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9章 頭等大事
「噢,噢。」其實劉瑾很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跟著太子殿下欺君罔上,被抓去砍了腦袋的,所以他顯得很是遲疑,不由的提醒道:「殿下,您這嘴巴,得擦拭乾凈一些,還有油呢,待會兒御醫來……」
「噢。」朱厚照躺下,突的叫起來:「哎喲喲,頭又疼了,趕緊去太醫院報個訊,快去尋御醫,說本宮頭又疼了,父皇打的太狠,這一下,真的是重傷不治了,去啊。」
「你不懂!」弘治皇帝搖搖頭:「正因為是獨子,才不得不苛責,你見到那歐陽志了嗎?」
他和歐陽志三人一樣,對於武備的事,其實也不甚懂,倒也記得這事兒,恩師有說過的,那自然是按著恩師的教誨來了,而現在的重點就在於,如何作出一篇錦繡文章了,因而,在這點上,他又和老實的歐陽志三人不同,他的心思更多的放在了遣詞造句上。
弘治皇帝一面顫顫的由他攙扶走了幾步,一面道:「你有話就說,別藏著掖著。」
蕭敬一愣。
眾生收卷之後,列隊,行禮,隨後由宦官引導出宮。
他對徐經,是多少有一些歉意的。
倒不是說不能出恭,只是對他而言,此等掄才大典,還是莊重一些為好,在殿試的過程中,他曾專門的觀察了方繼藩的幾個門生,還有王守仁。
江臣、劉文善二人,亦是在看到這題后,心裏也已有了計較。
殿外,一個個宦官魚貫而入,穿梭在各處案牘,按著考號,開始一個個的收卷
hetubook.com.com,他們將考卷放置在一個個托盤裡,也不需進行糊名,而是收卷之後立即離去。
弘治皇帝搖頭:「這才叫穩重,你看朕和他說話,他奏對時,不疾不徐,每次回話,都是慢慢吞吞,這是什麼,這叫做說話過了腦袋,再看看太子,這什麼東西啊,這有半分像朕嗎?你沒瞧見他尾巴翹到天上的樣子。方繼藩……雖偶爾也愛胡鬧,可說起育人,卻還是有一套的。」
米魯之亂,但凡是看新近邸報的貢生,都知道米魯叛亂是怎麼回事。
宦官們將卷子分發好后,貢生們便入座。
這些土司,畢竟實力比之朝廷要小得多,只要朝廷堅持不懈的不斷派出山地營進行打擊,叛軍損失一分,力量便減輕了一分,而朝廷即便是山地營有所折損,也可立即進行補充和操練……
「封卷……」
蕭敬不敢再爭論了,忙點頭:「陛下所言甚是。」
王鰲這才咳嗽一聲,道:「封卷。」
而唐寅?
於是偷偷地抬起眸子,看了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皇帝一眼,心裏暗暗點頭。
「來,拿水來喝,方繼藩不是東西啊,本宮受了重傷,也不見他來探望,他忘了他是伴讀了嗎?近來他都在做什麼?」
其實起初的時候,許多人猜測這一場策論題最大的可能是眼下京師附近的大旱,這一場大旱,已經歷經了近兩個月,至今無雨,對於關心農事的陛下而言,治旱,或許是此次策論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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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誰也沒有想到,陛下沒有按常理出牌。
在此等情況之下,陛下將此作為考題,某種意義而言,也證明了現下,這一場叛亂,乃是頭等大事。
這老宦官名為蕭敬,此人乃宮中的秉筆太監,主掌司禮監,一直伺候著弘治皇帝,乃弘治在宮中最倚賴的心腹。
「陛下,時候不早了。」一個老宦官到了弘治皇帝跟前,低聲提醒。
歐陽志想了想,立即便聯想到了自己的恩師曾對這件事的議論。
呼……
劉瑾忙是遞了帕子給朱厚照:「殿下,這不是您自己說大傷未愈嗎?那御醫見殿下……還未好,以為是內傷呢,所以……更周到一些。至於方百戶,今日他的門生們要殿試,所以……」
那個唐寅,就在靠左邊案牘的那個吧,此人有些隨意,只一個多時辰便將題做完了,竟是開始四處打量,可見這傳聞中的才子,性子需磨一磨才好。
歐陽志三人是老實人,弘治皇帝也是老實人,他講究的是有板有眼,雖然生了個不太靠譜的太子,可他對人的標準,卻是如此。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只是那眼眸的深處,卻帶著幾分焦慮。
弘治皇帝冷著臉:「這傷還沒養好。」
這場叛亂,已經持續了近一年之久了。
