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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村民們絕不能接受。

沉吟良久，中野丸太郎毅然決定：「諸位不慌！我先搞清楚這事的真假！如果是真的，那我恰恰要找長島願證寺的關係，設法解決才行！」

但這廝平日本來一向就是半瓶水晃蕩，仗著在廟裡讀過書，在村子里好為人師，假裝什麼都懂，早已積累了豐富的忽悠經驗，倒也不慌不忙。

揖斐川和長良川交匯夾雜之處，岸邊五個村子的長者、富農和過半的壯年男性們，都聚在了一起，泱泱數百人，正在為今年夏秋兩季河水泛濫造成的災害而商討對策。

「已經在太平村和大福村張貼公告！」

「喂，你們就不關心她們說的消息是啥嗎？」

但具體的細節顯然還得商量。

「但是他們說，為此要清查地產，錄入賬冊！太壞了！趁火打劫！」中野二乃雙手叉腰咬牙切齒。

小鬍子少年嘿嘿一笑，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以前的領主們當然不是傻子，也知道有貓膩，可是力量有限，並無深入基層的條件，只要數字差的不太多，就會湊活著予以接受。

有的人著眼分配方案的問題：「給織田家的稅，是五個村子各算各的。但給願證寺的是不是必須一起算？那是平分？還是按人頭算？或者按土地算？」

長島的院家和坊主們，心思不免開始活泛起來。

目前北伊勢一帶，由於歷史原因，集權度太低，貢稅主要以「地下請」為主，也就是說，人們以個人身份，或結成民間團體，自行申報納稅額度。和*圖*書

後來織田、齋藤等家族崛起，在領內推行集權，願證寺因上層結構鬆散，意見不一而無法對抗，勢力漸漸減弱。但無論如何，河口三角洲的核心地帶依然是牢牢在握。

中野丸太郎早有計較，譏諷道：「那你倒是去找日蓮宗的和尚啊！那群和尚只收禮不辦事，每年的香火錢不如養條狗，狗還能幫著防賊呢！」

「什麼？這可就……」中野丸太郎大驚失色。

「還有，一向宗立入禁止，什麼的。我們的人也不許進去。指的是長島的說。」中野四葉說話前言不搭后語，好在意思還是表達出來了。

眾議紛紛，莫衷一是，不斷有電子被提出來又很快被否決掉。

中野丸太郎就多次作為「民意代表」，帶著禮品找長島願證寺幫忙。

中野丸太郎面色欣然，正準備聽清問題，再展身手，忽而旁邊傳來人聲。

現在的織田信孝，顯然是一個比較強勢的領主。

清查地產，錄入賬冊，這對於村民們來說是晴天霹靂。

眾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則上是沒了反對意見。

有的人表示物質上的憂慮：「多出一份供奉，倒不至於餓死，但是日子就難過了。可是這水患也不得不除，咱們人力物力又實在不夠。」

說話時他語氣篤定，神情嚴肅，高舉雙手，渾身上下充滿了救世情懷的光輝，一下子鎮住了絕大多數人。

有的人關注于禮法層面：「要是按您說的這麼做，那以後就等於是，既給織田家納稅，也給願證ｈeｔuｂｏoｋ.ｃom.cｏm寺上貢，這日後官司一旦打起來，怕是糊塗不清了。」

「就是，看到年輕女子就忘了魂，回頭小心……」

涉及的可是自己的血汗錢啊！世上還有什麼問題比錢更大？

門徒現在肯定遠遠不到十萬了，大致估計應該在兩到三萬之間。

「這是好事啊！」中野丸太郎不解。

提議向長島願證寺求助的中年人，精明強幹巧舌如簧，名喚中野丸太郎，有水田四町八反（約70畝），是附近頗有影響力的名主和話事人，慣常足智多謀。

「歐多桑，必須想辦法了，不然明年，飯都吃不飽啊……這絕不是因為我吃太多了！」中野五月攥起小拳頭在空中揮舞了兩下。

木曾川干支，起自上野群山之尖，歷飛驒、信濃、美濃、尾張，伊勢五國，乃是本州島最主要的水系之一，源遠流長，經年不凍，水產豐沛，運力充足，是中山、東海一帶農人賴以生存的生命線。

「咳咳，是這樣的……織田家宣布要維修橋樑堤壩，治理本次水患。但是——」中野一花清了清嗓子裝得很沉穩的樣子。

「是國府盛種做出了通知，比起外來的織田信孝大人，他這個本地人或許更致命。」中野三玖聲音很小似乎有點害羞，但對武士的事情意外地熟悉。

眾人仔細一聽，竟全是清脆的少女聲線。

只要上層僧侶們不奢求什麼「討伐佛敵，弘揚正法」之類的大志，靜下心來安然享受生活，日子還是很好過的。

「各位！各位！請安和*圖*書靜！聽我講！長島願證寺的高僧們已經答應了，只要從明年起，每年向他們供奉玄米三百石，腌魚一千斤，就馬上派人修橋補堤！今後的治水事務，也會一直負責下去！其他方面，也會保障我們的安全！這個結果絕對是最有利的！」

