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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一笑，醉了半世繁華。

李辟塵開口了。

第一個十日過去，渾身法力如流水般散盡。

李辟塵的身軀僵硬的已不能動彈，大雪下了不知多久，兩人面對面坐著，聽著呂忘塵的話，李辟塵開口，聲音仍舊清澈。

她在大雪之中起舞，她紅衣黑髮。

「這大雪下了，天下皆白，我亦成白，你更為白世白身。」

李辟塵被八道光華所在泥沼之中，那些濁流被大雪覆蓋化作寒土，燈火在暴雪當中苦苦支撐，搖曳將熄。

「這大雪下了，前十日，斬你一身法力，中十日，磨你一身精氣，后十日，滅你一身道行，再后十日，打了你頂上道花，最末十日，你已成一世凡人，撐不得一日便該死去。」

五指伸出去，在李辟塵的眉心處點上，呂忘塵的指頭輕易的捅穿了李辟塵紫府，這一下，就猶如在冥冥中落下利劍銀刀，斬了何物，自是不用再提了。

「一世人間。」

這本是只能在夢中看見的情景。

靈威宮的兩側，此時並沒有青樹，而是桃花。

呂忘塵看著那團燈火，最後的光也即將消散。

天上大雪飛舞，呂忘塵看著李辟塵手中那不滅的燈火，忽的走到宮前，雙手一開，於是便舞了一套拳法。

呂忘塵下意識伸出手去，觸向少女的額頭。

灰雲開盡，李辟塵看向那踏出的人影。

那聲音仍舊溫潤。

三個字落下，於是天下的大雪更加厚重了一些。

他的手收了回去，而李辟塵伸出手去，把這盞燈火托起。

「燈火遙遙尺心巔，雲化蒼茫雪為天；」

李辟塵的雙手已經沒有血色，完全變成了蒼白的狀態。

乾天散去，兌位上，塵埃湧起。

火乃無形有相之物，本質乃是一和-圖-書團暴烈陽炁，但在八卦之中又屬四陰，與水一般乃是極炁之相反。

數不清的紅蝶在他身邊飛舞，他愣愣的看著那些紅蝶，而李辟塵的影子則已經消散了。

「三世嫁夢……三世春秋……三世合一可捏造一切虛幻，再塑春秋，聞夢中天地法，借諸天紅塵之夢一用……」

「碧落蕩蕩黃泉深，滄浪清濁黃塵勝。」

清靜之外，還有另外一重力量。

李辟塵的身影出現在靈威宮的前方，呂忘塵轉過頭去看向他，驀然站立半晌，而後抬手笑嘆一聲。

雙眸睜開，呂忘塵豁然抬頭。

大雪忽然飛舞起來。

紅衣的少女帶著令人沉醉的笑，她的聲音如黃鸝般清脆，還不等白衣少年答話，少女便已經自顧自的跑去了前面。

此火一出，李辟塵的足下四方頓時如化泥沼，八方亮起八卦之火。

天是白茫茫的，那桃花卻緋紅如火。

溫潤的聲音伴隨著虎的嘯聲而響起，凝眸而視，便看那前方，一位白衣少年騎白虎而來。

第五世，呂忘塵。

然而天上有雪，地上卻有紅花盛開。

一座仙山顯化。

如黃鸝般歡快的聲音響了起來。

古老的宮殿橫貫蒼茫，雄偉的山林直入蒼天，布滿青苔的石獸矗立前方，那白衣的少年騎著白虎，用一種淡漠到極點的目光看著另外一人。

