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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祖師

作者:油炸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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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天上天下 第八百六十七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十)定星河!

第五卷 天上天下

第八百六十七章 山河踏遍天暮老(十)定星河!

「那既然這樣,我還是不去求那……長生了罷!」
「你是求死去的嗎?」
「她是凡人?」
無垠山河如雲煙般散去,荒世蒼茫,只見到那華髮飛舞。
若是天上真的有七情之神,或許正是那位大能開了一個玩笑。
只是那雙眸子望向江畔之水內,仍舊可以見到那傾國的側臉。
「不如我跨龍乘麟朝仙山,洞天寒地日月永,只待長歌一曲酒千銅!見如今凡塵雲夢動,不知我曾隱銀河中。」
「覷百年浮世醒,恰似大夢忽止;眨眼間白石已爛,轉頭時滄海重枯!」
「原來如此,或許守著一座孤墳,至最後終老,這也是不錯的選擇,世上生靈皆有活法,我看你欣喜,但你卻不願意與我同行,著實可惜。」
雪狐們怯生生的跟在龍馬之後,一雙如黑色珍珠般的眸子盯著閉目的道人,直到那人蘇醒過來,微微抬頭望著自己。
如果這個道人敢於在雲鬢的墓前說三道四,我立刻便將他分屍於此!
那道聲音聽聞此言,便是輕輕一嘆:
白袍如士子般的少年站立,眼見李辟塵的到來,他挑了挑秀氣的眉毛,開口道:「沒想到這等深山老林之內,居然還會有人前來。」
「正因天地無情,故天道而妒有情眾生!」
但他這話才出口,下一瞬間,李辟塵的話語就讓他雙眉倒豎起來,心中大怒。
白衣妖王只覺得眼前光芒一晃,再是回神,正渾身皆震,驚嘆的難以開口言話!
一股跨越千秋的偉大炁息從身軀內顯化,道人翻身騎上龍馬,就是這一瞬間,整個夜幕都被撕開,只聽得那馬兒昂首,忽是心有所感一般,悍然嘶吼出來!
李辟塵:「那,你為什麼希冀長生不死呢?原諒我無禮詢問,你身後的墳,葬下的是誰呢?」
「道士!你是誰?」
妖王邁出了步子,一如四百年前那樣。
「花開一瞬,玉老千年,今日這花已綻放,絢爛無雙;而這玉,若是區區千年歲月,可無法讓我老去!」
在江水之畔上結緣,後來于蓮台之側再遇,直至……
「天醫難尋,紅顏薄命……什麼此世有缺,就是天妒而已。」
少年嘿了一聲:「而後和你一樣,走遍天下,最後卻讓自己老成這副模樣?」
「你從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於是妖王同樣伸出手,當兩隻手掌互相握住的一瞬間,青山田野,綠水牛羊,那種只存在於夢幻中,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屬於可望而不可及的景色……出現了。
而在他的身後,那是一座墳。
雙眸看見上面的碑文,那所刻的,是兩排長詩。
「道士,你從和-圖-書何處來,要到何處去?」
「既然知道,那便離開吧!」
不是誰都能保持初心不忘,或許百年千年,尚且能記得曾經,但如果活過了三千,乃至四千年,五千年……誰又能擔保,自己還能記得過去?
白衣妖王的目中透露出迷茫的神色,而李辟塵並沒有看他,只是盯著那座孤墳。
李辟塵嘆:「凡說真的,反覆強調,那必然是假的。你于墳前發怒,緣於我的詢問,可以想到,這墳中葬下的,必然是你最重要的人。」
「那你不是求死,又是為了什麼?」
縱然雲鬢曾經說過,讓自己不要再殺生,但若這道人出言不遜,便也休怪自己!
十萬里風霜雨雪,在這一剎那盡數消弭!