蕭敬除了司禮監秉筆太監,卻也兼著東廠,雖然到了弘治皇帝這個時候,東廠幾乎形同虛設,被弘治皇帝死死的遏制著,可憑著這東廠,蕭敬依舊耳目靈通。和*圖*書
唯有徐經,眼神里忽明忽暗,似乎猶豫了。
想了想……
歐陽志坐下,低頭看了卷子,只見這留白的卷上寫著三個字——平米魯。
而當今萬歲,雖並不精力充沛,卻一直高坐在此,既沒有缺席,也沒有中途離場,方才也不過是簡單的用了一些糕點,單憑這個,也足見陛下勤政,並非是空穴來風。
在另一邊,王守仁看到了此題,心裏就已經定了。
歐陽志沒有猶豫,立即磨墨,心裏一邊打著腹稿,隨後提筆。
此子,看起來不急不迫,倒也有幾分大臣之風。
歐陽志諸人,也顯得沉穩,可堪大用。
「滾!」……
三百多份試卷,是一個大工程,一般情況而言,是皇帝和內閣大臣一起閱卷,此後,再擇吉日,頒發榜單。
恩師認為,要平定米魯,要主動出擊,挑選熟悉山地作戰的人,編為一營,四處尋覓戰機,如此一來,既可減輕大量兵馬出動的沉重負擔,也可靈活機動的與賊周旋。
於是他微微沉吟,便開始提筆,他是心懷天下的人,米魯之亂,早已令他憂心,偶爾,父親也會和自己說一些時局,正因如此,這種擔心才在他的心底無限的放大。
朱厚照雖說是傷了,可面色卻很紅潤,雞腿吃的很香,很快便啃成了骨架子,接過了水,喝了一口,很沒形象的吸吮了手指:「什麼狗屁御醫,讓他來治傷,他叫本宮喝粥,說是大傷未愈,需徐徐進補……」
那個徐經……
蕭敬想了想:「
hetubook.com.com奴婢總覺得,他怪怪的,眼裡無神。」
而弘治皇帝,則歷來寬厚,過於看重人情。
關於馬政的事,他再熟悉不過,畢竟學了這麼多的兵法,還曾專門去邊鎮遊歷,拜訪許多父親的至交好友,如李東陽,他也曾聽李公議論過此事,如何治兵,如何剿賊,心裏總還是有些數的。
一直到了暮時,外頭敲了暮鍾,這鐘聲連響三聲,餘音悠長!
弘治皇帝道:「如何?」
弘治皇帝頷首,伸出手:「來,攙一攙朕,哎,真是許久不曾如此久坐了,老嘍。」
一直到了正午,王守仁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才算是寫完,他活絡著酸痛的手腕,細細地讀了一遍自己的文章,頓時連自己都看得心曠神怡。
「封卷……」
皇帝本不該對人有所歉意,冤枉了你就冤枉了你,你待如何?君要臣死,臣就得死,歷來的天子,在眾星捧月,和這等的思想之下,大多抱有如此的想法。
弘治皇帝微微皺眉。
上一次,朝廷折了一個中官,一個巡撫,還有一個總兵。此後,朝廷派出了南京兵部侍郎王軾,可即便如此,進兵也是受挫。
弘治皇帝顯得極疲憊,他身體本就不好,又枯坐了一日,乃至於連出恭,都憋著。
此時,朱厚照正唧唧哼哼的躺在榻上吃雞腿,雙手早就油膩膩的了,劉瑾幾個圍著他,笑嘻嘻的。
蕭敬才開口道:「陛下對殿下苛責過重了,太子殿下,終究是陛下的獨子啊,若是稍有什麼閃失,這……」
成化年和圖書的時候,先皇帝據說一直處在深宮,便連廷議都不願參加,即便是三年一次的殿試,也只是委個宦官來放題。
弘治皇帝隨即道:「派個人去詹事府,告訴太子,朕知道他傷早好了,少在那裝死,明日讓他乖乖去明倫堂里讀書,他若是不去,朕就真讓他下不了地。」
丟下了這句話:「還有,傳朕口諭,內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謝遷,明日卯時入宮,陪朕閱卷。」
「在養傷。」
蕭敬只帶著笑,卻沒有做聲。
所以用帶著某種虧欠的目光去看此人,倒是覺得此人給自己的印象還不錯。
他拖著肥胖的身子,連忙將弘治皇帝扶起,一面笑吟吟道:「陛下龍體正盛,不老呢,這人哪,久坐了,也難免會有些酸麻。」
觀察王守仁,是因為王守仁乃王華之子,他也有一些耳聞,是自李東陽那兒聽到的,李東陽平時寡言少語,可是對這個年輕人,卻極看好,認為此次殿試,他極有機會脫穎而出,力壓群雄。
緊接著,這些卷子將會在梳理之後,放置在皇帝的案頭上。
恩師的話,歐陽志是銘記於心的。
「太子近來在做什麼?」
一個個宦官唱喏著,此起彼伏的聲音,在這空曠的保和殿里回蕩。
某種程度而言,蕭敬就是弘治皇帝的眼睛,是耳朵。
其實坐鎮在保和殿,是一個艱難的事,一方面,皇帝在殿試這種場合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還需擺出皇帝的威嚴,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這也是先皇帝偷懶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