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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聲音，毛利良通有些茫然。

忽然一陣腳步聲，周圍已經被酒井忠次、大久保兄弟、本多忠勝等人悄無聲息地圍了起來。

見狀石川數正又上猛葯：「何況，少主您難道忘記了……少夫人的情況了嗎？日後若平手氏得天下，僅憑這個我們德川就會淪為天下笑柄啊！」

可是被兩個面容姣好、身姿清秀，宛若女子的侍童跪在地上，抱著鞋子聞言軟語嚶嚶攔住，還真不好意思來硬的。

「啊！所以說……」德川信康冷吸了一口氣，臉上出現既期待又有點緊張還暗含愧疚的複雜神色：「先前說好的時機……終於到了？」

半天只憋出一句「平手刑部一定會對今日的作為深深感佩於心」的狠話。

……

石川數正又道：「我覺得此話也算有理。你想一想，萬一正在與東軍作戰，忽然腹中劇痛，臀腚處忍耐不住，無法把守門楣……那可不是十分尷尬嗎？瞬間士氣會崩潰的啊！甚至會連累友軍啊！」

「什麼？你軍正在用飯？」平手家傳令使者毛利良通臉上的肌肉不斷地抽搐，心裏是一肚子髒話呼之欲出又不敢出，憋了半天只能幹癟癟地抱怨一句：「貴軍吃飯的時機，還真是不巧啊……」

「明白了。」德川信康竭力做出決然果敢的表情，可惜一張口就忍不住心懷迷茫：「希望這麼做，真的是有利於德川家的。畢竟是違背了父親大人的意思，而且我多少總覺得，對平手刑部稍微有點過意不去啊！hetubook.com.com」

連哄帶嚇，花了好半天功夫，將要脫身，石川數正終於皺著眉頭又露面。

毛利良通沒辦法，只能坐下來食不知味地品著茶點。

「但家臣們正在喝味噌湯。」石川數正低頭囁嚅道：「眾人都說，這段時間遠離故土，吃的大米又都是近畿產的，有些水土不服，如果飯後不喝味噌湯的話，就一定會消化不良，腹脹難忍的！」

石川數正連連躬身賠笑：「抱歉，抱歉！我們三河人沒什麼文化，這個管理後勤的水平，比平手家那是差了很遠的，完全不能相提並論！都是我們太差勁的緣故！我們真是一幫笨蛋，廢物啊！」

過了約一刻鐘，毛利良通忍耐不住，反覆催促身邊伺候的雜役，聲稱要親自去看看情況，終於石川數正重新出現，滿臉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剛才沒有做好管理，有一半士兵分到了沒有煮熟的生米！我花了好長時間，才重新調配好的，請再等一會兒！」

「父……父親……父親大人……您……您……您怎麼……怎麼來了……」德川信康不知道從哪忽然出現，一臉驚恐和絕望的獃獃佇立。

夏目吉季當然不能否認這個，只能閉口不言。

毛利良通沒好氣質問：「貴軍不會仍在用膳吧？」

「主公？」

毛利良通大喜：「那還不趕緊……」

「對對！」石川數正如小雞啄米般點頭：「一定不敢耽擱！不過我想平手軍天下聞名，戰力和*圖*書之強屬於列國第一，一定沒問題的！就算沒有我們，一樣可以打倒織田軍！」

三河兵素來有善戰之名，五千人據河守住右翼，足以能讓另一頭居心難測、缺乏戰心的竹中重治止步了。這就讓平手汎秀有充分的用兵餘地，將直屬兵力集中置於中路，排布出厚實的多層陣線。

「正是。」石川數正深深埋下頭去，答得言簡意賅，「雖然織田彈正來不及派人與我們聯絡，但想來也不會有更好的時機了。」

徒然瞪大一雙圓眼睛，伸著手指指著石川數正，面色潮|紅，胸口起伏，氣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拜託您了，石川老師！」德川信康再無猶豫與仁慈之意：「就按照計劃，先拖延時間，等待平手軍投入所有部隊，本陣最虛弱的時候，再一舉拿下！」

終於，到了八月二十四日午後，石川數正不經稟報，匆匆走入營中，打斷了德川信康的獨自沉思（或者說胡思亂想），呈上一封極簡單的書信，低頭道：「昨天夜裡，織田彈正率兵趁著大雨過河奇襲，連破松山重治、加藤光泰兩陣，並迫退了香西長信，徹底佔據河灘。今日上午，織田軍緊急構築幾座浮橋，七成以上部隊都已經完成渡水，或者正在渡水的途中了。平手刑部正處於下風，來信要求我們向中路靠攏增援，不要理會對岸有消極作戰之嫌疑的竹中軍。」

