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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手汎秀對此感到有些遺憾。

「今日天色已晚，不妨明日……」

「那便再好不過了。」瀧川說著就起身，「在下這就去做準備。」

這全在平手汎秀意料之中：

相應的，處境不佳的朝倉軍就毫無戰意了。根據斥候回報，敵方主力一直在後撤，果斷放棄了北近江的所有城砦，未留下一兵一卒來防禦。

五十日前，信長親率的織田大軍，就是在此處擊破了朝倉景恆，順利下城，但旋即又接到「上杉上洛」的消息，倉促後撤。

兩人相視一笑。

竹中半兵衛不答反問：「這個……您不是明知故問嗎？」

而今舊地重遊，不得不感慨物是人非。

北陸重鎮，越前門戶，已經成了一座空城。

「有過兩次。」瀧川一益立即答道，「先是白天派了我的旗本一千人佯攻，入夜後又讓三百忍兵奇襲了一次，加起來殺傷了一二百敵兵，但沒找到對方的破綻。朝倉軍也無心作戰，所以兩次都是點到為止了。」

對此瀧川一益評價道：「朝倉家真不愧是百年名門，從上到下都是一脈相承的謹小慎微，跟我們這種鄉下武士全然不同。」

平手汎秀突然感受到，竹中半兵衛與黑田官兵衛同是少年得志的謀士，但行事作風截然不同。前者追求的是可持續性的「共贏」，永遠給人留下餘地；後者追究的是一擊致命的「獨吞」，不成功便成仁。孰優孰劣現在還談不上，尚需要和圖書時間去證明。

言下之意是嘲諷對方暮氣沉沉。

相互通報了最新戰況之後，瀧川一益本人表示：「本打算隔絕敵方後路。但我繞過琵琶湖后，卻出人意料撞上兩萬多人的軍勢。我看敵大將朝倉景鏡指揮有方，士氣雖衰，陣卻未亂，於是便謹慎行事，只稍加襲擾，沒有暴露虛實。」

「既然放棄金崎，就該乾脆地撤到府中城，甚至更往後。中間來這麼一段，完全不合軍法，唯一可能就是做樣子給上面看。」

少頃，平手汎秀突然發問：「剛才的話，竹中殿為何一定要在瀧川殿面前說得這麼明白呢？」

瀧川一益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當然，現在還沒真正見過黑田官兵衛的真面目，只不過是從這一系列事情當中，分析出此人行為特點罷了。而竹中半兵衛卻是真真切切打了多年交道。

與之相反，竹中半兵衛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人，上到公卿下到乞丐都有人脈，他當然不會當面拒絕友軍的請戰要求。

「但同時也是很大的包袱呢……」平手汎秀不懷好意地笑了一笑。

看起來，似乎朝倉家的部隊已經盡數向後轉進了，連富饒的敦賀鎮都要放棄了。

短短不到兩個月時間，近畿發生的變化，比前面兩年都多得多。

最終平手汎秀是如此作答了。

至於平手汎秀，其實很早以前與瀧川一益是有過一些齟齬的。但那不是什麼m•ｈｅtubｏｏｋ.coｍ.cｏｍ大不了的矛盾，很多程度上是故意作為外人看的。眼下一道經歷了艱難時期之後，相互間總有了那麼一點情誼在，區區小事隨口就答應了。

這樣一來就沒有斬將奪旗的機會了，故而瀧川一益覺得十分鬱悶，忍不住要出言譏笑。

「瀧川殿何必心急。」竹中微微一笑：「先前既然已經約好，當然是說話算話的。」

竹中點了點頭：「所以平手中務說的『敲山震虎，打草驚蛇』，也就是……」

「那可就是一份送給淺井家的大禮了啊！」竹中半兵衛感嘆道。

「可惜明智光秀莫名其妙被派去平定河內了……否則借他麾下的左馬介用用，就更有氣勢了。能讓慶次這小子承認不敵的勇將可真是罕見。」

其實瀧川一益素來也是有勇有謀，正後雙能的將領，絕非是什麼粗人。僅論行軍打仗的才能，怕是比面前這兩人更勝一籌的。

只剩二人安然對坐。

他顯然是話裡有話。

「兩月前來到越前國，鄙人記住了不少地形要衝。眼下正要徹夜研究破城之法。」

不傻歸不傻，這話說出來，就顯得很沒有政治敏感性了。

然而事情與先前的想法並不一致。

「唔，竹中殿所言甚是。」瀧川一益也不傻，立即明白了話中的意思，「就讓朝倉家多保存點實力也無妨，反正麻煩也是淺井家的。」

「看來想正面徹底擊敗朝倉家，還有些困難。」https://www.hetubook.com.com平手汎秀如此下了論斷。

竹中半兵衛開解道：「瀧川殿不必為此煩憂。克複金崎城，已經是莫大的功績了！至於讓朝倉家保存下實力這事……那該是近江守護所擔心的事情。」

瀧川一益並不明白前因後果，但見此狀況立即明白過來：「看來平手中務和竹中殿都已經胸有成竹了。二位皆是運籌帷幄智珠在握的人物，若是有什麼粗人的活，就請交給在下如何？」

