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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進攻方向忽然一轉，令人猝不及防。

最先跳出來表演，說要跟武田決戰的，是你平手汎秀；稍微受到一點刁難，立刻就要撂挑子走人的，還是你平手汎秀！

況且現在連紀伊都被平定了過半，估計足利義昭已經在後悔了吧……

按常規思路來看，武田信玄是一個善於調略收買的人，畿內肯定會有不少勢力收到他的信函與黃金，藉此機會，正好展開清洗。

見狀一色藤長正欲反唇相譏，卻只見三淵藤英起身呵止：「木下殿且住！在座的幕臣都是久經考驗，就算偶爾有些過錯，也是一時糊塗，絕非本性奸惡。」

當幕府是什麼地方了？因為我們真的治不了你嗎？

「這個嘛……請容我細細道來。」三淵藤英緩了口氣，慢條斯理地說：「其實在下近日也察覺到一些武田家忍者活動的蛛絲馬跡。幕臣之中可能也有人收到拉攏。但我相信我的同僚，頂多會幫助對方辦一些小事，絕不至於臨陣內通。不過京都周邊附近的諸多勢力，可就不敢盡數相信了……」

一邊大喊他一邊毫不掩飾地向特定幾人盯過去，目標十分明顯。

當然，另一方面，倘若真的有人在中樞響應武田，那也是很令人擔心的事情，確實是需要杜絕憂患。

「這……」一色藤長啞口無言，面如黑炭。

足利義昭眉宇一揚，似乎有些被言語所打動的樣子。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跟武田信玄有什麼深仇大怨呢。

別說是一介外人了……就算是本願寺顯如親自去調解，和-圖-書北陸一向宗的既得利益者們，也未必會給面子。

顯然這話他只能想想，絕不敢說出口。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今天的劇情傳出去以後，可能會有不少遠離京都的鄉野之人會覺得「幕臣各執一詞，公方大人本來猶豫不決，聽了平手刑部一言，立即做出決斷。」

如此，三淵藤英，包括伊勢、細川、明智、木下這一派系，固然可以面露喜色，卻也不至於得意忘形。而一色藤長、上野清信、大館晴忠等人儘管顏面無光，總是還有些許餘地可供蜿蜒迴旋，不至於沒臉在御所呆下去。

平手汎秀難得一見如此激昂，主動邀戰，令人大跌眼鏡。

到目前為止，幕府直領仍然只有大約十萬多石，撐死能有六七千兵力而已。足利義昭在河內、近江、丹波等地不斷使勁也招募了一些豪族，但是否可靠就很難說了。

這時，「驅武田攻織田派」的一色藤長低落了半天，忽然又想起一事，主動發言說：「公方大人！既然要牽制甲斐的武田大膳，那倒不如請越后的上杉出面，必能事半功倍。」

大概是距離產生美吧。

對面陣營的伊勢貞興輕輕嗤笑一聲，不屑地反駁到：「世人皆知，越後上杉如今在越中、加賀與北陸一向宗對峙，無暇顧及南面之事。否則旁人怎麼可能想不到呢？」

這麼一段無稽的話，明智光秀有模有樣煞有介事地講出來了。

仔細一看，原來明智光秀又在接著搞事……

其實幕府還真未必能hetuboｏｋ•coｍ•cｏm治得了平手家……特別是現在內部意見完全不統一的情況下。

平手汎秀頓時有些惱火——你們幕府內部的權力鬥爭，怎麼牽扯上我這個難得到京都來一趟的人了？

平手汎秀思緒飄飛，過於投入，稍有出神，有兩句話沒聽清楚，抬頭再將注意力集中於回到現實時，忽然發現現場的氣氛仍然是很激烈的，並未因為公方大人下了決斷而安靜下來。

對於平手汎秀這種獨立自主的強勢大名，至多就是授予「紀伊守護」之類看似尊貴實則麻煩的頭銜罷了。

恰巧淺井長政又耗在了西國……

抑或視作了三淵藤英的同黨么？

而且三淵藤英也神情嚴肅，裝作皺眉深思，追問到：「這難道是說京都附近就有姦邪之輩嗎？真是可怕！看來，欲攘敵外，必先安內……」

憑藉足利義昭的名分優勢，只要他喊個口號，表個態度，根本不需要親自上陣，就能毫不客氣地自居為「總大將」來攝取勝利果實。

「原來是陷入這個麻煩啊……」一色藤長佯作恍然大悟，繼而像是靈機一動，側首望向另一人：「聽說平手刑部與石山本願寺的顯如上人快要成為姻親了，能否在中間說和一番，讓北陸一向宗與上杉家化干戈為玉帛，以免甲斐的武田大膳無人制衡，走上歧途？」

