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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答應我了。

「無盡的重複，貧道這夢幻的戲台，傀儡的黑影，並不是只有一個走向，它會根據你的選擇，產生千千萬萬種不同的後續。」

言語輕落，然其中真意，卻不僅僅是如此。

……

眸子睜開，光華璀璨，仍舊是那片山海，仍舊是那個魂牽夢繞的人。

此正是故敵相得見，這大龍認出此孩子來歷，於是施法欲捉，卻不料被這孩子抽了龍筋，扒了龍皮，此徹底結下樑子，待許多日後，龍宮來人，行至雲原山中。

但世事眾生，既入修行，本就是為了滅劫而去，得長生不死也，得造化之功也，究竟為得什麼，那修道修的什麼，每個人的道都不同，有的人為了長生，有人為了光陰，有人為了復活摯愛，有人早已身在劫中卻不自知。

這是女兒家表達愛慕的最好形式，而正是此時，她突然聽到了自己那朝思暮想的話。

頭顱四下張望，目光之中還帶著迷茫。

【心中之心，夢世之夢】

《金剛經》的四句偈語，正是該用在此刻。

此掌之中已起妙法，那法……謂之——

「太上嫁夢心法。」

即使不能與他長久，但得此一言，那心中的緊張之意已經盡數消去。

……

情劫有難，一難便已難纏，若是二難三難齊至，真真正正如藕斷絲連，又似春風野草，燒之不滅，斬之不盡，一茬斷自又有一茬接續，難以抵抗。

這對於先天神聖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畢竟不是後天的生靈，但這個孩子只是神聖，並非是天生地養，卻也有此等神異，不免讓無數人驚詫難言。

【可行否？】

心中決斷已落，那雙目之深處，再也沒了波動。

原來是夢啊。

三番兩言，收徒功成，待www.hetubook.com.com到那孩子上了神峰，是骨肉分離，致使龍女輕泣不已。

【唯有大其心方可容天下物。】

寧傾歌的眸子緩緩睜開，刺目的陽光映入眼中，她緩緩坐了起來。

恍惚之間，她似乎聽見了一些話，那好像是李辟塵在講，但很快，她就忘記了那是誰的聲音。

李辟塵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道天意情絲勾連冥冥，是註定之難。

熟悉且溫暖的聲音從虛無之中響起了。

「你醒了么？」

當初的一念斬下，不曾斷去，是人天之難，如今釀出此果。

「夢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山海臨濤，蒼梧難老。

「不會走了？」

纏絲漸斷，李辟塵斬去自己的情絲，那再度出手，斬掉龍女手腕上的綿綿情絲。

李辟塵看著她，那躺在沙塵中的身軀，閉著眼眸，輕輕的呼吸，秀眉鬆開，早已不再蹙著。

隱隱約約，龍女的目光迷離起來，那種感覺飄飄忽忽，就像是化作了清風，就像是化作了玉蝶，就像是化作了一粒纖塵。

生靈所見，乾坤高遙。

既以本心看他心，那便二話不言，正是——

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充斥心田，讓她幾乎不能呼吸，過了好半晌，那面上泛起洶湧澎湃的潮|紅之色，頭顱輕垂，吶吶的點頭，卻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貧道任天舒，道號太乙，願收此良才美玉為徒。」

太上嫁夢。

「心中之心，夢中之夢，貧道已經把該做的做完，若你看破，真的已經放下，那便能夠醒來。」

【……】

既是夢幻泡影，那一旦戳破，劫難……自破？

無故殺人，總是該受到懲戒，於是故事開始，即使是仙山福地也沒www.hetubook.com.com有辦法說此事不公，龍女眼見自己夫君所做徒勞，但不久之後，便傳來自己那孩兒削骨削肉的事，當即便是昏死過去。

那小仙童帶著那孩兒去了海處戲水，卻不料那孩子性起，引紅綾攪海，不需多時，便有大龍顯化。

天意，天意。

龍女轉過頭去看著他，那目光之中終於是升起歡喜的情感，乃至於喜極而泣，撲向他，將他抱住。

有一尊年輕道人來至，與李辟塵打個稽首，龍女看的清楚，這位道人身後，左側高懸大日，右側微垂大月，那日光光王齊顯，二聖交臨，可謂真正有道人士。

心中既明，知是夢幻，何必留戀不舍？

「可行。」

李辟塵看著身前的龍女，那口張開去，長嘆一聲。

他指著任天舒，道：「孩兒所看，這牛鼻子的道人，還不如爹爹的道行高呢！」

「拿起了，便可放下，若是還不曾拿起，何談放下？」

一歲能走，三歲能言，五歲能辯，七歲時已經能上天入海。

那是一種淡漠的笑，繼而變得有些慚愧。

龍女得到肯定的答覆，那淚花湧出，那身子與他相擁，只想著永遠不必放手。

李辟塵教導於他，讓他名諱曉得一切，知道如何去操縱法術，那至七歲年紀，龍女眼見自家夫君把他送入仙山，至那神峰之頂，當處名喚太華。

但此時，這對於李辟塵來說，不過是夢幻泡影罷了。

七情，六欲，五塵。

浮光碧落，長天渺渺。

既是無心，那諸劫本不加身，正是真正紅塵不染。

……

三者歸一便是紅塵，那天上天下，處處皆是紅塵。

頑童頑語，讓任天舒笑起，且於他言明，這世間諸法，遠遠無盡，不僅僅是只有他爹爹一家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明，那神峰之上，更是有許多玄妙之術。