「那麼，請允許老臣按計劃行動！」石川數正將腰彎得更厲害了一些，冷靜地發出ｈtｔｐs://wｗw•ｈeｔuｂoｏk.com.ｃom申請。

「……」德川信康頓時臉漲得通紅，怒髮衝冠，拍案而起，抽刀狠狠斬斷身側的燭台，齜牙咧嘴痛罵道：「我豈能忘記！您說得太對了！在平手刑部與織田彈正之間，我們還有得選擇，但平手義光此人，我絕對與之不共戴天！」

整個過程當中，德川信康只出了人力，船隻是長島的一向宗信徒籌集的，糧食由平手家從界町調撥，甚至營帳都有河內、和泉地方的代官徵發民夫來幫忙搭建，甚至還提前收到了五百兩黃金的謝禮。雖然說起來是孤懸在外飛地作戰，實際卻過得比在家裡還舒服。

「請恕罪，這也沒辦法啊。」石川數正煞有介事地鞠躬道歉：「畢竟吃飽了飯，才能發揮士卒的武力。否則空著肚子跑過去上前線，力氣不支，瞬間被敵人打垮，那不是反過來起了副作用，幫了倒忙嗎？所以說，兵馬未動，糧草……」

石川數正不以為意，振振有詞：「畢竟是凡人，就必須要吃飯才有力氣！有了力氣，才能夠打仗！這是天地間無法理所當然的！別說是平手刑部，就算公方大人、皇帝陛下親至，甚至是諸天神明、西方佛祖俱來，也沒法改變啊！所以只能請您諒解了！」

毛利良通左看右看，好久才意識到，被石川數正稱為主公的那個身材圓潤的中年人，就是官居三河守的德川家康！他一瞬間腦子大亂不知所措了。

由雨夜到晴天，中路友軍所面臨的激戰並沒有影響到他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德川家的將士度過的是相對和平的時光，或者說仍在等待著建功立業斬將奪旗的機會出現。

石川數正心下頓時一痛。

「的確如此。」德川信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聽明白，還是在自欺欺人，反正不住地點頭，雖然臉色還沒有十分篤定的。

「我……我……我！」毛利良通只覺得快要發瘋，連喊了幾個「我」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五千勁卒，不僅代表了德川家作為東海道之雄堅決支持合法幕府的政治態度，也在軍事層面給了西軍很大的幫助。

有道伸手不打笑臉人，見狀夏目吉季只能收了火氣，放寬語調：「鄙人沒這個意思……只是軍情如火，不容耽擱啊！」

石川數正卻是立即忙著出去安排「便當」事宜了。

毛利良通聽了大怒：「這也太離譜了吧！怎麼能容忍搞出這種低級的錯誤來？如果是我們平手家的奉行，大概已經斬首示眾了！」

接著人又消失了。

如此又過了約兩刻鐘，依然遲遲不見發兵，毛利良通左右踱步良久，再次急得火冒三丈，說什麼也要親自去看看。

「呵呵。」德川家康臉上浮起溫和友善，但不知為何令人心裏發寒的微笑，慢條斯理道：「因為我暫時還不想把德川家當主的位置讓出去，所以就來了。竹千代吾兒，這次做的不算差了，但來世請記住：想要取代你老爹，還要繼續努力啊！」

「便當吃完了。」石川數正老實回答到。

「你……你們德川家……」毛利良通似乎覺得「我」htｔｐs://m.ｈｅtuｂｏoｋ•com.com字不妥，又換成了「你」字，但還是啥都說不出來。

而石川數正卻是如同聽到了魔鬼和妖怪的索命叫喚一般，瞬間臉色煞白，渾身無力，雙腿一軟癱倒在地，顫抖著肩膀緩緩側首，結結巴巴地叫出「主公」這個稱謂。

「一定，一定！」石川數正連忙吩咐左右的雜役：「還站著幹什麼？趕緊給平手家來的客人準備座椅茶水點心啊！快去快去……」

忽然旁邊響起一聲熟悉的中年嗓音。

三河人當然也講究投桃報李，在持續大半個月的接觸戰裏面很賣力氣，大大挫傷了對岸南近江聯軍的士氣。

偏南部的廣瀨山上，「西軍」的右翼，乃是德川信康所率五千名三河兵的駐地。

「有意思。諸天神明，西方佛祖俱來都不行？那不知道我來了有沒有用？」

一直到農忙時節接近了，德川信康仍在鼓勵家臣們，說我們大家好不容易有為了天下大義而戰的資格，一定要創下令世人矚目的勛業之後才有臉回去，這個倒是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全軍上下無不摩拳擦掌，希望早日開戰。

「明白！在下充分明白！」毛利良通苦著臉無奈表示接受：「我就坐在這裏等，希望貴軍能抓緊時間……」

尤其主將是格外心焦的。

但事已至此沒有餘地反悔，他只能大義凜然地勸解：「滅平手，扶織田，我們三河人才能有足夠的生存空間。這個之前已經反覆強調了。主公他的態度，與我們截然相反，那是因為他現在更多在考慮遠江人的立場，而不惜犧牲三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