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天下之章
第三十六章 勝利在望
周圍的一些小字輩正在歡呼雀躍，用誇張的語言表達激動的情緒。
「大概都是阿諛奉承，陰謀詭計吧！以前就聽說，平手刑部與其說是尾張人倒不如說是京都人。」
安排妥當之後，信長望著高屋城的方向盯了一會兒，回首又想了想京都、岐阜城、小牧山和清州，不禁稍有唏噓之感，閉目搖了搖頭，臉上終於出現安寧和疲憊的神色，腳下一軟差點站不穩。
一切發展都在事先的預料之中。
稍微年長點的人，都是聽得火冒三丈，只是礙於場合，又不好太過反駁，唯有閉嘴生悶氣。
「以前柴田大人、木下大人，還有我老爹、叔叔他們，老說這個平手刑部如何如何厲害，我看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嘛……」
「咳咳，這個就有點……道理上我贊成你，不過小點聲……」
但是，他可以將勝利的希望寄托在另一個方案上面。
許多不知道天高地厚，根本沒有與平手汎秀打過照面的小字輩，在此夸夸其談，指點江山，睥睨群雄，有的是京都人，有的是近江人，也不乏是尾張人的。
他老人家又將精力集中於戰事上面了，連連發號施令。
於是織田信長亦命令本部人馬結束休息，向前增援。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到了申時初刻，傳回消息，瀧川一益m.hetubook.com.com已經毫無阻礙地推進到高屋城之下，與守軍展開了幾輪試探性的對射。蜂屋賴隆、金色長近也已經成功在左右兩邊的幾處小丘上點燃了煙火。
後面能否一舉克複城池，倒不是最關鍵的地方。
然後織田軍徹底佔據了河岸，並且後續部隊在瀧川一益等人的帶領下逐步渡河前進，織田信忠留守在本陣。
柴田勝家重創了松山重治，木下秀吉擊退了加藤光泰，然後終於輪到明智光秀出馬，沿著河岸繼續攻擊了最後一個據點，斬殺了約七十名敵兵。
不用急著攻下城池，而是要充分展示己方位於軍事態勢上的優勢地位，藉著這一點去影響人心，逐步懾服參戰的諸侯們，才是第一要務。
柴田、木下、明智三人原本是很不忿的，可是被主君點了名，卻是生不起半點抵抗情緒，紛紛尷尬地表示虛心承認錯誤。
「聽說其父還是主公的老師，還娶了主公的親妹妹……太浪費了！」
織田信長儘管無所畏懼，卻也並不盲目自信。僅憑自己的直屬力量，想在短期內克服平手家的火器優勢，攻克高屋城的可能性並不大。特別是昨夜那種大雨，在秋季是不太常見的，不能指望還有第二次。
平手本陣仍無出城迎戰跡象。
織田和*圖*書信長自己，則會與瀧川一益合流，對高屋城內的平手汎秀施加壓力。
明智光秀向南移動，準備採取「適當」的方式，「迎接」德川信康的部隊。若能按照預先約定，成功使其倒戈，則帶到平手家本陣面前去，可以大大傷害敵方的士氣。
形勢漸漸在往好的方向傾斜，東軍手握優勢，轉危為安，柴田勝家、木下秀吉、明智光秀等人無不興高采烈，彈冠相慶，然後緊張的心弦放鬆下來，疲倦之意壓制不住，紛紛開始呵欠連天，都覺得眼皮沉重。
「坐視友軍連連敗退，居然躲在後方按兵不動，真不敢想象是我們尾張出去的武士！完全是恥辱啊，恥辱啊！」
至酉時，日降晚，回報說南線西面德川軍大舉向中央靠攏，東面竹中軍只有不到一半部隊做出攻擊態勢，其餘暫未行動。北線東面淺井長政軍一部發起跨河進攻，另一部朝著中路移動，西面長宗我部暫時沒有太大舉止。
但一瞬間內他快速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又掐著太陽穴按了半天，然後猛地睜開了雙眼，頃刻又恢復到了冷冽肅殺的狀態當中。
