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但瀧川一益滿面坦然之色，全無動搖。

當然，富山城、魚津城之類的堅固據點能不能拿下來是另回事了。

這些等待救援的「友軍」們，加起來倒也能提供二萬部隊，不過都是連敗喪膽士氣低落而且摻雜了大量老弱殘兵的情況，看起來好像起不到什麼大的作用。

但這仍不能打消質疑：「那需要的人力呢？」

此話一出，許多對他有所不滿的人紛紛趁機指責他「膽大包天，胡說八道」。

瀧川一益所說的這個策略，重點在於穩妥性。就算中途出點問題，被吃掉一部分軍力，但由於大部分人都在工事的保護下，不出來野戰，就不可能大敗。到時候實際的時間和花費可能更高一些，但只要足夠有耐心，確實能把上杉謙信逼回去。

瀧川一益早有準備，立即答道：「那樣的話，上杉彈正多半會驅動外樣雜兵，先行試探進攻，誘使對方出陣。然後仔細觀察局勢，趁對方正在調兵遣將陣型鬆動之時，引精騎突擊。」

瀧川一益果斷搖頭：「恐怕很難啊！過去二十年來，上杉軍有過許多次平手，也不乏戰敗，但大幅崩潰的例子，好像一次也沒有過。」

顯然和圖書此語實際是在譏諷。

瀧川一益道：「那上杉軍就會比對方更有耐心。動如脫兔，靜如處|子，這個道理沒有比他們做的更好的了。」

平手汎秀「嗯」了一聲，沒有不滿意也沒有太滿意的神情，考慮了片刻，忽然出聲評論道：「瀧川左近殿身為『進退皆能』之名將，為何不大胆說出自己的見解，反倒一味附和我的作戰方略呢？您以為，這種以守代攻的策略，就完全符合我的心思嗎？」

但據說並非是越後上杉的士卒，而儘是北陸國人眾在打頭陣。

平手汎秀拔軍來到越前府中城，比上杉謙信至加賀要稍晚三日。甫一下馬，便聽說敵兵已然正面殺來的消息。

滿臉病色的竹中重治咳了兩聲，勉強精神道：「瀧川左近殿所言甚是。我軍雖眾，號令難以統一，若是與上杉野戰，難免有失。不如以逸待勞，以守代攻。當然也不能一味只固守越前，否則上杉並不來攻，反而專註收拾加賀、能登，豈不尷尬？最好是能有讓敵方有不得不尋求決戰的理由。」

這讓瀧川一益猶豫了半天，以不太確定的語氣答到：「首先，大概是上杉彈正本人悍不畏死的https://m.hetubook.com.com作風，以及對怯懦者的嚴懲起了作用……但更重要的也可能是用什麼『毗沙門天』的理論蠱惑士卒的原因。身批數刃而死戰不退的人在別的國度可謂難得猛士，而越后好像是很正常的事情。」

瀧川一益不以為意，接著說道：「我軍兵多將廣，完全可以步步為營，以城砦作為武器向前。先在越前築好工事，再配合車陣，依託工事往前延伸，每日只需推進三十町（約3公里），二十日即可到加賀，四十日可到能登，五十日可到越中，七十日便可將上杉彈正逼回越后。做到這一點，只需要宰相中將發布一條軍令：各軍勢只要未得到其他指示，便不得浪戰，務必嚴守各自陣地。」

又有人質疑：「總不是天下所有人，都會遇到挑釁就出陣追擊的。如果對方巋然不動，上杉軍會如何？」

三十萬貫。

這個數字足以把掐人嚇得一跳，但對於平手家來說，倒也還似乎出得起。

與府中城諸人相見，才知一向宗門徒眾形勢何等緊迫——一直擔任軍奉行的杉浦玄任戰死，石山派來的七里賴周人望盡失，本地的十幾個住持、坊官多半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不甚知兵的，而且還各持一見，心思全不統一。

