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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買的，嗚嗚嗚……我看你、你的煙抽、抽完了，嗚嗚……」蕭援朝抽抽噎噎道：「我用的小豬、小豬的錢、錢……我還買了旺旺雪餅。爸、爸爸……嗚嗚嗚……我再也不敢了，你別打死我，嗚嗚嗚……」

常生的眼睛里露出一抹濃重的異色，繼續追問道：「你是怎麼跟他們捉迷藏的？」

他來到這裏就是要搞清這個問題：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在沒有人發現的情況下回到家的？

抱著孩子的趙秀英也哭了，一家三口哭成一團。

「什麼帶著兒子吃飯？」電話里傳來趙秀英驚訝的聲音。「兒子剛回到家，你跑哪去了？趕緊回家吃飯。」

一路上，蕭紅軍不停的抽著香煙，臉上一會露出憤怒，一會露出如釋重負。兒子在家，沒錯，自己沒有聽錯，那就是兒子的聲音。可他是怎麼回家的，究竟是怎麼回家的？

蕭援朝睜著一雙淚眼瞅著孫洪烈的軍裝，右手朝飯桌上摸去，摸到一塊肉之後趕緊塞到嘴裏咽下去，然後滿是畏懼的看著痛哭的父親。

「這個是做什麼用的？」常生捏著奶瓶，發現裏面還有水。

已是深夜，經過一天精神高度緊張的蕭紅軍與趙秀英沉沉睡去，但蕭援朝卻醒了，睜大眼睛看著坐在自己床前的人：那個沒有騙他的叔叔，常生。

「爸爸，嗚嗚嗚……」蕭援朝一隻手緊緊摟著母親的脖子，哭著從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煙遞給蕭紅軍。

看到兒子完好無損，蕭紅軍吊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了。可隨之而來的就是憤怒，無比的憤怒。

蜷縮在被子里的蕭援朝咬著手指頭，小腦袋處於亢奮https://m.hetubook.com.com之中：爸爸今天沒有打我，真的沒有打我。那個叔叔沒有騙我，是好人！