李辟塵失笑:「你見我雖垂垂老矣,但又怎知我尋不到虞淵呢?我觀你孤身獨人,想必是山野妖靈,既然身負修行,為何會說出這種輕蔑的話語?」
「你沒有救她?看起來,她是染上了連妖王,仙人都沒有辦法的病症?」
而就在這一瞬間,白衣妖王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從孤墳中走來,她伸出手,衝著自己的笑,一如當年的少女模樣。
【西陵風下玄江雨,曾是驚鴻照影來。】
此時風雪漫天,聲音落下,任憑天時亂炁將兩人隔開,只是剎那,白衣妖王的眼中,光陰變幻,他恍然回神,卻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大江之畔,前面有一個少女緩緩行來。
李辟塵在開口,但卻似乎不再是對著妖王而語,更不是對著那墳墓而說。
「天道不過一石人,它為何要妒她?」
這話落下,整個江水之上,風雨雷雲齊顯化,四方變色,妖王抬起頭來,隻眼中光芒一晃,便跨過無盡歲月,直接造化一方紅塵妙景。
燦爛無比的星河出現了!
「曾是驚鴻……照影來。」
白衣少年笑了:「我明白了,如果我與日月同輝,如果我長生不死,到最後,我是不是就會忘記了她?」
「非是天地無情,而是蒼生易老!」
李辟塵坐了下來,而白衣妖王則是面色稍緩,道:「你這道士,倒是還會說上兩句好話。」
畢竟……東流去!
「妖與人相戀,這倒也沒什麼不好。」
少年聽著李辟塵的回答,哈了一聲,而後嗤笑:「原來是個失心瘋的道士。」
三個字,道盡心之所向,他抬起頭,望向前方,此時大夢醒來,幻境碎滅,李辟塵出現了,而依舊是坐在孤墳前,背對著他。
妖王看著這一幕,似乎就要永遠沉淪下去,那個曾經自己最喜歡的姑娘在笑,緋紅爬上她的面頰,然而妖王看和*圖*書著她,眼中越發的溫柔,但在二人將要相擁的時候,妖王卻突然抬起手,把她拍的粉碎。
「天醫難尋,紅顏薄命。」
少年呵呵的笑了一聲,但還沒說完,他就斷了下言,而是轉眼盯著李辟塵,道:「嚼不嚼得動,嚼過才知道,尋不尋得到,尋過才曉得……道士,你這一手移花接木玩的挺好啊。」
萬千林海低下頭顱,白石轟隆而滾,讓開道路。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長生不死。」
「我也是蒼生!不去當你那無情的仙人!」
李辟塵的雙眼中陰陽轉動,而整個天上,那無盡的輝光開始逐漸顯化出來!
「你……」
「再無蓮華……舊池台。」
「……」
「是……沒有天醫吉神之命者,救不得亡神之命。」
「她如那絢爛的花朵,在你漫長的生命中匆匆而過,但卻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美麗,你如那玉石,縱然千年風霜也不曾在你的身上留下痕迹,玉能記得花,花能記得玉,天長地久也終有盡時,故不必在乎永恆,而是只作那一瞬便是極好。」
「我觀你悟性不錯,真的不錯,是個上佳的苗子,不如跟我走吧,作個有道之士,何必固守山林之中?」
千百年不曾有過悸動的心中升起了烈火與光明,看著那少女站立江水之畔,底下所映照的倩影,縱然高貴為妖王,也不由得心中生起忐忑。
她在笑,而自己也在笑。
少女轉過頭,那雙好看的眸子中帶著詢問的意思,而妖王伸出手去,卻只觸碰到一團霧氣,在這細雨當中,漸漸消失殆盡。
然而他並沒有等到這種時機,李辟塵只是盯著那詩句,忽然問道:
不知道從何方而響起的聲音縈繞于耳中,李辟塵睜開眸子,見到身前有銀蝶在飛舞。
「這是你寫的嗎?」
但他不再追究,只是雙眸中泛起追憶,喃喃道:「命之數,更改不得。若是人疾,尚有葯醫;若是天病,便是無救。」
少年眼中存有嘲諷:「虞淵是寂滅之所在,亦是人間難以到達的地方,你要去虞淵做什麼?不說你一個垂垂老矣的道士,哪怕是修行人,窮其一生也難以找到那裡。」
李辟塵轉過了頭,而白衣妖王仰天而笑:「不必了!在這山林之中,我長伴於她,直至我這塊璞玉老去,爛在深山之中,天地也不必記得我們,只是匆匆一對過客,正是也如你所言,不是天地無情,而是蒼生易老!」
白衣妖王看著水面,那裡面的影子在動,那是四百年前的自己與她。
李辟塵望她:「怎麼說呢?」
在那裡,有一道並不高大的身影和-圖-書靜靜站立。
「誰的墓?是你所愛,亦是所哀的人嗎?」
【城上斜陽畫角哀,再無蓮華舊池台;】
話出了口,少年張開嘴,當中露出一排厲齒,李辟塵則是笑:「我身上肉老,你年紀尚幼,怕是你來咬我,或許還嚼不動。」
「西陵,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諱,即使我知道,此西陵非彼岸西陵,而這驚鴻照影,影亦非影,可仍舊忍不住慨嘆一聲。」
她被葬下,埋于土中,那嘴角依舊帶著笑。
李辟塵聽著他的話,笑了起來:「不錯,不錯,行至如今,你是第一個從大夢中醒來的人,你的悟性真的很好。」
眼中的霧氣朦朧起來,天上響過輕雷,落下淅淅瀝瀝的細雨。
白衣妖王大怒,此時那股妖氣衝天而起,震開天上大雪,而四方山林中,那些驚醒的野獸無不四下逃遁,惶惶不已。
虎嘯的聲音響起,山野中出現了王,猛虎被這股行在人間的偉大力量所驚醒,窺伺在蒼老的古木后,不敢向前。
少年的雙目之中露出凶光,此時那股滔天的氣息散發出來,居然已經跨越了人仙的壁壘!
