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4章 一本萬利
這一個個出現在京師里的人,個個氣質和尋常人完全不同,雖是面黃肌瘦,好像弱不禁風的樣子,卻顯得格外的精神,最可怕的是,他們的眼底,似乎藏著許多的事,這些水兵和水手,在汪洋中所經歷和發生的事兒無人知曉,可他們登上了陸地,哪怕儘力想要掩飾自己的不同,掩飾自己過往的經歷,卻也無法掩藏他們與尋常人不同。
方繼藩頷首,很滿意,太子殿下一專多能哪:「墨水也要專門調製,得有分別,這紙張、墨水,還有雕版,都要有區分。」
張皇后滔滔大哭,一把抱著骨瘦如柴的張鶴齡,眼淚不可遏制的嘩嘩落下:「你們真是不成器哪,父親在天有靈,若知道你們這樣沒出息,這般胡鬧,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瞧瞧你的樣子,你這是吃了多少苦頭哪,你還將延齡留在了萬里之外,你這是做人兄長的樣子嗎?延齡現在指不定,還在吃什麼苦呢,難道你就忍心?從前你們……總還聽話,可怎麼越來越大,人卻糊塗了,這世上,還真有你們不敢幹的事兒啊……」
張皇后道:「這一趟出海,掙了這麼多銀子,內帑都是幾百萬兩,聽說無數水手,都是一夜暴富,還窮?」
徐經則陪著笑,看著恩師,就很開心。
歐陽志沉默來了老半天,感慨道:「恩大恩大德,學生無以為報。」
那王鰲險些要走出大門,卻突然駐足站定,接著,死
hetubook•com.com死的盯著方繼藩。
雖然是恨鐵不成鋼,恨不得將這兄弟拍死,卻見他咔擦咔擦啃舐雞腿的樣子,還是熱淚盈眶,心裏不免有所安慰。
……
水手們有大筆的財富,可是他們畢竟是草根,一群草根,哪怕是如今發跡了,家裡藏著這麼多金銀,安心嗎?
朱厚照躲在暗室里,提著刻刀,吹著口哨,小心翼翼的雕刻著什麼,一旁的方繼藩,則是擇選著不同配方調製的紙張,最後方繼藩選取了一種配方的用紙,朱厚照心靈手巧,最終雕出了一個版子。
人生真的很寂寞啊。
方繼藩萬萬料不到,王鰲竟是這樣的狠人,不就是砸了他的飯碗嗎,我還是孩子啊,何況年關剛過去,大過年的,這臭不要臉的傢伙。
方繼藩嘆了口氣:「可為師沒法子啊,他是吏部天官,為師得為了你們這些不爭氣的傢伙落下臉來求人,好在這王鰲,還算是和藹可親,為師不要這張臉了,總還有些安慰,待會兒,你們都不要說話,看為師和王鰲談笑風生。」
張鶴齡風捲殘雲,轉身便要跑。
朱厚照小雞啄米似得點頭。
「阿拉伯……」朱厚照道:「阿拉伯是誰,他還懂算數,拎本宮面前來瞧瞧。」
張鶴齡含糊不清的道:「窮唄,得省著點吃,不然張家就完了。」
方繼藩道:「低調。」
「……」徐經腦子發懵,看著睿智的恩師,www.hetubook•com•com他沉默了很久:「那恩師跑啥?」
方繼藩便笑起來,遠遠的道:「世伯,你好呀。」
方繼藩搖搖頭,咬牙切齒一番,而後嘆了口氣。
「有暗記嗎?」方繼藩目不轉睛。
張鶴齡意味深長的看著張皇后:「我沒取分文哪,全賞賜給人了。」
說著,搖晃著弱不禁風的張鶴齡:「你說呀,你說呀,你說一句話。」
張皇后叫住他:「走什麼?」
話音落下。
「還得有號碼,每一個號碼,都要對應上,發出去多少,號碼多少……用阿拉伯數字。」
劉文善和徐經二人,自是健步如飛,朝方繼藩追去。
劉文善卻覺得,這一句不爭氣的傢伙,好似是專指自己,面一紅,低垂著頭,不敢直視方繼藩。
轉身要扯方繼藩,卻見方繼藩早已嗖的一下,人已跑遠。
徐經最先反應過來,大叫道:「恩師,快走!」
「歐陽師兄是不是遇到了危險?」
方繼藩有點懵,這人是誰,這般囂張。
歐陽志木著臉,面無表情。
只有歐陽志,依舊站在那裡,而後,無數蜂擁的人與他擦身而過,歐陽志這才醒悟:「恩師,等等我,跟著一群喊打喊殺的王家人,朝方繼藩追去。」
安頓了家裡的事兒之後,他便朝京師出發了。
他抬眸,只看了方繼藩等人一眼,有一種羞憤欲死的感情湧上心頭,說著,便疾步到了不遠處的轎子里,鑽入www.hetubook.com.com轎子,走了。