捉迷藏？跟特種兵捉迷藏？一個五歲半的孩子跟特種兵捉迷藏還不被發現？

電話又一次響起，蕭紅軍盯著熟悉的號碼，深吸一口氣，用力擠出一抹笑容，最終接起妻子的電話。他要用一個謊言穩定住妻子，不管能穩定多長時間，總之能多一會是一會吧。

「告訴我！」常生一把抓住蕭援朝瘦小的肩膀，盯著對方的雙眼問道：「你挖這個洞用了多長時間？」

「告訴我，想當兵嗎？」常生抱起蕭援朝。

一頓飯吃完，蕭紅軍抽著兒子用小豬儲蓄罐里的零錢給他買的香煙，輕輕擁住妻子發獃。

蕭援朝用力點點頭，跪在地上，從床下拉出一個小包打開，自語道：「我是小孩能鑽出去，你是大人鑽不出去……」

趙秀英抹了把眼淚點點頭，她不知道今天發生的事，而且老蕭這兩年的情緒的確不對，甚至說有些精神分裂。

「好像是……」蕭援朝咬著手指頭又想了老半天，伸出伸出五根手指頭道：「就是這麼長時間呀……」

山上的孫洪烈得到消息，立即下山，與蕭紅軍一同坐上車瘋狂的朝蕭紅軍家趕去。

「煙是哪來的？」蕭紅軍看著蕭援朝，柔聲問道。

「叔叔，你真笨，牆那麼硬，當然得用水泡一泡才好挖呀。」蕭援朝認真的拿過奶瓶，朝只能容他鑽過的洞里澆水。

兒子不是被劫持了嗎，他怎麼回到家了？蕭紅軍想不通，他得聽到兒子的聲音才敢確認、相信。

「好長ｍ•hｅtｕbｏｏｋ•cｏm.cｏｍ時間呀！」蕭援朝張開小手臂，劃了一個大大的圈。

「就是可以跟你捉迷藏的那些人，就像今天你下山回家跟他們捉迷藏的人，再比如……你的哥哥。」

常生沒有打擾這個孩子，直到看見蕭援朝開始掰腳趾頭。

「老蕭，你今天怎麼了？」趙秀英疑惑的問道。

妻子的電話一遍一遍打來，蕭紅軍不知道到底接還是不接。他不想讓妻子知道這件事，他希望能夠帶著完好無損的兒子回家，當作一切都沒發生。

蕭紅軍愣了，身後已經向領導彙報完畢的孫洪烈也愣了。

蕭援朝用力點點頭，看看卧室的門，伸出小手放在嘴跟前噓聲道：「爸爸不讓我出去玩，我就挖個洞出去捉迷藏。」

孫洪烈已經離開，這件事沒必要讓趙秀英知道，而且他還得追捕那個匪徒。

蕭援朝的母親名叫趙秀英，擁有那個年代許多人都用的名字。

看到妻子如同護崽的雌虎一般，蕭紅軍舉在空中的右手定在那裡，而後緩緩的放下來。他暴怒的臉頰也隨之恢復平靜，變得和藹、慈祥。

「呵呵，沒事了，沒事了，呵呵。」蕭紅軍笑著，伸手要從妻子的懷裡抱過兒子。

「什麼？你說什麼？」蕭紅軍呼吸急促，瞪大雙眼，幾乎用吼的聲音問道。

「你老糊塗了？俺們娘倆等你回來吃飯呢，快點回家。」

「手指頭不夠呀。」蕭援朝晃晃腦袋道：「叔叔，你別煩我，我算呢。」

「蕭援朝，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自己回到家的？」常生問道。

聽到這番話，蕭紅軍一拳砸在桌子上，蹲在地上抱著頭嚎啕大哭起來。

https://m.hetubook.com.com說完這句話，蕭援朝放下手中的旺旺雪餅，獻寶似的跳到床下，費力的挪開床頭櫃，露出一個通向外面的洞口。

「什麼是當兵？」蕭援朝眨巴著雙眼。

但是趙秀英往後退了一大步，警惕的盯著蕭紅軍。

「多長時間？」

「就是捉迷藏呀。」蕭援朝抬起頭，吮吸著手指小聲道：「叔叔，我爸爸真沒打我，你沒騙我，你還給我買旺旺雪餅，我告訴你怎麼捉迷藏。」

「這是你挖的？」常生驚訝的問道。

「蕭援朝，旺旺雪餅。」常生把一大袋旺旺雪餅放到床上，笑著說道：「下山了往左走再往左走，然後再往左走，往右走，再往右走，拐個彎往右走，往右走，蹦過去，往右走，往右走，往右走。我找到醫院了，看病了。」

「說！跑哪去了！」蕭紅軍像是爆發的野獸，沖蕭援朝發出吼聲，揚起右手要打。

「真是你挖的？」常生重複問道。

在蕭紅軍面前，蕭援朝的膽子比老鼠還小。他最怕的就是父親打他，怕父親打死他。

蕭紅軍用力抹去淚水，看著兒子膽怯的雙眼，伸出手想去摸一下兒子的腦袋。

電話里的蕭援朝一下哭了出來，可在父親跟前又不敢大聲哭，只能死死憋著發出嗚咽的聲音。

上級大發雷霆，孫洪烈強頂壓力，蕭紅軍漸漸失去希望。

「砰」的一聲，自家的平房門被重重推開，瘦瘦的蕭援朝端端正正的坐在堂屋飯桌前。

「噗通」一聲，蕭援朝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兩隻手撐著地面，不住的往後退，直到退進桌子底下，這才裂開小嘴發出大哭聲：「爸爸，嗚嗚嗚……你別打m.hetubook.com.com我，我再也不敢亂跑了，再也不敢了，嗚嗚嗚……」

