然，汎秀對此也沒什麼不滿的，常規操作罷了。

可是朝倉家不行，文官奉行們會告訴你，這樣是有違祖制的，十分危險的。

一般的大名，只要身先士卒，不避雨矢，橫刀立馬站在軍前大吼一聲「老子今天跟你們拼了！」，便足以令大部分的家臣兵將們奮發鼓舞，勇猛無畏。

這時石川五右衛門補充道：「其實六角、淺井早都盯上了湖運之利，只是他們一南一北互相敵對，各自掌握琵琶湖沿岸部分地域，水軍眾歸附其一，便等於得罪了另一家，這倒並非是他們本性狂妄。」

這個職位，確實是突發奇想。

因為朝倉家制度森然嚴謹，官僚體系和圖書成熟，是戰國大名里少有的異類。這也是他們延續十一代，無論子孫賢與不肖都能維持統治的原因。

拜鄉家嘉口舌笨拙，不善言語，但也連連點頭表示附和。

想來言簡意賅的大魔王難得一下子說這麼長一段話，令平手汎秀有些詫異，一時沒反應過來。

事不宜遲，平手汎秀當即就帶著當事人去請示了。

於是織田家大軍在城附近稍作休整，撫恤死傷。

不過，凡事一體兩面，享受了官僚體制的安全與穩定，就不得不面對官僚體制的僵化與虛偽。

這不是因為信長有多守規矩，而是因為他希望三千敗軍，將恐慌的情緒帶回去，並引發敵方進一步的內部分歧。

一念至此，開口對沼田佑光說：「上野助，我若向織田彈正推薦你擔任『琵琶湖奉行』，一體管理水上事宜，你是否有意呢？」

眾臣齊稱英明。

沼田佑光此人，卓有才幹而又迂執古樸，委以重任則難以安心，棄之不用又嫌可惜，留在平手家負責處理華而不實的禮儀外交事務，可以說是勉為其難的折衷選項。今日眼見他對琵琶湖事務處理得很妥當，不如乾脆謀個專職，更能名正言順地指揮那些水軍眾。

朝倉義景也完全不是那種有魄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