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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花紅

作者:尤四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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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錦字征鴻 第三節

第十九章 錦字征鴻

第三節

錦書叫她這一提點回過味兒來——可不是嗎,救得了一回,救不了第二回,她總有落單的時候。宮裡人心險惡,她位份低,不能隨扈,留下來豈不任人宰割?
賢妃懷著孩子胡吃海塞,胖得沒了樣子,活像個吹了氣的豬饢兒。她斜眼一乜,「甭客套,我來問貴主子一句話,昨兒晚上衝撞我的賤婢,貴主子就那麼給放了?」
寶楹哀聲道:「人在矮檐下,忍忍就算了,您別為我和她鬧。」
蟈蟈兒看她氣得不輕,嘴上不好說,心裏卻覺得她太過仗義了些。到天到地論,寶答應和她沒有那麼密切的關係,就是有前頭太子那一層,到底促成那件事的是太子,她過意不去把責任攬了過來,這些時日對古鑒齋的關照作彌補也盡夠了,犯不著為個低等媵妾得罪賢妃吧!
賢妃不賢,宮裡上下有口皆碑。這人驕橫,臉盤大,架子也大,和一樣位份的說話,敢指著鼻子像訓孫子似的,任誰也不買賬。口氣比天大,膝蓋綳得緊,脊背也挺得直,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不怕死的架勢。
「奴才在裡頭關了一夜,身上髒的。」言罷笑了笑,「貴主兒自去坐著,奴才下頭給您回話兒。」
錦書直直看著她,「萬歲爺有意兒放你出宮,原說讓你隱姓埋名的上外省去,可我想著那樣太不易,你一個人不成。要是你有這個意思,我尋個光明正大的由頭安置你,你瞧怎麼樣?」
她握著拳點頭,「這事兒我知道了,委屈姐姐關了一夜黑屋子。」偏頭吩咐春桃,「你帶寶主子上西次間里去,伺候沐浴,後頭的事交給我辦。」
錦書站起來道:「既這麼,你等我好信兒。我這就會會那賢妃去,瞧瞧她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錦書無奈叫人搬了杌子來和*圖*書給她坐,方道:「是回去的路上碰見她的?」
錦書搖了搖頭,「人是一定要放出來的,縱著陳賢妃,她越性兒放肆得沒邊兒了。還有淑妃和通嬪,把宮務交給她們,這倒好,比我還不問事。我先頭說把寶楹託付給她們,看來是靠不住的。」
寶楹猛直起身子兩眼放光,一把抓住她,顫聲道:「真要那樣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活在這四方天里不人不鬼的,你能讓我出去,我給你立長生牌位日夜供奉你。貴主兒……錦書,你是好人,救我苦難的活菩薩!」
錦書調過頭來看她,「你有話就說,我聽著的。」
錦書冷哼一聲,「叫她來,別打量懷著肚子我就奈何不了她!她既然愛出頭,我就拿她做筏子。我才晉位,原不想立威的,大家各自過日子,誰也不惹著誰,挺好的事兒,不曾想偏有人作祟不叫我好過,反正鬧了,索性大家都別想安生!」
「那奴才這就去追芍藥兒?」
「芍藥花兒,主子有口諭,讓你上北五所把人帶到翊坤宮來,誰有異議,叫她來找主子理論。」脆脆悶頭從寢宮裡出來,在廊子下指派,「帶幾個人,主子說別理那些混賬行子,只管辦你的差。」
她咳嗽一聲,「姐姐怎麼知道寶答應屬馬的?宮裡這麼多人,保不定記錯了,倘或錯了豈不冤枉了她?」
錦書點頭,想著她以後的光景,鼻子不由又發酸,「我拿不定主意,怕你艱難了要埋怨我。」
她挨了過去接她手裡的帕子,小心道:「主子,奴才有句話想和您說。」
那廂寶楹出了浴正挽頭髮,見錦書來了站起身相迎,訥訥道:「我才剛聽說賢妃娘娘來了,這會子怎麼樣?」
錦書笑了笑,寬慰道:「我心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數,你別管,梳洗完了吃飽肚子歇著,也別出來,她在我這裏撒潑,管叫她得不著好處!」
錦書有些意外,她背後說她壞話,竟然連一點兒理虧的感覺都沒有,果然是磨練成精了!