【……】

手掌拂下，按壓在龍女眉心。

時光飛逝，轉眼之間，龍盂之會已經過去了許多年，那當初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已經遠離了他們，對於龍女來說，她認為自己終於有了歸宿，那重新披上火紅的嫁衣，終於是嫁給了自己心中最喜歡的那個人。

夢者，不明而思也，求而求不得，一切皆泡影。

「做個好夢……」

「我自破之，彼岸花臨。」

李辟塵抱著龍女從雲海之中轉下，放於一處島嶼，那立地劃下金光罩，如此做完一切，雙手便已經負起。

然就在此時，她卻不曾看到，李辟塵的面上神情，卻並不是柔和，亦不是嚴肅。

「既然看不破，那便不是從貧道這裏破，從你這裏，或許更好一點。」

李辟塵沉吟良久，那目光不曾動彈，待那龍女抬頭一瞬，那一隻手掌輕撫其臉。

東天皇漢，千古盪浩。

龍女長出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不會走了。」

李辟塵的雙目已經開始變化，陰陽的光華照耀，那輝煌與黯淡同存，看見了手腕上的紅線，那綿綿無盡，纏纏不絕。

……

意識陷入黑暗，待不知過了多久，龍女再度睜開眼睛，耳邊再度傳來了那熟悉的聲音。

李辟塵念至此處，突然想到了破劫之法。

赴鴻門，仙人去矣。

生而神聖，伴蓮華而出，手戴金鐲，腰纏紅綾，降世便是人仙，那種氣息浩蕩，與那柔弱的模樣全然不配。

何為眾生，其中要意是在一個生字，頑石無性亦無命，既然無命當然無情。

「你醒了么？」

天之蒼蒼，其正色邪？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乃至於如春雷和_圖_書突震，讓她渾身顫抖，那抬起頭來，雙目之中還有迷茫的神色，但下一刻，耳中傳來的聲音，仍舊是那句話。

那是李辟塵的手掌。

李辟塵閉上雙目，再睜開時，陰陽之光已經散去，那手掌突然抬起，大袖一抖，那一隻手掌伸出兩根手指，對準手腕處劃下一斬。

李辟塵轉過身去，那雙手負起，黑白色的陰陽道袍迎風而動，那足下踏著雷光，兩步踩著雲霞，只是盞茶過去，天外天邊，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天是無情，因那七情無話，懼那六欲染塵，正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兮。」

無情不是真修行，但執著于情則更是落入下乘。

【……】

天地萬物，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仙不可能居在魔窟，魔亦不可能住在仙山。

其遠而無所至極邪？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以自己之心去揣摩他人之心……

「你嫁給我吧。」

一切思考恍若光陰乘龍去，剎那之間，李辟塵腦海之中，諸般念頭同落，只剩下此一言爾。

李辟塵對孩兒細言，講道入神峰修行，且不可私自懈怠，那孩兒不解，言道：「爹爹既然本就是有道之人，為何還需孩兒去神峰修行？」

意中人起手拂過，龍女那面頰頓時變得潮|紅無比，那支支吾吾，眼角還掛著淚珠，然而下一刻，她便被李辟塵的一言所攝。

大其之心，看其萬劫，渡其千般磨難。

萬物皆如此，一旦群聚，必然有各種煩惱紛擾，便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再進一步，情念糾葛，亂其諸仙之性，亂其諸仙之意，以至於引出戰火。

從一個少女，成長為女人，因為二人都是仙家，那生子之事推遲了一個甲子，且懷胎用了三年，最後終於生下了屬於那個孩子。

她的神情變www.hetubook.com.com得柔順起來，那頭顱輕輕低垂，如小女兒般的嗯了一聲。

……

「你所思念的東西，會在夢中一一實現，或許待到千百次的輪迴以後，你就會沒了那種衝動，看破一切，自然放下。」

……

於是雙方皆去，只留下一道天意情絲不斷，而李辟塵手腕處的紅線，已經變得極其的黯淡，相反，龍女手上的那道絲線，則是處於光華明滅不定的狀態。

情劫自心中而起，自心中而發，一舉一動皆是自身念頭，難以言說，故此劫不是外物所來，而是修行日久，自然秉天而出，此于尋常之日一舉一動皆有關聯，若是長久在深山老林，極少與他人相見，此劫降下便是不厲，但對於那種長久不見人的修道人來說，即使不厲，同樣也是極其危險的。

無情無欲無執拗，自是無心。

然世事無常，上山多日，那孩子天資聰慧，早已修的無數法道，且有一日，那一個小仙童兒帶他出遊，一路上兩小嘻嘻笑笑，騙過了山門前那滿頭華髮的金袍童子，更瞞過了山腳下那對呼呼大睡的虎仙獅妖。

仙人順天而逆行，道臨天上，天懼道之，故設劫難。

斬了七情，斷了六欲，滅了五塵，那是石頭，不是萬物眾生。

「我不去了。」

話語輕落，龍女這一瞬間仿若放下了什麼，那心中大石落地，並無喜意上心，而是在腦海中充斥了一种放下的念頭。

若是強斷，情劫之後怕是要來殺身難，天意最喜弄人，且不管你是仙是魔，是神是聖，此情絲一繞，必是要玩弄於你，讓你難受至極。

該來的終究會來，龍女再一次見到了故人，只不過，如今的故人，都是春華的龍族。

山海仿若有些不同，她看了一會，緩緩回過神來，那手摸索著，抓到了另外一隻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