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 選擇國家，還是教會？（四）
菲利普朗讀一遍自己的大作，滿意的點點頭，按鈴招呼秘書維特進來。
克勞茨滿面震驚：「菲利普，你……你竟然是個異端分子！」
菲利普整理了一下被克勞茨打亂的思路，揮筆寫下一篇辭藻華麗大氣磅礴的檄文，最後署名「全體遠東人民最忠誠的僕人」。不用本名發表當然是出於避嫌考慮，一來不想過分刺|激克勞茨為首的頑固派，二來是給自己留條後路，免得落下把柄，但是任何對時局有所關注的人都不難猜到，只有他菲利普·華倫斯坦才有資格用這樣一個貌似謙卑的筆名。
「你不敢發誓，這隻能說明你在說謊，我不在乎魯道夫圖謀什麼，但是我必須搞清楚你到底想幹什麼！」克勞茨聲色俱厲，「別再裝腔作勢了，菲利普，你已經是遠東大主教兼總督，你在宗教與世俗領域的權柄都已經達到頂峰，我真不明白你甘願冒著玩火自焚的巨大風險煽動暴民違法犯罪到底是圖什麼，難道你對自己的地位、權力與財富還不滿足，還想割疆裂土自封為王！」
……
菲利普輕蔑一笑：「我從不指望榆木疙瘩能開竅，真理總是經得起時間驗證，走著瞧吧克勞茨，事實會證明孰是孰非。」
菲利普醞釀新的風暴之時，來自帝都亞珊聖城、過慣養尊處優日子的安東尼·福格爾正在忍受有生以來最痛苦的煎熬。
菲利普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憤然拍案怒斥：「克勞茨，你太放肆了！你沒有資格要求我這樣做！」
這位出身於福格爾家族的小少爺畢業於帝國中央大學，擁有商學院和法學院兩個學位，畢業時寫了一篇題為《現代包稅制度的探討與前瞻》的論文發表在帝國學報上，受到穆勒伯爵賞和*圖*書識，將他招入幕僚團，成為一名內閣秘書，後來又因為家族背景關係被委任為稅務專員，來到遠東徵收什一稅。
「那就走著瞧！菲利普，我絕不會放任你在城裡煽風點火，你給我小心點！」克勞茨指著大主教閣下的鼻子丟下一句聲色俱厲的警告，摔門憤然離去。
兩人相互怒視，如同殊死搏鬥的猛獸，房間陷入沉默，氣氛凝重的使人窒息。維特透過門縫偷窺房中的爭執，緊張地心臟快要跳出喉嚨。
克勞茨對他的辯解不以為然，斷然駁斥：「帝國是教會的根基，皇權即教權，兩者不能割裂，更不應該對抗！」
「好的，老師。」維特草草看了一遍文章，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這時候菲利普反而平靜下來，從容不迫道：「我就跟你攤開說吧，克勞茨，長期以來帝國當局對待遠東人民過於嚴苛，對異端徵收什一稅更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帝國當局拒絕改變對待遠東行省的傲慢與偏見，那麼我可以憑良心告訴你——人民起來抗擊暴政完全符合吾主培羅的教諭和圖書。」
「把這篇文章謄寫一遍，然後送到報社去。」
「明白了，我會守在報社監督此事，直到晚報按照老師您的要求一字不差的印出來。」維特擦了把汗，拿著菲利普的手稿回到外間辦公室埋頭謄寫。他必須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將這篇註定會引發巨大爭議的重磅文章送到保羅·普利特手中，免得那位晚報主編以趕不上排版為由阻撓文章發表。
「一派胡言！」克勞茨嗤之以鼻。
沉默持續了許久，菲利普開口打破僵持：「克勞茨，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的確，我是同情抗稅的民眾，並且我也不打算以暴力手段壓制民意，但是我這樣做並非出於懦弱或者圖謀擴大個人權力，而是出於虔誠，出於堅守吾主教導的普世正義！」
「發什麼愣，還不快辦事！」菲利普沒好氣地說。
維特捧著稿子，手指禁不住哆嗦，彷彿那輕飄飄的幾頁紙重達千鈞並且隨時可能爆炸。
熾烈的正能量光輝迫使克勞茨眯起眼眸，臉上飄過一絲錯愕。菲利普的言行顯然違背了聖光教會千百年來堅和圖書守的正統教義，鐵定是一個危險的異端分子，但是他並未因此失去培羅授予的神力，這就間接證明了他那些離經叛道的言論並未觸怒「光輝老人」，使他感到神意叵測，難以捉摸。
「老師，這個……謄寫過後送到日報社？」
「誰是異端，不是你說了算的！？」菲利普驀地拂袖顯現神力，驅散邪靈的金色光輝充溢閣樓，傲然道：「我的虔誠首先奉獻給信仰，其次才是對帝國盡忠。遠東局勢緊張，政權與教權都岌岌可危，維護帝國政權就要鎮壓起義的人民，然而若要維護教權就必須跟人民站在一起反對帝國，既然愛國與護教不能兩全，我別無他法，只能選擇保教不保國。」
菲利普不悅地橫了他一眼：「說什麼傻話，當然是要刊登在今天的晚報上！你去找保羅·普利特，就說是我本人的意思，讓他務必安排頭版頭條發表這篇文章，順帶告訴他，我不接受任何修改建議，如果他還想在城裡混下去最好照我說的辦。」
定了定神，克勞茨壓下心頭的疑惑，正色重申自己的理念：ｍ•hetｕｂoｏk•cｏｍ.com「菲利普，我無法認同你所宣揚的那些歪理邪說，我堅信帝國即教廷，沒有國家就沒有教會，一切妥協的、庸俗化的教會改革都是異端行徑，維護帝國政權就等於維護正統教會，你們這些教會內部腐敗分子倡導的所謂『改革』，我絕不認可！」
「哼，不識時務的蠢貨！」菲利普帶著滿腔怒氣回到書桌跟前，坐下揮筆疾書。克勞茨這隻帝國軍方的忠犬突然回到贖罪堡，意味著騎士團也將隨時趕回來，這一變故打亂了他的布局，有些安排必須提前發動了。
除了豪門少爺、青年學者和帝國官員這三重身份，安東尼·福格爾同時也是一位頗有天賦的詩人。當然，他與酒館里賣唱的那些吟遊詩人不同，除了這個超凡職業必須掌握的奧術與藝術知識，主要精力用於修習法律與雄辯課程，這是貴族文人與跑江湖的流浪詩人最大的不同，但是今天坐在稅務局四樓的談判桌前，面對同行前輩梅納德·奧列佛律師，他忽然發覺自己在學校里學到的東西全是紙上談兵，根本無力抵擋對方言辭犀利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