「混元者，記事于混沌之前，元氣之始也。元氣未形，寂寥何有？至精感激而真一生焉，元氣運行而天地立焉，造化施張而萬物用焉。」

李辟塵抬起手來，當中落下一隻紅蝶。

虎嘯之聲震動乾坤，白衣少年騎白虎，便看向李辟塵。

「但你可知道，要把這一團火磨滅，需要多大的毅力與堅持？」

「一https://m.hetubook.com.com入修行，便是褪去凡身……便是……斬盡前塵。」

「依前輩所言，我已死去，只是前輩，既知我已入紅塵，這一指斬下的便不僅僅是我的前塵了。」

呂忘塵眼中的光景變化，而耳中響起清靜經的聲音。

呂忘塵看向李辟塵，目光古井無波。

這拳出，山河無掛。

花瓣落盡，只剩下花蕊留存。

呂忘塵的眼中，在這一刻閃過無盡光景，他砰的跌坐在地，身軀沒入大雪當中。

「前輩要讓我斬去前塵，我想問一問，任天舒斬去了魔身，前輩亦要讓我斬去執念，但……前輩呢？」

聲音喃喃，目光平淡，但就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我是呂忘塵。」

寒徹骨，凍人心。

第二個十日過去，一身精氣皆是煙消雲散。

而燈火落下的一瞬間，李辟塵便察覺到了對方的意思。

「或許前輩會看見，自己一直都想見到的人。」

只是李辟塵的聲音，仍舊在這虛幻乾坤之內響徹。

呂忘塵開口。

「不料這前塵往事，我還是忘不掉。」

第三個十日過去，滅了一世修行來的道行。

「忘不掉曾經那白袍的少年，亦忘不掉……那一世紅衣。」

呂忘塵仍舊盯著那盞燈火，此時大雪壓世，橫鎮乾坤，那燈火已經虛弱至極，幾乎快要釋放不出光芒了。

「千年光陰彈指落，一世紅蝶望人間。」

「任天舒墮入魔道，魔道本自仙出，乃是外途，那樣的前塵也算是正確的嗎？」

他已成一個滿頭華髮的雪人，而李辟塵則是成為了寒土所雕刻的冰塑。

第四個十日過去，頂上那朵道花凋零彌隕。

白虎仍舊在嘯，並不曾離開宮闕的大門，而呂忘塵坐在李辟塵身和_圖_書前，身上的白衣覆上大雪，倒像是穿了一件厚重的長袍。

風來，雪來，紅衣突來。

李辟塵對他打個稽首，稱一聲前輩。

他的身子動也不動，雪化白袍，覆于白衣，三千青絲皆化銀蝶。

李辟塵笑了笑。

比起了風塵幾人的言語考驗，呂忘塵來的更加直接。

「您法力廣大，更曾經斬了自己，但又怎麼能把一世眾生的前塵都斬去呢？」

「我曉得。」

「山河看罷雲霞枕，歸來故里天上人。」

然而，指尖在觸碰到額頭的一剎那，紅衣的少女忽然化作一片紅蝶散去。

他抬起頭：「你曾經，和任天舒不也是這麼說的嗎？」

「前輩曾經，又斬掉了什麼？」

……

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直至少女舞完，她如百靈鳥般的身影漸行漸近，拉住呂忘塵的臂彎轉了起來，隨後又咯咯的笑，摸著白虎的頭，說著讓人迷醉的話。

