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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十河存保聽到就忍不住要冒火，聲稱要手刃傳播謠言者。

十河存保年紀輕顯然沒見識過，他勉強點頭表示接受，但又憂慮道：「當年的奮鬥，後來終於得到三好盛世。今日的努力，不知日後是否能有回報呢！」

三谷喜介眼見一個黑粗長條物體向臉上飛來，下意識閉上雙目，動作為之一緩。

三月十四日午夜起，遠江各地忽然開始降雨。

只見敵兵不過步卒百餘人的規模，個個身上血跡斑斑，腳下卻躺著許多十河家士卒的屍身。

讓人無地自容啊。

十河存保卻是立即被擊飛，倒栽下去，重重落在泥地，發出沉悶厚膩的響聲。一時看起來沒有爬起來的能力了。

親眼目睹一位騎馬武士掉進水裡，扭傷了腰還害得坐騎瘸了腿之後，眾人決定全體棄馬步行。

己方似已喪膽，只知舉著武器對峙，不敢輕易上前。

顯然贊岐人輸得很慘，甲斐人大獲全勝。

與此同時，理所當然地氣溫驟降，暖意全消，反倒頗有春寒之覺。四下土地皆成了泥濘一片，野外的行軍條件頓時變得十分惡劣起來。

對此話三好康長毫不意外，呵呵笑著說：「三好氏也不是天生貴胄。想當年老殿下被人害了，我等護住幼主慌不擇路四處逃難，到處求人和*圖*書收留，那時的困難，才是真的難啊，是看不到希望的難。」

武田軍莫非去而復返？特意找我這邊挑戰？那不就是等於是小瞧嗎？

然後砰的一聲響，十河存保雙手脫力，握不住搶柄，身子亦無法承受重壓而向後失重退去。

聞言十河存保默然，良久長長一嘆：「您說的都對，我何嘗不知？只是時常想起當年三好氏的榮光，以至於心念難以通達……唉！」

十河存保自恃身強力壯，火氣十足，在胴丸之內，只穿了單薄內衣，免得干擾行動。但雨水不斷打在身上，間或有幾滴滲過縫隙粘粘在身上，卻是很不爽利。

話音落地，便持著十字紋槍，如雄獅般猛撲過來。

隊伍不知不覺拉得很長，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

就在此時，土屋昌次看得分明，伸出左手，牢牢握住刺過來的槍尖，往側後方一拉，然後欺身上前，右手以反手姿勢拔出腰間的脅差，使出姿勢詭異的「居合術」來。

武田、十河兩邊人馬殺到一處。

坊間偶爾會有人說，平手汎秀四征四國，將阿波、贊岐的敢戰之勇士都逐漸幹掉了，剩下的全是跪地求饒的膽小鬼，所以不敢有任何反抗。

土屋昌次，就是「武田二十四將」裏和*圖*書面，最熱衷於「一騎討」和「單騎沖陣」的著名勇士？他的胞弟土屋昌恆，兩年前被平手家鐵炮齊射而死……

想到這裏，血氣一湧上來，雨水和泥地全顧不上了。

他挺槍而來，刺向手裡只有斷柄的敵將。

尤其身邊一個看似還沒成年的己方士卒，居然舒了口氣，小聲說著「太好了」。

現在他自己倒是想起這話了。

三好康長安慰道：「不必過分擔心！我已經聽說了，當年長宗我部元親那傢伙，在平手宰相中將面前，完全就是一副忠犬模樣，所以後面才能被授予高位。這個路子總是沒錯……」

眼前甲斐人雖然稀少，但望之便有肅穆殺伐之感，個個如狼似虎。尤其領頭個子最高那個，怒髮衝冠咬牙切齒，發出無形的駭人氣場。

大聲呼喊著，十河存保也雙手緊握自己的槍迎了上去。

十河存保毫無任何其他想法，也不管是不是誘敵之計，只有一個「洗刷聲譽」的念頭，正要大喊著「跟我上」。

二三十步外，那高大的武田武士正欲離去，聽聞此言轉過身來，冷笑一聲，上下打量，嘖嘖道：「原來是十河一存之子！好吧，也算你有幾分志氣，那麼記住了，今日取你命者，甲斐土屋昌次是也！」