兵事在即，無暇處理雜務了。平手汎秀只簡單撫慰勉勵幾句，懶得花心思仔細考慮，立即就將人聚集起來，要確立作戰方案。

對此瀧川一益的說法是：「將上杉彈正逼回越后，繼而就在邊境高築堅城，駐以重兵。只要堅持此道，對方僅憑越后一地的收入卻要應付多條戰線，無法維持過多部隊，數載之內定然不戰自亂。」

有人問原因。

「噢？」平手汎秀稍有點興趣了：「竹中殿可有良策。」

看來是被說中了心思。

瀧川一益皮笑肉不笑道：「您也該知道，上杉家的外樣，私底下叛亂是極為頻繁的。但另一方面講，在戰時膽敢當面拒絕命令，或者討價還價的例子，卻一個也沒有。」

這時平手汎秀總結道：「左近殿說得很好，那麼我軍此次該如何作戰？」

瀧川一益默然不答，斟酌片刻，回頭向平手汎秀施禮到：「在下計算過，總共花費大概會有三十萬貫。」

或曰：「一時之間，哪裡運得來那麼多土木工事？」

這時不管怎麼解釋好像都不太對。

此言一出，一直鎮定自若的ｈttps://wｗｗ.ｈｅｔuｂooｋ.cｏｍ•cｏm瀧川一益頓時大驚失色，張口結舌，不知所措，無言以對。

另一邊竹中重治倒是能鎮得住越前的土豪地侍們。但他神情委頓，體虛乏力，似乎健康狀態很不理想，言語中隱有顧念後事的意思。

沉默一會兒，復有人提問：「如此說來，上杉彈正實際是將外樣視作可以隨意犧牲的誘餌了？就不會有人心生不滿嗎？」

有人問：「那若是對方陣腳穩健，不漏破綻，越后軍會如何行動？」

「呼……」竹中重治撫了兩下胸口，臉色一陣紅白變化，好不容易舒了口氣，緩緩道：「不敢說是良策，但確實稍有些想法……」

瀧川一益搖頭道：「其實並不需要那麼多材料。只需要不斷拆毀後面的工事，搬運到前面去，不就可以了嗎？」

然而，事後的問題呢？明年越后軍再來，還是這麼對抗嗎？

這個大計劃聽得眾人大吃一驚。

反而是平手汎秀笑了一笑不置可否，抬手阻止眾議，吩咐道：「繼續講。」

瀧川一益自從被「點將」之後，憋著心氣要證明自己，顯然做了充足的調研，率先站出來發言說：「在下參考越后軍過去十年的二十七場合戰的經歷，發現上杉彈正的制勝之道和*圖*書，其實歸根到底，都是同一種方案——那便是趁對方本陣疏忽，照應不緊之際，以旗本衝鋒，直取大將。」

瀧川一益毫不意外，又道：「但敵方也有致命的缺陷。上杉家雖然對火器不可謂不重視，然受限於地域和財力的限制，無論數量還是質量，與您的部隊截然不可同日而語。若是依託于土木工事射擊作戰，則越后軍的勇力全無用武之地。」

馬上有人譏笑說：「看來您的策略，就是放棄越中、能登、加賀三國，守住越前就算贏了是吧？真不是一般的老成穩健啊！」

畢竟勝敗乃兵家常事，無論織田信長、武田信玄、毛利元就他們，都曾有過被人暴揍損兵折將的經驗。上杉謙信打了二十年仗，能做到敗而不潰，那可真是厲害。

又過了一小會兒，再有人提出：「如此說來，倘若擊潰了上杉家的外樣雜兵，然後驅使潰兵逃竄，能不能影響到後面待命的旗本精銳呢？」

瀧川一益猶豫片刻，躬身施禮道：「請恕鄙人直言，一旦我軍在移動陣型時，出現疏忽，被上杉家精銳士兵白兵突入的話，就算是宰相中將您的旗本部隊，恐怕也無法支持片刻。」

這個回答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