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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想過其他選擇，『堅信不疑』，『勇往直前』，『查理男孩』。另外，你覺得『一片虛無』適合選秀節目嗎？」海瑟認認真真地詢問藍禮的意見，還開始扳手指了，但藍禮卻是一臉錯愕：所有曲目都來自「堂吉訶德」，這……

「出色！」藍禮絲毫沒有吝嗇自己的讚美，溫熱的眼眶就是最好的證明。同樣一首歌，在不同歌手的演繹之下，擁有不同的色彩，演繹不同的情感。

海瑟專註在手中的吉他之上，左手摁著琴枕的手指還是微微有些僵硬，但切換和弦的時候已經十分熟練了，那略顯瘦弱的手指在深棕色的琴弦之上翻飛，金色的樂符緩緩流淌而出，帶著少女的憧憬和懵懂，帶著青春的生澀和稚嫩，一曲「野獸」，演變出不一樣的味道。

「呃，唯一的一件事。那個『F』單詞，我們是不是應該取消？」藍禮自動消音，「草（FUCK）」這個單詞，在「野獸」里是十分重要的一句歌詞，「所以草你的夢想，你怎敢忘記我們的傷痕，我會為你化身成為一隻野獸」，但這是粗話，對於一群未成年兒童來說，著實不太恰當，更何況，海瑟還要用這首歌參加「美國偶像」，藍禮不由扶額。

輕盈的腳步聲在走廊里微不可聞，拐過彎，灑滿陽光的活動室就出現在眼前，穿過玻璃牆面，藍禮果然就看到了海瑟·克羅斯的身影。

回想起剛才絮絮叨叨和自己抱怨的安妮·西里曼，一邊因為艾利克斯的健康而開心不已，ｈｔｔｐs://m•ｈeｔｕｂoｏｋ.cｏm.ｃom一邊卻又擔心艾利克斯離開之後把他們這些小夥伴都遺忘了；一邊念叨著醫院又出現了新遊戲，艾利克斯肯定會喜歡的，一邊卻又羡慕著艾利克斯可以重新回到學校，結交更多的朋友。

眼前的海瑟，看起來有些陌生，第一眼，藍禮幾乎沒有認出來。

「啊……啊……」海瑟那稚嫩而飽滿的嗓音跟隨著旋律輕聲哼唱，猶如裊裊青煙一般消散在空氣中，一曲終了，餘韻綿綿。

詩意盎然的歌詞，在唇齒之間碰撞顛簸著，飽含著淚水的苦澀、鮮血的腥味，嘴角的笑容卻不屈不撓地上揚起來，猶如世界末日廢墟之中的一縷陽光。骯髒，卻美好；毀滅，卻期冀。這不是藍禮的「野獸」，這就是海瑟的「野獸」，真正屬於海瑟的一闕旋律。

藍禮正準備張口，結果旁邊一個孩子就奶聲奶氣地詢問到，「藍禮，什麼是『F』單詞啊？是……是『四』嗎？」說著，他還伸出了三個手指頭，比劃著「四」的模樣，瞪大了眼睛，滿眼無辜和好奇地看著藍禮。

藍禮第一次知道，原來「野獸」這首歌可以是小心翼翼的，可以是憧憬滿懷的，可以是充滿渴望的，可以是意欲滿滿的，可以是青澀懵懂的，可以是柔情百轉的，可以是肆意妄為的……

「所以我們抵達了，一個回不去的孤地，你就是那張讓我赴湯蹈火的臉龐，這就是那個孩子們將繼承的名字，鑄就魅力，鑄就王ｗww•ｈｅtuｂoｏk•ｃoｍ•ｃom冠。」

藍禮也有些不太確定，推開活動室的大門，屋子裡不僅僅有海瑟，還有其他一大群孩子們，不過卻沒有喧囂混亂的景象，孩子們安靜地盤腿坐在地上，雙手支撐著小腦袋，專心致志地看著正在彈奏吉他的海瑟。

海瑟卻是一下就明白了過來，哧哧地笑了起來，然後故意收起了笑容，板著臉，「我覺得挺好的。那句歌詞多麼點題、多麼亮眼，我覺得是整首歌最重要的一個部分。」

豐腴的雙頰微微凹陷下去，停留在顴骨上的光澤似乎明亮了些許，下巴的輪廓稍稍緊繃了一些，視覺效果上整張臉龐都瘦了一圈；可是，此時海瑟的臉上卻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明亮的眼睛盛滿了一汪陽光，星星點點的斑斕美輪美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歡快愉悅的氣息。

也許，超市和醫院是僅有兩個真正能夠讓藍禮心靜下來的地方。和超市不同，醫院更加是一個情感複雜的場所，內心深處的恐慌和排斥，卻抵擋不住十年歲月的熟悉和安心，更何況，西奈山醫院這群可愛的孩子們，總是能夠點亮他的一天。

這是一種假象，身體發出的錯誤信號。長時間睡眠不足，必然導致的結果。當然，解決辦法也十分簡單：好好地、狠狠地睡一覺，整個生物鍾和新陳代謝規律調整過來，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啪啪。」掌聲打破了室內的寧靜，海瑟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猛地抬起頭來，然後就看到了眼前的藍禮，嘴角的笑容不由就羞和圖書澀起來，拘謹而忐忑，但還是故作鎮定地抬起了下巴，「怎麼樣？我做得好吧？」話語雖然是信心滿滿的反問，但閃爍的眼神卻泄露了她此刻的真實心情。