她沉吟道:「大約是吧!她不容易,活得比我艱難。」
廊下鵠立的人咋舌,好傢夥呀!語氣咄咄逼人,張嘴不拿「奴才」自稱,一口一個「我」的,還要交代,真把翊坤宮當自家後院呢!
錦書看她眼神堅定,知道她是下了狠心的,便咬牙道:「萬歲爺御駕親征,我是要隨扈的,把你放在宮裡我不放心。今兒藉著賢妃來鬧,就削你的位份送進清漪園去。你在那裡安生待著,等皇上迴鑾,我替你物色個好人配出去,這麼的你下半輩子還有些盼頭,好不好?」
錦書滿心晦澀,看她狼狽得那樣,越發憎惡陳賢妃。
「主子要傳她們來問話嗎?」蟈蟈兒慢慢替她打著扇子道。
錦書臉上浮出不屑來,只道:「且叫她枯等,等得只管坐著,等不得就走,我也犯不著留她。」說著擺擺手把殿里侍立的人打發了出去,拉著寶楹在羅漢榻上坐定,頓了頓才猶豫道,「姐姐,我問你一句話,你對萬歲爺,對這皇宮大內有沒有留戀?」
「先擱著,回頭再說不遲。人多了反而不好說話,賢妃不來則罷,萬一來鬧,我也要挫挫她的銳氣!」
賢妃撇著嘴說:「我和容嬪閑話,提起屬相,她說寶答應就是屬馬的。真是晦氣,怕什麼來什麼,正碰上這掃把星!」
新兒在一旁憤憤不平,介面道:「我和主子回古鑒齋去,過景耀門夾道正遇上賢主子的肩輿。正是拐彎的地兒,一個沒留神險些撞上,賢主子的輦晃了和圖書晃,又沒跌下來,她就說寶主子是成心的,要害她肚子里的龍種。主子一味地賠禮說好話兒,她就是不依不饒,嘴裏夾槍帶炮的罵得難聽,還牽扯上您,說您有法術,把萬歲爺弄得五迷六道,害了太子爺,害了皇後娘娘,遲早要顛覆大英。主子和她理論,她發狠叫精奇嬤嬤抽主子嘴巴……」新兒哭得語不成調,拭著淚道,「後來就把主子和我都關到北五所去了,說沒她的令兒不叫放出來。」
錦書眯眼打量她,牙根痒痒,恨不得把她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
賢妃嘴角一沉道:「這樣好,也省得我費口舌。我肚子里養的是金枝玉葉,薩滿算了叫六月頭上要避開屬馬的人,我連伺候的都打發了,誰知道半道兒上冒出個她來,她分明是成心來害我!您是副后,宮裡事兒您斷的,可別護短,我等著一個交代呢!」
錦書沉默下來,眼裡寒光凜冽。她這是笑話她來了?笑話她子息艱難,作養不住孩子么?