「論道玄家,萬仙坐化乾坤冢,又豈不聞,山河一晃見皇鍾?」
它們不懼怕眼前經過的人,甚至有些喜歡,是那種特有的力量在呼喚它們。
「那是我想要的,但是我所念想的,是我曾經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只存在與夢幻中的贗品!」
「道士——!」
「不過是葬下了一個尋常人罷了!」
「你身上的氣息帶著濃重的暮色,顯然是如西山的太陽一般將要沉沒!」
「四百年仙凡道鴻,韶華白首,一夜枯榮;一道清炁來去,千年玉老,敢讓天上……星河東送!」
他的模樣,秀氣的和一個女孩子一樣。
李辟塵聽聞,哈哈一笑:「好吧,我等你一世,便暫且記你千年。」
不知道走過了多少路途,不知道踏過了多少歲月。
浩浩蕩蕩,那雷聲隆隆作響,撼動四海八荒!
他的眸子是純粹的銀色,身軀外披著輕淡的白袍,其中散發出縷縷的妖氣。
他依舊是那般少年模樣,而那人也是曾經少女。
一如往昔,一如過去,自己站在眾多凡人士子之內,對人間的這些所謂詩詞歌會嗤之以鼻,故此離開,出現在玄江水畔。
李辟塵下了龍馬,走到那座墳前,俯下身子。
白衣妖王聽見這八個字,呵呵的笑了起來,那當中帶著憤怒與無奈,又有著遺憾與悲傷。
只知道那馬蹄聲不曾停歇,一條雪道,如通向天地的彼岸。
他聲音稚嫩,但卻帶著一種獨特的腔調,李辟塵的白髮垂和_圖_書下,自從夢中離去后,便再也沒有束起。
三百年過,人間大雪,然而今日……萬里星河乍現!
「花開一瞬……玉老千年?」
但他卻並不討厭這個玩笑,甚至極其感激那位根本不存在的七情之神。
妖王喃喃念誦詩謠,他呆愣的站在雨水中,輕雷隆隆,江水蕩蕩,那少女的影子在眼中揮之不去,但卻再也不會出現了。
然而又是下一瞬間,白衣妖王停手,因為李辟塵再度一嘆。
白衣妖王終於明白不對勁了,更知道了眼前這個道人的深不可測,而李辟塵則沒有回頭,仍舊看著那兩排詩句,反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停留在夢幻中?難道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白衣少年拱手:「此世罷了吧,若等我死去,至下世輪迴,若還是有緣與你這道人相遇,我再叩在你的門下,做你一世弟子,也還了此間恩情!」
「我自東山來,要到西天去,極北之處,西界之邊,有虞淵坐落。」
「花開一瞬,玉老千年。」
「亡神命?自內失為亡,此為自斬之命,雖生而在世,但卻必要歸去重來,因此世有缺。」
白衣妖王的眼中,有光芒升起,越發的熾烈與澎湃。
有雪狐流竄山野之中,抖動白色的皮毛,在見到那騎著馬兒的道人時,冥冥間,這些稍有了靈性的小東西生出了跟隨的念頭。
李辟塵注視著這隻銀色的絢爛之蝶,不曾答話,而銀蝶輕輕晃動觸鬚,突然又化作一片白色的火光散去。
他眯起了眸子:「我難得今天起了點善心,勸解你兩句,倒是還被你反問,哼,既然如此,不如在這裏把你吃了算了!」
就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道人沒有下馬,雪狐們卻徑直跑過去,一群七隻,繞在雪地之中,似乎是明白眼前這個人的特殊,它們甚至開始賣萌打滾起來。
「再看一瞬?」
「嚼得嚼不得,還是要嚼一嚼才知……」
於是,那身子站了起來,而就在這一剎那,那三千華髮飛舞起來,讓天地都在震動!