但若是李辟塵支撐不住，燈火滅去，那便會忘卻前塵。

紅色的蝴蝶追隨過去，隨著白衣少年的拳而行走，隱隱間，似乎那紅衣的少女回來，伴著這白衣的少年，再畫下一世人間。

「你……」

言罷，李辟塵閉上了眸子。

白虎蹭著自己的衣衫，他的身前，是那靈威之宮闕。

李辟塵的眉毛皆化雪白，此時聽得此言，便笑：

那年，那月，那盛開的桃花。

這是執念的火。

「我沒有磨滅過前塵，更不曾斬去，自然不知道讓人自己熄滅這盞燈火，需要多大的毅力。」

「前輩既斬了一世人間，此時也已逝去，那不若在離去之前，再想一想自己曾經斬去的光景？」

第八世，了風塵。

「人的一輩子，唯前塵難忘，故前塵最重，難以割捨，難以托起。」

這本和圖書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情景。

八道光芒與一盞燈火交相輝映，呂忘塵拿著那燈火，將之放置在李辟塵的身前。

這拳出，前塵無我。

李辟塵的身影出現在泥沼之上，身上飄蕩起雲霄之氣。

不說混元的考驗，單單說論道的規矩，如果忘卻前塵，則遭法天化身降世點醒，但如此便算出局。

最後一個十日到了。

呂忘塵看著李辟塵把那燈火托起，忽然開口了。

如呢喃夢囈，但卻已經不含半點情感。

呂忘塵的眉與發全部被大雪浸染，李辟塵身邊的八道光芒一剎那被那燈火蓋去，而天地之間也變得昏暗。

他每踏一步，天下的大雪便厚重一分，那白虎留在原地，仰天而嘯，發出的吼叫聲帶著不可理解的悲傷。

……

「前輩，可記起什麼了？」

他開了口，聲音溫潤且朗朗，李辟塵看他：「前輩要如何考我？」

即使是人間之中絕頂的坐忘極境在這股力量面前也顯得極為遜色，這意味著即使動用無名的天仙血也不能勝過身前的這位太上。

風雪之中，他的聲音變得縹緲起來，李辟塵的身軀被大雪覆蓋，十指微微合攏，把那團燈火護佑起來。

「這盞火若是滅了，你便要斬盡前塵。」

然，十指剛剛觸碰到燈火，李辟塵才發現，這燈火居然如此的沉重。

說出混元之意后便再也不多言半句，這盞火代表了執，這天上天下的大雪就代表著厄難與劫。

……

他雙手放置於膝上，雙目盯著李辟塵手中的燈火。

八道光芒升起，一剎那將李辟塵鎖在泥沼中央。

……

一隻紅蝶，一世紅蝶。

紅蝶飛舞，化作光芒散盡。

四周的光景變幻。

「看來前輩亦是有故事之人。」

呂忘塵伸出手，五指hetubook.com.com開合，掌中升起一團燈火。

大宮在前，四石獸鎮壓宮闕大門，李辟塵此時抬頭，看見那山門之上牌匾，刻有「靈威」二字。

第六世，謝煙塵。

那穿著火紅衣衫的少女忽然從身旁拉住了呂忘塵，白衣少年轉過頭去，看見了她的容顏。

聲音仍舊呢喃。

這不是普通的火。

「忘塵，忘塵！」

大道朝天，塵埃四起，青石磚鋪滿大地，兩側林木茂盛。

呂忘塵驀然呆住了。

悠悠萬載，只留一聲笑嘆。

呂忘塵的目光沒有移動過，聽著李辟塵的聲音，他沉默了半晌，道出聲來。

心境修持遠超自己，坐忘之上，第七重，第八重，第九重都有可能，李辟塵所感覺到的，是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力量，高渺無垠。

五十日，在此方世界中渡過五十日，考驗便算結束。

呂忘塵同樣還個稽首，稱一聲後輩。

「灼灼桃花，三千繁華，那一盞明燈照亮飛雪，也不知多少個千年過去……」

天地之間化作白茫茫的一片，然而李辟塵的身邊卻有火龍在縈繞。

李辟塵的聲音高渺而空靈。

「死了嗎。」

呂忘塵呆立當場。

呂忘塵的眉心中升起清光，一股超塵脫俗的氣息散發出來，李辟塵抬起頭，默默感受數分，而後道：

這拳出，天地無顏。

「我再跳一次舞給你看看好嗎？」

第七世，斬紅塵。

李辟塵的身軀寸寸崩潰，然就在此時，萬物光芒再起，那眉心中的一團血化出，在呂忘塵的眼中卻成了紅蝶的模樣。

仙山凈土，本已是記憶中的事情了。

至那拳法打完，白衣少年騎上白虎，向著山下行去。

呂忘塵就這麼看著，看著那個少女在大雪之中起舞，任天上的雪落滿了天下也不曾察覺。

「坐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