錦書又指派人給她上茶,「姐姐喝口茶消消火。適才叫姐姐等了半天不好意思的,我那時候問寶答應情由兒呢,來龍去脈我也知道了個大概。」
「賢姐姐來了?」她換個好臉子,沖邱八努嘴,「二總管快搬瓷杌子來請賢主子坐。」
寶楹怔了怔,「怎麼問這個?我說沒有留戀,你打算怎麼料理?」
「我想和您說,別人的肉,再怎麼貼不到自己身上。萬事都有個限,就好比您和寶答應,哪裡能看顧她一輩子?走得太近惹人側目,再弄出些有的沒的來,對她不好,對您自己也有損耗。」蟈蟈兒舔了舔唇,臉上有難色,「您再過幾天就要隨萬歲爺往漠北,寶答應還得在宮裡生活,您前腳走,賢妃後腳更變本加厲怎麼辦?她孕了皇子https://m.hetubook.com.com或帝姬,地位是巋然不動的,要對付個小答應,簡直玩兒似的!依著我說,您在中間調和調和反倒好,說個情兒,大事化小也就罷了。」
「容嬪?」錦書臉上起了一層嚴霜,「姐姐聽她的?她說沒說我也是屬馬的?」轉而一笑,「寶答應屬什麼我不清楚,我和容嬪一個院里住了兩個月,她屬馬卻是千真萬確的。」
「我琢磨著你這話有理。」她蹙眉靠在引枕上嘆氣,「我和萬歲爺求過,想晉她的位,也免得遭別人隨性兒欺負,可萬歲爺說什麼都不答應,怎麼辦呢?」她揉了揉額頭,「我得想個兩全的法子。蟈蟈兒,我也不知是怎麼的,對旁人沒那麼上心,偏對她撒不開手。按理說,我在吃穿用度上顧念她,叫她過得滋潤也算盡了意思了。可你看看,她一出岔子,我就急得火燒眉毛,這是怎麼回事!」
錦書聽得拱火兒,這賢妃向來目中無人,仗著大肚子索性甩開膀子不顧情面了。原先她在慈寧宮當差時就領教過她的利嘴,如今公然的編排她,這口氣斷不能忍!
芍藥兒「哎」了聲,勾手招來邱八和幾個青年太監,一群人惡狠狠出了翊坤門。
門上竹簾響動,脆脆急急進來回稟,「主子……主子,賢妃來了!那架勢了不得,臉拉了有二尺來長,說要求見皇貴妃。」
「這是怎麼回事?」她上去攜她,她卻往後退了一大步。
錦書一哂,「她火氣旺,叫她在抱廈里候著,晾夠了一炷香再讓她進來。」自己斂了衣裙繞過花梨木透雕藤蘿松纏枝落地罩,直朝次間里去。
她刮著茶葉沫兒,趾高氣揚地說:「總之她克撞了我,驚著了皇子,單這一點我就不依!貴主兒沒懷過孩子不知道,寶寶兒是娘的心頭肉,有個閃失比割和_圖_書自己的肉還痛呢!」
寶楹苦笑,「再艱難能難得過現在?這宮裡誰都可以訓誡我。前頭有禁足這一出,同樣位份里也沒人瞧得起,我是面子裡子全沒的人,還在乎什麼?」
寶楹淚眼朦朧地點頭,「這是天要救我呢!我心裏求之不得,只要能出去,哪怕叫我缺條胳膊少條腿,我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兒。」
蟈蟈兒扭身進明間,看見錦書歪在榻上擦臉,上前蹲了福道:「主子怎麼毛躁起來?不問情由地去放人,陳賢妃肯定是不依的,回頭必定要鬧了來。」
賢妃聽了這個完全的不為所動,什麼屬狗屬馬,不過是臨時編出來的借口。管他屬什麼,要針對的就是寶楹,人對了就成。
正說著,外面蘇拉通報寶答應到了。錦書忙下榻迎出去,看見寶楹髮髻散亂,由新兒和小宮女扶進來。上了台階自己抿抿頭,朝錦書請了個雙安,「奴才失儀了,貴主兒見諒。」
寶楹蹲了蹲,跟著春桃去了。她起身踱到窗前,東邊梧桐下安了一架鞦韆,在花海樹影里款款搖蕩。她盯著麻繩出神,寶楹在宮裡沒法待,誰能護她周全?這麼算來只能往清漪園裡送了,太皇太後跟前沒人敢造次,管她什麼妃,要往清漪園尋不自在,還得掂量掂量。只是要伺候老祖宗,沒有那邊親點也過不去,除非是削了位份……這事兒有些冒險,一旦貶黜只剩出宮一條道兒,這樣大的事不問過寶楹的意思自己做主,她要是不願意,自己又要落個裡外不是人了。
蟈蟈兒笑道:「您是熱心腸,加上她和您有幾分像,您就真拿她當姐妹了。」
賢妃一哼,沒搭腔。心道不為這事我來這裏幹什麼?看你怎麼個神氣活現的得瑟?
錦書笑眯眯的頷首,「是放了,這會子在我宮裡呢。賢姐姐是為這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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