平手汎秀話還未說完，便見瀧川一益已經準備出門。

永祿三年（1570年）六月初四，平手汎秀率領麾下四千余兵，加上美濃國眾的二千五百軍勢，跨過了已成為空城的小谷城，向越前方向進發。

「辛苦瀧川殿。」平手汎秀問出最關心的問題，「可曾接戰？」

平手與竹中對視一眼，都不想提出反對意見。

一旁的竹中半兵衛附議道：「越前朝倉法度森嚴，軍中要職皆由一門眾的少壯擔任，雖然有些文弱，但不會一擊即潰。畢竟是百年基業，要對付他們總是需要多花一點心思。」

領頭的是聲名遠播的「鬼童子慶次」平手秀益，加上剛剛討取了山崎吉家的拜鄉家嘉。汎秀特意吩咐將這兩人囂張跋扈，大揚旗幟，務必要讓朝倉家看得清清楚楚。

在賤岳一帶稍作休整之後，平手汎秀帶人繼續向北，經過幾個時辰的行軍，來到北陸重鎮，連接敦賀港町與越前平原的金崎城。

先前https://m.hetubook.com.com平手汎秀等人已經從忍者的回報當中知曉，敵軍主力不斷撤退，不會在金崎附近發起作戰。但按照常規思維，至少該留個一兩千人，象徵性的籠城防守吧。

於是，平手、瀧川、竹中也只能繼續向東北方向追擊前進了。

但他對錯綜複雜的政治局面缺乏敏感性。

而平手汎秀倒也不著急，命令士卒只保持比正常行軍稍微快個兩成左右就夠了，目送敵方退入越前。耗時整整兩日，只把距離由十里拉近到六里半（約25公里）而已。

瀧川一益滿臉不解地看著面前兩人，好一會兒才想明白過來，「噢」了一聲，連連點頭道：「看來有兩位智將坐鎮，淺井家想壓倒織田家還是頗有難度的。」

就在此刻，在近江、越前的國界線附近，與瀧川一益的別動隊匯合了。

近畿聯軍是缺乏統一號令的烏合之眾，後勤壓力亦很大，維持不了多久的。眾人能聚集起來一是看著足利義昭的面子，二是希望能趁機建立威望或者打打秋風。這兩個動機都是不夠堅決的，隨時可能動搖。

況且對方如此主動，也正好對上汎秀的計策所需。

「我估計，只需要一戰。」平手汎秀接過話頭，「給予足夠的壓力，朝倉景鏡有了後撤的理由，他就會繼續採取保守策略，讓出更多城砦。我本來是對這些城砦的後續安排有些疑慮，但竹中殿的『隔岸觀火，坐收漁利』正是很好的辦法。」

山崎吉家、真柄直隆等和圖書人雖然幾近全軍覆沒，但終究是起到一點作用，拖延了兩日左右的時間。近畿聯軍重新選出先鋒人選再來追擊之時，雙方已經相距了十里（約39公里）以上，須臾間是趕不上的。

「那到時候就麻煩瀧川殿了。我估計過不了一兩天，就會需要用到您的武勇。」

瀧川一益也立即表示感激：「多謝平手中務了！」

朝倉家只要堅守到聯軍自退，日後他們便只用面對近江淺井這一個敵人而已。美濃的織田雖是姻親，卻未必會幫助淺井長政。而淺井需要同時顧及播磨、攝津等地，不可能投入過多力量在北陸。

不過，另一方面講，這種保守的策略，對於朝倉家來說也許是最恰當的。

就在這時，前方的斥候傳來情報說，朝倉軍在北面的神丸城處留下了少數人馬，臨時緊急構築陣線加固城防，做出要據城防守的姿態。

而瀧川一益立即跳了起來：「攻打此城的任務，就請二位不要與我爭了。」

平手汎秀適時岔開了話題：「敵方遲早還是必須要接戰的。因為朝倉景鏡並非是家督，只是代理總大將而已。他能夠承擔幾次不戰而退的壓力呢？」

瀧川一益本人是個極度沉著和理智的人，難以體會到普通人的浮躁和怯懦，所以往往就會忽略底層國人眾的感受，總被認為是不近人情的冷血動物。

七千精兵挾此連勝之威，穩步進擊，顯得信心十足。

這次，金崎城裡並沒有一個兢兢業業堅守待援的朝倉景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