從這個層面講，平手汎秀坐擁和泉，背靠界町，可以從瀨戶內海的商業圈方便快捷買到糧食並且送往各個據點，只要再堅守一個月左右就可ｗｗw.ｈetｕｂooｋ•ｃom•ｃom以不戰而勝。所以，面臨有風險的選擇，寧願放棄河岸退守也是說得過去的。
這期間，距離前線僅有數十町之外（也就是幾公里）的平手本陣，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或許是不願意離開陣地去進行一場野戰，所以完全沒有任何出兵的跡象，坐視著石川中游的兩岸都被東軍佔領。
提問者聽了這話還是懵懵懂懂，可惜信長耐心已盡，不再解釋了。
「我很懷疑到底是怎麼讓這種人混得青雲直上的。」
表面上看平手汎秀縮在高屋城周邊，完全不救援河岸防線，無疑是怯懦的行為，但結合具體情況來看倒也未必。
終究平手甚左衛門那小傢伙還是略有些小本領的，一舉就徹底打敗也不太現實。
然後一轉身，織田信長又忽然變了臉色，冷峻著臉喚來了瀧川一益，吩咐說：「你帶三千人，佯作攻敵本陣，不必真打，卻要小心埋伏。」又對蜂屋賴隆、金色長近命令道：「爾等各領兵五百，到高屋城附近，尋顯眼處，放火焚林！」
香西長信已經得到友軍失守的消息，沒有過多糾纏就老老實實向後退卻。
以此為中心，周圍淺井長政、竹中重治、德川信康、長宗我部元親，等等一眾兵馬，或是積極主動，或是被迫無奈，都漸漸投入了作戰當中。
見狀織田信長終於開懷大笑。
平手軍既然如此保守，是否還有必要讓織田信忠留在後方以防萬一呢？還是應該拉到前面來刷一點戰績和威望更好？
柴田勝家被派到北面，接應淺井長政軍（同時當然也要暗中有所防備），確保戰意不高的長宗我部等人不能支援高屋城。能坐視淺井軍與之互相消耗就更好了。
「說不定現在正在高屋城瑟瑟發抖，抱頭鼠竄呢！」
從凌晨到上午，三次小規模戰鬥的結果是，西軍有高達七八百名旗本戰死，一支軍勢潰散失去建制，兩支軍勢遭受創傷敗退。
「平手刑部好大的聲威，今日才知道是徒具虛名罷了！在我們織田彈正大人面前，根本連門都不敢出。」
信長一口氣發出好幾道指示，唯一讓他猶豫的是對兒子的安排。
織田信長耳尖聽見了，卻是哈哈一笑，回頭朝著眾人大聲吼道：「沒錯，平手汎秀那小子不算什麼玩意兒，沒必要如臨大敵！權六、藤吉郎、十兵衛，你們幾個別的都很好，就是謹慎太過度了一點！」
如果無法在秋收的最後期限到達之前結束征戰，放任國人豪族們回鄉務農，那麼這個困難可能將在明年更加放大，甚至引發崩潰性的後果。
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和_圖_書又看了看天色，最終織田信長下了決斷，吩咐道：「讓奇妙丸明天上午天大亮之後，領著他的部隊渡河參与攻城。」
其實織田信長的內心是不敢輕忽的。
畢竟，就算雨夜渡河，成功打破對峙局面，取得主動權，甚至將高屋城圍住，那也不等於立即可以獲得勝利啊，最後一步攻堅總還是無法跳過去的。
木下秀吉的任務是前往竹中重治處，通報當前的局勢，並且提出「一道參与最後攻城行動」的要求。相信那「美濃麒麟兒」應該是個識時務，知大體的人。
唯有理論上健康狀態最差的織田信長，他只是淡淡一笑，欣慰之情轉瞬即逝，更談不上有絲毫倦怠之意。他只是冷靜地站在臨時搭建的陣地上，緊緊抿著嘴，嚴肅地望向平手汎秀的方向，間或用言簡意賅的話語發出一些指令。
有無知少年衛兵發問，信長亦難得地有耐心解釋道：「今日雨夜渡河，雖然尚未能一舉擊潰西軍，卻以展示我的決意。此舉能讓猶豫不決的中立者傾向於織田氏，亦能讓原本支持平手氏的諸侯產生猶豫，如是一來，縱然高屋城不克，敵酋亦止不過僥倖身免而已，我已取下九分勝利。」
一面當著眾人的面表達樂觀情緒，一面又謹慎地安排小隊任務。這大概就是所謂「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