「別管我今天怎麼了！」蕭紅軍對著手機吼道：「立刻把電話拿給兒子，讓他跟我說話！」

「你掰腳趾頭幹什麼？」常生問道。

「秀英，」蕭紅軍捏著手機，努力穩住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用平常的腔調道：「我帶著兒子在外吃飯，晚一點回去。」

當蕭援朝看到自己的父親走進來的時候，臉上充滿畏懼，直挺挺的站起來，小身子不停的打著哆嗦。

蕭援朝的身體立即顫抖起來，眼中的膽怯變成驚恐。

手指頭掰了好多遍，腳趾頭也掰了好多遍，蕭援朝終於喘了一口氣，仰起頭沖常生道：「我算好啦！」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蕭紅軍的眼淚狂涌而出，繼而就是暴吼：「你跑哪去了！狗日的，你給我跑哪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老子非得揍死你！」

常生的眼睛里泛著濃濃的炙熱，像是看到一個未經開發的寶藏。

這一面牆是二四磚牆，上面還有水泥，成年人挖起來都費勁，更別說一個五歲半的孩子在這裏挖出一個洞了。而且這個洞還是在成年人眼皮底下挖出來的，竟然沒有被發現！

蕭援朝的眼睛亮了，用力點頭：哥哥最會捉迷藏了，當兵就是捉迷藏呀，當兵就又能跟哥哥捉迷藏啦，還有新的變形金剛，嘻嘻……

看到旺旺雪餅，蕭援朝咧嘴笑了，抓起一個撕開塑料包裝紙，吃的嘎嘣脆。

「孩子餓了，先讓孩子吃飯吧。」孫洪烈把蕭紅軍攙扶起來，笑著道：「老蕭，我也餓了，到你這了，你總得管我頓飯吃吧，呵呵。」

「蕭紅軍，你到底想幹什麼！」趙秀https://ｍ•hｅtuｂｏｏｋ.ｃoｍ•ｃoｍ英把大聲哭泣的兒子從桌底下拉出來緊緊抱住，沖蕭紅軍嘶喊：「你今天要是敢碰一下兒子，我就跟你同歸於盡！」

「到底是多長時間？」

看到兒子的這幅表情，蕭紅軍深深嘆了口氣，臉上滿是後悔與自責，低聲道：「吃飯。」

隔了一會，蕭紅軍清晰的聽到兒子怯生生的聲音：「爸爸，回家吃飯，我餓了。」

「可是山上那麼多人，你怎麼沒有被他們發現？」常生繼續問道。

「就是往右走，往右走，再往左走，坐公交車。」嘴裏吃著旺旺雪餅的蕭援朝伸手比劃。

「人找到了，在家！」蕭紅軍掛掉電話大聲叫道。

蕭援朝歪著小腦袋看著天花板，開始掰手指頭算起來。

小包里有鉗子、錐子、剪子、尺子、圓規、鞋拔子、螺絲刀、小鐵棍、筷子、牙籤等等等等。反正只要是能夠用來挖的東西一應俱全，而且還有一個奶瓶。

「兒子呢？兒子呢？我要跟他說話！」

到底是多長時間，常生不知道，因為他無法理解小孩的世界。但是他從蕭援朝身上看到了無窮無盡的潛力，這個孩子他要！

「捉迷藏呀。」蕭援朝又撕開一個旺旺雪餅，頭也不抬的說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四總部兩個小時的死命令越來越近，可依舊沒能在霞客嶺找到蕭援朝。

「老蕭，沒事了，都過去了。」孫洪烈拍拍蕭紅軍抽動的肩膀，沖趙秀英道：「嫂子，老蕭今天看到一些事，情緒有些不穩定。沒事，沒事。」

站在那裡的孫洪烈不知道心裏什麼滋味，他非常清楚蕭家祖孫三代的一切，更清楚當年在戰場上的蕭紅軍是怎樣的鐵血男兒，可今天他跪了、哭了、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