他等到前面的辦法都被否則，眾人心焦不已時，才拋出自己手裡的牌，意在一鳴驚人。

只見中野丸太郎從容一笑，作胸有成竹狀，學著一向宗高僧佈道的模樣，淡定地揮了揮手，高聲道：「不要亂，有問題一個一個來！相信我，一個一個解答之後，你們就能意識到，只有長島願證寺才是最好的救星了！」

少頃片刻，五個小姑娘氣喘吁吁跑到跟前。

須臾又有白髮老者搖頭道：「聽說以前的領主織田信孝大人，又回來得勢了，他們家歷代，跟一向宗可是不太對付啊。」

強勢的領主要清查地產，錄入賬冊，是自然而然的。

這個數字當然是吹牛，但能有這麼吹的底氣，說明多少也有點乾貨。

又有留著小鬍子的瘦小少年提出質疑：「咱們幾個村加起來，二千石糧食五千斤腌魚問題不大。除了貢稅之外，倒也還能應付願證寺的要求。但是長島真的只要這麼一點？沒有別的條件？」

「織田家派的人！」

中野丸太郎笑答：「您卻不知，現在近畿最得勢的，乃是平手大人，織田也得聽平手的，而平手氏跟一向宗，乃是姻親！京都東面正在新建的瀨田城知道嗎？就是平手家少主專門為了迎娶石山和-圖-書本願寺的大小姐，才動工的！還有兩三個月估計差不多了，倒時候有空去那看看，就知道平手氏與本願寺關係密切，牢不可破。」

……

「不好了，不好了！」

被此事震驚到的眾人，無暇去感受五姐妹的可愛之處了，只是面面相覷，如臨大敵。

「最好散開不要被看到哇！」

大聲的議論和質疑頓時消失，靜了片刻，才有人小心禮貌地上前提問。

「——這個我回頭再了解一下。」中野丸太郎仍心存僥倖。

再側首看去，正是幾個未出閣的鄉村少女蹦蹦跳跳跑了過來。

大把問題擺在面前，一半以上是中野丸太郎也無法回答清楚的。

這一代三條大河匯聚之地，水文情況一貫十分複雜，說是三角洲，其實是由大小不等的多個島構成的一大塊地域，洪災是影響民生的頭等大事。

「馬上就到我們這來！」

中野丸太郎目瞪口呆：「一花，二乃，三玖，四葉，五月？你們來幹啥？什麼不好了？織田家在太平村和大福村公布了什麼？」

相應的，以前的領主收不到太多錢，就拒絕承擔公共義務，修橋補堤是從來不會做的，討伐盜賊也不怎麼上心，都需要村民們自己湊錢想辦法。

畢竟他也就只能跟長島願證寺的中層僧侶拉到關係，真正的上層根本巴結不上。涉及到敏感問題，也是不明所以的。

不然憑他的地產，讓五個繼女吃飽穿暖還是有點吃力的。

立即有個藍杉壯漢反駁說：「新左衛門你自己信的是一向宗當然無所謂，我是信日蓮宗ｈｔｔps://ｍ•ｈｅｔuｂoｏk•coｍ•ｃoｍ的，怎麼能給願證寺上貢？以後還好意思到廟裡去？」

五十年前，一向宗第八代宗主蓮如上人的幼子蓮淳趁幕府衰微，天下大亂，以願證寺院家之名，來此開基立派，向周邊的伊勢、尾張、美濃擴散傳教，一路生根發芽，蓬勃生長，極盛時自稱有道場過百，門徒十萬，可與石山等量齊觀。

「這麼反感一向宗嗎？」中野丸太郎皺緊了眉頭。

入海之前，此河又與長良川、揖斐川合流，匯聚奔騰而下，沖刷出長島地區的三角洲。坐擁漁鹽海貿之利，又有天然屏障隔絕外界影響。

藍杉壯漢聞言大怒，卻自知理虧，無言以對。

「咦，這不是中野大叔家裡的五個女兒嗎？」

白髮老者仔細思索一會兒，勉強點頭，表示可以接受。

恰逢令人畏懼的織田信長暴斃，一向宗的親家平手氏上位了。

比如說，中野丸太郎所在的這個「中野村」，經過多年拓殖發展，實際有八九十戶人，糧食產量在五百石以上，但對上宣稱只說是四十戶，兩百石，逃了一大半。

「呵呵，親生女兒也不可能有五個年紀相當的吧！」

但身為一方豪強，又怎麼可能完全沒有擴張慾望呢？

儘管沒什麼硬實力，但就憑他跟平手家少主一起玩過泥巴，這軟實力可不一般。

中野丸太郎頓時不悅：「你這話，倒像是說我瞞騙似的！高僧們做事你不知道？素來有文書作憑證，到時一對照，就知道具體數字究竟多少，是不是我胡吹大氣了！」

「明明是五個養女……啊，不對，繼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