卻從這院牆內,突然湧出許多人來,顯然,都是王鰲的家人,有老有少。俱都帶著棍棒,一齊殺出:「打呀!」
……
方繼藩帶著幾個徐經等人在這王家的門前。
徐經和劉文善氣喘吁吁,這時也意識到,歐陽師兄不見蹤影了。
「……」方繼藩摸摸腦袋:「是呀,我跑個啥?」
劉文善宛如透明人一般。
張皇后咬牙切齒,一面罵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兄弟,豬狗不如,成日遊手好閒倒也罷了,竟是越發膽大包天。」一面給宦官使了個眼色。
陳二狗,不,陳虎便是其中之一。
方繼藩搖搖頭:「不會的,王鰲那老匹夫,其實也並非是真的敢動手打人,他是做個樣子,是要顯出自己是清白人,沒有和我沆瀣一氣,這手段雖是過激,可他知道輕重的,這個老匹夫……歐陽志不會有事的,你們不必擔心。」
片刻之後,一桌酒菜便上了來,自是美味佳肴,張鶴齡眼裡放光,猶如掉進了米缸里的老鼠,大快朵頤,先撕了一個雞腿,在口裡啃著,一面道:「好餓啊,阿姐,你知道不知道?那船上,先是吃肉乾,吃豆子的芽,到了後來,什麼都沒得吃了,就捉老鼠吃,那船上,連老鼠都骨瘦如柴,該死,皮包著骨頭,吃不出幾錢肉來,等回到了京里,吃了兩碗粥,還是覺得餓,今兒到了阿姐這裏,才真正有了肉吃,我……我…m.hetubook•com.com…」
「我去見見水手們去,他們到京了,阿姐,飯菜用荷葉讓人打包好,送我府上去,我夜裡還吃。」
張鶴齡眼圈發紅:「姐……我好餓。」
「……」方繼藩用一種宛如智障一般的目光,看了朱厚照一眼,最後決定懶得理他。
因而,方繼藩想起了一個辦法,在西山建立一個錢莊,放出鈔票,鈔票對應著黃金和白銀,如此一來,水手們需要現銀了,就可以隨時取兌,有了這近千萬兩金銀作為儲備金,這些放出去的鈔票,自然而然,也就底氣十足,如此一來,水手們方便了,手裡帶著鈔票即可,儲存也容易,要銀子花了,來錢莊便是,其他的,統統讓西山錢莊代為保管。
張皇后不信。
「……」
……
不等方繼咀嚼王鰲的深意,卻見王鰲突然振臂一揮:「都聽好了,此子與我不共戴天,拿住他,給老夫狠狠的打,有什麼事,老夫一力承擔!」
一溜煙,便沒了蹤影。
總之,和大明寶鈔那妖艷賤貨不一樣!
張皇后其實也不盼著其他的,只求自己兄弟能平安就好。
方繼藩呵呵一笑,正說著,卻見一個官員氣咻咻的走了出來。
王鰲臉色一變,面如死灰,他背著手,凝視著方繼藩,突然從牙縫裡崩出一句話:「方繼藩,你還敢來?」
另一方面,對於鎮國府而言,這也是一次第一次金融的嘗試,只要信用好,鈔票可以隨時兌換足額的金銀,隨兌隨取,和圖書這信用,也就有了保障了。
張皇后咬牙切齒道:「回來了還喝粥?」
通過中門的門洞,方繼藩見王鰲虎虎生風,徐經樂呵呵的道:「王部堂親自來迎接恩師了。」
徐經道:「恩師為了學生人等,真是……」眼睛紅了。
張鶴齡不在乎別人的理解,卻是美滋滋的樣子:「只惦念著這點兒銀子有什麼意思,阿姐,我將來是要發大財的,將來拿一百艘船,都裝不下我的金銀,這些該死的……」接著,開始含糊不清的說著窮鬼、傻子之類的話。
等方繼藩恍神的功夫,過不多久,便見王鰲疾步而來。
坤寧宮。
這話……是啥意思來著……
自天津衛來的水手們已陸續到了西山。
雕版上了紅色的印泥,啪嗒一下蓋在了紙上,正反兩面,而後,對著燭火,方繼藩開始看這印了雕版的紙上細節。
「有呢,你仔細瞧瞧,我藏了許多暗記,不是本宮吹噓,尋常人想要偽造,肯定偽造不出……」
……
這是方繼藩最恥辱的一日,他足足被人追了幾條街,若不是自己跑的快,百分百要撲街了。
方繼藩咬牙切齒一陣,想著要不要報復,回過頭:「歐陽志呢?」
方繼藩一臉煩惱的道:「你們以為恩師喜歡和這王鰲打交道,我與他,文武殊途,有什麼好打交道的。若不是他厚顏無恥,死乞白賴非要叫我一聲賢侄,還強迫我叫他一聲世伯,隔三岔五,非要請我來他家裡坐一坐,為師才懶的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