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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才兩百錢？」那男子登時希望破滅，難以置通道：「這物件兒比金子都沉，刀砍斧劈不能傷其分毫，肯定是個寶貝啊！」

轉眼一個月過去，已是初冬時節，洛京城花木凋零、寒風乍起，洛北的王公貴族已經早早的用起了地龍、暖爐，待在溫暖如春的廳堂中飲酒作樂，絲毫不覺苦寒。

「當，當，當。」那男子有些結巴的捂著胸口，彷彿那裡藏著什麼不得了的寶貝。

朝奉端詳那物件時，那男子大氣都不敢喘，一臉惴惴的等在那裡。好一會兒，朝奉終於收回目光，將那物件往他面前一推，一臉愛當不當道：「非金非玉、非銀非銅，樣式也難看，最多給你兩百錢。」

這個諸事紛雜的多事之秋，似乎終於過去了。

「活當還是死當？」朝奉又問道。

這不，位於西市的人和當鋪，厚厚的門帘被挑開，一個灰頭土臉、穿著破皮爛襖的男子，有些局促的走了進來。

那男子本來就有些局促，看到朝奉這架勢，就更是緊張的話都說不成句道：「勞，勞駕，小人有，有東西要當。」

幫陸信坐穩了度支執事之位，陸雲也偃旗息https://www.hetubook.com.com鼓，重新回到家、三畏堂、小竹林，三點一線的生活中。和他三位兄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準備兩個月後的大比。

「當……」男子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結果，這些災民仍穿著破爛不堪的單衣，飢腸轆轆的瑟縮在洛南的街坊屋檐下，這才剛剛入冬，就已經有人被凍死餓死了。

「這邊請。」夥計便將其引到了朝奉處。當鋪的朝奉坐在近一人多高的櫃檯后，隔著柵欄居高臨下，壓迫感十足的看著那男子，一言不發。

結果這會兒，一看到有災民模樣的人走進來，當鋪里的夥計、朝奉、掌柜，就全都兩眼放光，彷彿看到財神爺一般。

無奈之下，災民們只能設法自救了，老人和孩子端著破碗，走街串巷的乞討。婦女和男子則跑到西市去販賣勞力。他們在牙行中登記一下，便緊挨著蹲在牆角，等候僱主前來挑選。被選中當長工的歡天喜地，終於不用擔心這個冬天怎麼熬了。但大部分人，只能斷斷續續打一些零工短工，飢一頓飽一頓，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洛南的那m.hetubook.com.com些門閥旁系、平民百姓，捨不得這麼早就用炭，只能將棉褲棉襖早早套到身上，一面咒罵賊老天幹嘛冷的這麼早，一面該幹嘛幹嘛。

至於裴閥和謝閥那邊，對發生在翠荷園的事情也毫無反應。那夜動靜不小，根本瞞不過各閥的耳目，但裴閥和謝閥就算是知情，也根本沒臉來和陸閥理論，只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至於背地裡，有沒有狠狠教訓謝敏和裴禦寇一番，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死當……」男子低頭道。

若是往常，門子早就攆人了。可這會兒，看到這男子進來，門子卻若無其事的幫其挑開門帘，待其進去后，門子打量著他的背影，便咧嘴笑開了，衝著對面的夥計做了個『肥羊』的口型。

長老會那邊，因為追悼陸儉之事顏面掃地，一時也沒法奈何陸尚一方，暫時也偃旗息鼓，好一陣子沒有再生事。

「這不就結了。」朝奉得意的一笑，睥睨著男子道：「當還是不當？」

那日之後，陸閥恢復了平靜。族人們提前十天便領到了月錢，各閥也按時拿回了他們的本錢，自然對言出必踐的陸信交口稱https://www.hetubook.com.com讚，都說他人品好、能耐大、有擔當，當這個度支執事，實在再合適不過。再也沒有人懷念那壞事做絕的陸儉了。

這些災民中，也不乏一些好逸惡勞之輩，不願意累死累活去混個饑飽。去乞討？人家看他們年輕力壯，根本不肯施捨。這些人便做起了坑蒙拐騙、偷雞摸狗的勾當。還有那膽子更大，本事也更大的，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邙山中那些王侯墓穴上，干起了盜墓的營生！

「嗯。」朝奉點點頭，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半個字不肯多說。

「那你說，它是個什麼來路？妙處在哪裡？」朝奉一臉譏諷的看著那男子道：「煩請這位客官指點一二。」

夥計微不可察的點點頭，卻板起臉，打量著那男子道：「這位，你是要當還是要贖啊？」

入冬以來，京城各家當鋪收到的金玉之器陡然增多，而且都是死當。那些當鋪的朝奉們，一個個都是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那些東西是隨葬物品，九成九都是從邙山墓穴中偷挖出來的。但朝奉們沒有拒絕收贓的意思，而是利用那些外來的盜墓賊，缺乏銷贓渠道，急於拿錢糊口的心理，拚命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往下壓價，往往只用九牛一毛的價錢，就把那些寶貝收到手裡。回頭再倒手一賣，簡直沒有比這更賺錢的買賣了。

看到男子窘迫的樣子，朝奉心中泛起一絲自得的冷笑：『對付你們這些盜墓賊，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嗯。」朝奉又哼了一聲鼻音，看了看那破布包，探手將其挑開，只見裡頭是一塊巴掌大小、樣式古樸、紫金色的令牌樣物件。朝奉眯起眼睛，打量著那物件正面，四個篆體字樣，寫的是『太平天下』，周圍飾以雲紋，雖然年代看起來十分久遠，但色澤依然光亮如初，就像剛剛鍛鑄而成一樣。

至於那些至今仍滯留京城的災民，日子就更艱難了。入秋後洪水退去，大部分災民陸續返鄉，但也有些人貪圖京城的繁華，還可以享用各閥的施捨，遲遲不願歸去。誰知上月開始，各閥便宣布救災圓滿結束，相繼關閉了粥廠。根本不理會餘下的那萬八千的災民。

……

那男子不斷央求，朝奉一臉不耐煩的又將那物件向外推了推，悶聲道：「客官要是死當，最多加到三百文，客官要是還是不滿意的話，只能去別家看看了。」

「收當入庫！」朝奉和圖書馬上高唱一聲，同時筆走龍蛇，開具一張當票，讓男子簽字畫押，以免他反悔。

那男子愈加沒著沒落，嘴角抽動幾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破布包，雙手高舉，吃力的放到櫃檯上，帶著乞求的神情道：「你老瞧瞧，能值多少錢？」

「別家也是這個錢……」男子已經氣餒了。

朝奉又伸手，想拿起那物件，卻發現入手無比沉重，居然比同樣大小的黃金，還要重上一倍。怪不得那男子老捂著胸口，原來是怕它墜開衣襟掉到地下。朝奉雙手捧住那物件，將其翻到背面，但見背面也刻著四個篆體字樣，曰『大賢良師』。

「這……」那男子剛剛提起來的勁頭兒，一下就泄到底，只一味說：「再多給點吧，這東西真的很值錢。」但到底是哪裡值錢，他也說不出來，甚至連從何而來，男子都不敢提起。

這些還想吃白食的災民，實在是太天真了。之前那些門閥開廠施粥，其實並非可憐他們，而是擔心京城出亂子，所以才拿出點糧食穩定一下局面，順便也賺點名望。現在，大部分災民已經離開，剩下這點人，根本掀不起什麼風波，各閥的名聲也已經賺到，怎麼可能再把糧食浪費在他們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