原本是打算扮演一個獨力對抗大魔王的「孤膽英雄」，沒想到將軍大人竟然如此「從諫如流」了，跟想象中很不一樣。

只要說服在座的平手汎秀，京都附https://www.hetubook.com.com近大有可為啊！

足利義昭見狀先是一驚，而後笑了一笑，說：「平手家的忠心是不用質疑的！無需做任何多餘的調查。雖然三淵、明智所言的『攘外必先安內』確有道理，但前提是要辨明敵我。孰者是友，孰者是敵，總要先弄清楚才是。」

那北陸一向宗跟上杉家，可不是為了恩怨情仇意氣之爭而開戰，人家是爭奪越中、加賀兩塊地盤！

這是令人無可奈何之事。

「屬下在此聽令。」細川藤孝出列，肅然半跪于地。

這麼一唱一和的雙簧，演得非常投入，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儼然就是要把「一時糊塗，偶有過錯」的鍋扔到政敵身上背著。

「那天文星象之中，所預示的『肘腋腹心之側的威脅』究竟是指的誰呢？」伊勢貞興緊跟著追問到。

然而足利義昭不可能有這麼大方的，除非你肯像織田信長一樣，呆在京都御所被控制起來，那當然是不管什麼官職人家都不吝嗇了。

足利義昭並沒有直接發動討伐，而是轉了一個彎，留了幾個台階。

平手汎秀倒是有些失望。

雖然派了細川藤孝去甲斐的踟躕歧館出使，但是大家心裏也都清楚，只憑口舌不可能說服對方退兵，武田跟德川、織田一定有一戰的。

比起見慣了城頭變幻大王旗，隨口就能把足利家黑歷史當段子來講的畿內人民，窮鄉僻壤的百姓們一般心思要淳樸一些，價值觀也傾向於保守，對傳統公儀的尊崇自然會更真誠。

「……如今我等不得不面對的現hetubook.com.com實就是——不久之後很可能要與武田家處於敵對立場。鄙人前日與術士一同觀詳天數星象，得到的預示是：外敵雖然來勢洶洶，但卻盈不可久，真正的威脅來自於腹心肘腋之側。」

「沒錯！」木下秀吉又一次神情激動地跳了起來，「趕緊將那些被錢財所收買，吃裡扒外，內通武田的幕臣一舉剷除吧！」

「以你為使，持我御書，令武田大膳不得再西進，並需要對過往衝突做出解釋！」

其兄的高調不同，義昭是個講究務實的幕府將軍，深切明白權力是要靠土地和兵戈來確保的，只是此前一直沒讓他逮到合適的機會。甚至幾次自以為是機會的，反而是陷阱。

「多謝公方大人的信任！」平手汎秀目光堅定地下拜致意。這時候就不用表演什麼感激涕零報效知遇之恩的戲碼了，那是畫蛇添足。

那麼不明真相的無知群眾便會大大高估平手家在中樞的影響力，這對於經略四國的行動可以起到關鍵性幫助。

而熟悉的人只會覺得肯定又是在搞什麼陰謀詭計了。往往打出的旗號越是冠冕堂皇，政治正確，其用心越是耐人尋味。

他並不回應一色藤長的話，反而是對著足利義昭鄭重施禮，滿目真誠的開口到：「公方大人明鑒！正如三淵殿、明智殿所言，攘外必先安內，這是至理名言。究竟是哪些人與武田沆瀣一氣，確實需要嚴查。為表公正，就請從我平手家開始吧！在調查完畢之前，在下會讓家臣們在和泉待命，絕不讓士兵踏足京都半步！至於方才有人讓m.hetubook.com.com我出使北陸……為了避嫌，不得不加以拒絕了。」

或許還要加上近期地位扶搖直上的竹中重治，不過那畢竟是次一級的。

「此事確實需要注意。」足利義昭思索片刻後作出贊同的判斷，「畿內若有私自聯繫武田家的武士，一定要好好查個明白。當然，必須要避免製造冤案。」

如果能想辦法弄到「執事」或者「探題」名分，平定四國一島肯定就是指日可待了。哪怕有個「評定眾」亦是大有裨益的。

將軍的話的意思，大約就是「可以做，但不能用力過猛。」

難道一色藤長也認為是我說動了足利義昭，因此記恨上了？

將軍大人輕輕點頭，面露讚歎，看上去深深被打動了——或許是心中的天平某一端多了一塊砝碼之後，終於失去平衡。

至於一色藤長所說的讓平手汎秀去說和北陸一向宗與上杉家之事……顯然不會有人再提了。

聽到這裏平手汎秀才反應過來，所謂的「攘外安內」之說，意思就是要以對付外敵的名頭，吞併周邊的小勢力。

當年的信長也不能公開與之抗衡，更何況余者呢。

總之足利義昭是陰晴不定地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拍案做出了決定：「諸位的意見，我姑且都已經了解了。雙方固然各有自身立場，都講得出來道理，然而幕府的權威性乃是不容置疑的！兵部大輔何在？」

對於這種明顯來者不善的提議，平手汎秀立刻做出毫不客氣地反擊。

這兩國加起來地產超過了六十萬石，是關乎命|根|子的利益之爭，怎麼可能是通過外交手段說和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