妖王見天地星辰顯,頓時驚仙,而此時,聽得李辟塵笑言:
他的心中戾氣爆發,只等李辟塵一句失言便會出手。
李辟塵嘆息起來,而少年此時沒了之前的厲色,盯著李辟塵,開口道:「是我內人。」
少年輕蹙秀眉:「那你想說什麼?有志者事竟成?哈!看你滿頭華髮,難道你要說你是一位有德的大修行之人嗎?大修行之人可不會像你這麼老!」
「你非她!」
「世俗迎送,只是些大夢長虹。聽辨黃河九曲,坐拂峨眉天風。人世之外東山不老,紅塵之側四海笑www.hetubook•com•com蹤!」
「那麼,你真的不願意跟我走嗎?與天地齊壽,和日月同輝,你明明希冀長生不死,為什麼不來呢?你妻子的墳,可以安置在仙山凈土,不會有任何人去打攪她。」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在江水上順著風傳來,白衣妖王聽著,那似乎是自己內心的聲音,又好像是那個道人。
李辟塵笑了起來:「凡世萬千,做什麼,都有道理存在其中,只看你是不是善於發現罷了。」
「一處之妖王,偏居一隅,哪裡知道天地蒼茫,四海廣闊?」
「道士,少胡亂詢問,小心本王真的將你吃了!」
如是在恭請一位大聖臨塵!
「西陵風下……玄江雨。」
於是伸出手,那銀蝶停在指尖,輕輕拍打著翅膀。
只看是那十萬大山盡數退開,只看是那天時風雪皆已避盡!
李辟塵坐在雪與土中,深邃的山林在夜幕之下顯得極其可怕,但道人的聲音卻是朗朗,如清風般拂去一切恐懼。
「可以見得,你那妻子,必然是一位極美麗的人,自然,也是一位極秀氣的人。」
李辟塵望向幽深寂寥的遠方,風雪瀰漫起來,白晝與黑夜開始交錯,一座大谷顯化在了遠方。
「她花了一世光陰,磨去了你的外在戾性,這是好事情,你不應該為她的離去而悲傷,而是應當更加快樂的活下去。」
「虛陵下陰陽剛判,道清濁混元八分。嘆紅塵千年泱泱,說皇人萬古興亡,只看河山永留浩天蕩蕩!」
他從未想過會喜歡上一個凡人。
雲煙散盡,大夢崩離,只有白衣少年的一句話在緩緩回蕩。
但卻從不曾想到,居然會遇到那個女子。
一聲輕嘆:「有意思,有意境。」
馬蹄踏過積雪,所留下的印記灼熱而滾燙,不會被大雪所覆蓋。
「城上斜陽……畫角哀。」
這話語浩浩蕩蕩落下,妖王只看遠方道人離去,群山萬岳皆避開,那龍馬變化麒麟,而倒是仙人身上一股氣息衝天而起,晃動整片天上星河!
少年挑起了話題,但此時似乎又不想談了,喜怒無常,卻是皆因那座孤墳而起。
即使知道,這個少女只有二十歲的壽命。
「你說的不錯,道人!花開一瞬,玉老千年!我無法挽回她,她的影子不可磨滅,夢幻終究只是虛妄!她如絢爛的花朵,我如深山的璞玉,萬世風霜過去,唯我還能記得她,若是我沉迷夢境,那麼這座孤墳,誰還來守?」
白衣的少年,亦是這位妖王不再回應,他的目光凝聚起來,醞釀著危險的氣息。
長生,越至後來,越是難以記得過往,不是真的忘卻,而是不願意再想起,最後自己把自己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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