抬頭一看，和-圖-書怒火中燒。

這一瞬間，被十河存保號召而趕來的家臣趕到。

力道反彈回來，土屋昌次始料未及，亦不免踉蹌幾步。

斷柄打在頭盔上發生一聲悶響。

十河存保看也不看，側身一腳把那個沒成年的士兵踢得倒飛出去，舉刀大喝：「且慢！我贊岐十河家的軍勢，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把命給我留下！」

反觀贊岐人……只能說比兔子和綿羊要強一點，大概是貓犬的程度吧。

十河存保想起此人的名聲，感受到的並非懼意，而是興奮。

土屋昌次定睛見了，絲毫不亂，一邊笑著「又來送死！」，一邊掄手揮起斷掉的搶柄，當作投擲武器，扔向對面迎來的敵人。

這讓十河存保的心情更糟糕了。

尷尬的是，這時武田大軍尚有大量余部未曾撤回駿河，德川一方及其援軍也剛剛才下達了「追擊」的命令。

這話，簡直是對武士最大的侮辱啊！

他的雙腳同樣是踩在爛泥巴地里，卻不知為何，仍然極為矯健，比之常人在平地上的速度還要更快。

刀光一閃，三谷喜介所戴的面甲被斬為兩截，臉上隨即斜斜割開狹長的恐怖創口，「啊」的大叫一聲，倒在血泊不動。

其中下滑得最快的，無疑就是將領本人。

「呯」的一聲htｔps://m.heｔｕbｏｏｋ•cｏm.ｃoｍ刺耳金石交錯，木杆折斷之音，是槍尖失准，正好對上了甲片最厚之處，未能穿透，反倒掰斷了搶柄！

他身邊的三好康長，由於年事已高，早已疲憊不堪，喘著粗氣，杵著長槍當拐杖，在左右兩位親兵的攙扶下勉強前進。但聽了這句抱怨，連忙挺直腰背站穩身子，肅然道：「這話可不要隨便說，您須知，『陪太子讀書』的工作要是傳出去，那可是被人搶著做的！」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草鞋和足袋上沾滿了雜草、泥巴以及一些辨認不出來是什麼的贓物，視覺和觸覺兩方面都有點讓人崩潰。

……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前方傳來喧嘩，有人大喊「敵襲！敵襲！」

「土屋昌次！我三谷喜介來取你頭顱！」

高大威猛的土屋昌次靠正面蠻力壓倒了對手，然後乘勝追擊，手腕輕輕一抖，藉著衝鋒的勢頭，槍尖直取敵將胸腹，瞄準了胴丸與草摺之間的間歇！

隊伍頓時稍有動搖。

老爹以「鬼十河」「鬼一存」的稱號縱橫四國、近畿、關西，勇名天下皆知。我年已過弱冠，卻始終毫無起眼的勛績，今日是時候拋掉「虎父犬子」的帽子了！

十河存保傲然闊步，頃刻趕到陣前。

說著那百餘人便要離去。

「逆賊受死！」

要不是十河存保及時舉https://www.hetubook.com.com刀，挺身而出，穩住士氣，說不定幾千人的部隊要被百餘人沖亂。

十河存保待淺野長吉走到遠處，才恨恨地開口：「原以為有驚心動魄的大仗要打，誰知道只是幫人做嫁衣罷了！現在又強迫我們踩這破泥巴路……看把您都累成什麼樣子了！」

現在雙方不得不面臨一場令人討厭的，雨中的運動戰。

雨中不方便使用弓箭和鐵炮，泥地里槍陣也難施展開，剛才純粹是白兵近身作戰，比拼的是勇力與鬥志。

這話說的是長慶之父元長死時的事情。

刀光劍影之下，兩刃相交！

「好吧……」講到這裏十河存保總算振奮起來。

忽然，武田家的高個武士叫道：「原來是四國人！今天只想為吾弟報仇雪恨，殺的是平手的人，沒工夫料理你們，走了！」

十河存保下意識站出來，拔刀向前，厲聲道：「我十河存保在此！諸君隨我奮戰！不要慌！」

終究，贊岐、阿波的敢戰之人並沒有完全死絕了。

依舊稀稀落落地往下垂滴著。

實在恥辱，恥辱啊！

程度並不算劇烈，但一直到次日早晨，仍未有絲毫停歇的勢頭。

聞言十河存保勃然色變，氣得嘴巴鼻子都歪了。

遠江國內水流縱橫，三步五步就有小河小溪。被雨水一衝，岸邊全是油光滑膩的爛泥巴，一不小心就摔一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