不過，藍禮沒有著急著回到公寓，立刻進入夢鄉。今天上午十一點，一段跨越大西洋的長途飛行正在等待著；抵達倫敦之後，還有一整天的休息調整時間，這都是沉浸夢夢鄉的大好時機。不過在此之前，前往機場、經過海關、登上飛機，這一路都在顛簸之中，顯然現在還不是呼呼大睡的時候，即使入睡了也不會安穩。

那胖乎乎的小臉蛋，時而快樂，時而憂傷，時而遺憾，時而幸福，還未滿十歲的小傢伙，卻已經開始悲春傷秋了。人小鬼大的模樣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這個活潑好動的小不點，移植心臟之後，住院觀察了兩個月，沒有出現排斥現象，而且身體恢復狀況也十分良好，醫生正式簽署了出院同意書，雖然說，艾利克斯在接下來半年時間里，還是每周都必須回來複查一次，但至少，他可以重新回到醫院之外的世界里了。

連續三個晚上，平均睡眠時間都只有兩個小時；第四個晚上，通宵狂歡。按照常理來說，藍禮應該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達到了極限，丹田深處似乎有著一團小火苗在熊熊燃燒著，腳步沉重、軀幹輕盈、精神疲憊，但事實上，藍禮反而是越發抖擻起來，似乎過去這段時間始終保證了良好的休息，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前往病房，而是直接前往了醫院的和-圖-書餐廳，輕車熟路地開始幫忙分配餐食，然後用推車護送到住院部的不同病房。在這裏，他暫時放下了「演員」的身份，僅僅只是一名志願者護工，為醫院盡一份綿薄之力。

至於現在……可以的話，藍禮想要踩著滑板，在空蕩蕩的街道上自由滑行。曼哈頓島的街道在清晨時分是如此安靜，交錯在鋼筋森林之間的大道有種夢境般的空曠和恢弘，彷彿真實地穿行在「盜夢空間」里的夢境層次之間一般。

然後另外一個孩子就稚聲稚氣地說道，「笨蛋，那是三，不是四。」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歪樓之後，大家都開始討論「三」和「四」的數字問題。

「真的嗎？」海瑟眼睛瞪圓了起來，綻放出亢奮的神采，「我現在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多準備一首歌，避免評委臨場讓我發揮，我卻一點準備都沒有，那就糟糕了。」

所以……這不是瘦沒瘦的問題，而是化妝技術的問題？

那顆懷揣著夢想的心臟被塞得滿滿當當，腫脹得有些發疼，不安而忐忑、雀躍而激動地橫衝直撞著，重重的力量撞得胸口隱隱作痛，彷彿可以看到那瘦弱纖細的身影，赤足在原野之上狂奔，滿地荊棘，鮮血淋漓，腳步卻不曾放緩，一頭烏髮在風中飄散，眉宇之間的堅毅在疾風驟雨之中始終不曾動搖，倔強的笑容猶如破土而出的寒梅，迎著暴風雨，傲然綻放。

先驅村莊的狂歡，持續了整個夜晚，離開酒吧時，可以看到橘紅色的朝陽灑落了整個哈德遜河面，柔和而熾烈，靛藍色www.hetubook.com.com的天空美得讓人屏住呼吸，忍不住就想要張開雙臂，乘著肆虐的狂風開始翱翔，盡情地享受著自由的暢快。

海瑟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藍禮，似乎在說，「算你走運，逃過一劫。」這讓藍禮無語地攤開雙手，走了過去，在海瑟旁邊坐了下來，「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我是評委，我會讓你通過，好萊塢正在朝你招手。」這裏說的是「美國偶像」的海選。

就在剛才，藍禮深深地覺得，「野獸」也許是更加適合海瑟的歌曲，她所講述的故事其實和藍禮當初的創作意圖沒有什麼聯繫，但卻是海瑟跌跌撞撞追逐夢想的真實寫照。他喜歡海瑟歌聲之中那雲淡風輕的苦澀。

這次前來西奈山醫院，藍禮提前收到了今年的聖誕禮物：艾利克斯·瑞奇正式出院了。

藍禮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就好像父母們一樣，間隔一段時間再次看到孩子時，總是想當然地認為孩子瘦了，但其實只是記憶的誤區和關懷的作祟罷了，說不定孩子不僅沒有瘦反而是胖了。但此時，藍禮就確切地感受到，海瑟似乎又瘦了一些。

「有什麼候補嗎？我可以參考參考。」藍禮立刻就主動提供幫助。

但，藍禮今天外出時，沒有攜帶滑板，最終只能放棄。欣賞完日出的盛大和輝煌之後，攔下了一輛計程車，一路朝著上城區的方向前行，暢通無阻地抵達了西奈山醫院。漸漸復甦的紐約，開始變得喧囂起來；而西奈山醫院卻已經迎接了太陽的升起，早早地開始了全新一天的早餐、復健和巡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