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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天啊（my）」，隱忍而唏噓，卻在這場愛情的戰役之中節節敗退，束手無策。

「天啊，天啊天啊天啊。」

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側耳傾聽，愛情支離破碎的聲響，輕微卻沉重，剎那間的分崩離析，宛若世界崩塌。

迎面走來了一個留著邋遢絡腮胡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精彩，非常精彩。」這是伊桑·科恩，他記得。「我和喬爾剛才確認了一下，所有的拍攝都結束了，第一場戲堪稱完美，上帝，我們簡直不敢相信，今晚的演出真的太精彩了。」

但這無關緊要。

這是一闕陌生的旋律，從來不曾傾聽過，漸漸地，整個酒吧就安靜了下來，所有視線都一動不動地落在了那個身影身上，時光的潺潺流淌似乎在耳邊叮咚作響，卻徹底失去了意義，萬年也不過只是眨眼一瞬間而已。

那些算得上朋友算不上朋友的傢伙都已經借宿了一圈，似乎全部都得罪透了，是不是應該像昨晚一樣，勾搭一個女子，然後順勢到她的家裡睡一個晚上呢？不然，還是到教授家試試看運氣好了，他們總是慷慨而善良的，看到他落魄的模樣，應該不忍心拒絕。

淡淡的哀傷，如同三月的蔚藍天空，只有寥寥數筆的雲朵稀疏而慵懶地劃過天際。

他沒有搭理伊桑，轉過身，再次走上了舞台，在話筒面前安坐了下來，「嘿，我又回來了。」

「火？」耳邊傳來了一個詢問聲。

他不由有些愣神。這段夢想，和_圖_書還能夠持續多久？

他沒有轉頭，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了拒絕，輕輕咬了咬煙嘴，「馬上就要登台了。」

也許，這是最為合適的一首曲目，不僅因為他的搭檔米基（Mickey）剛剛去世了，以自殺的方式，那個白痴；還因為這適合今晚的心情，現在看來，走上絞刑架似乎不是一件糟糕的事。

輕聲哼唱著，漸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天可憐見的」，這到底是在說米基，還是在說他自己呢？亦或者是……每一個表演民謠的可憐傢伙？再不然就是扛著來複槍走上戰場的那些蠢蛋嗎？嘴角的笑容就不由自主上揚了起來，無奈而嘲諷。

今天的表演結束了，在煤油燈酒吧之中，一首歌的表演時間都無比珍貴，因為這是格林威治村最受歡迎的酒吧，渴望登台演出的民謠歌手就好像是冬季遷徙的沙丁魚群一般。

冰冷刺骨。

「算了吧，這傷逝之愛（Skinny Love），僅僅持續了一年；增添些許鹽分，我們也不至於此。天啊，天啊天啊天啊，獃獃注視著滿池鮮血和遍地偽裝。」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轉過頭，看向了身邊的酒保，「今晚我暫時沒有找到落腳處，怎麼樣，可以到你家湊合一個晚上嗎？」他們並不熟悉，但試一試，反正沒有損失。「我是一個非常安靜的睡眠者，而且我不挑剔，一張沙發和一條毯子就可以了，前提是，你家有暖氣。」

他也不介意，再次咬了咬煙嘴，似m.hetubook.com.com乎正在品嘗著煙葉之中的淡淡苦澀，然後將香煙塞進了襯衫口袋之中，撇了撇嘴，「我猜想，你家沒有暖氣。」吐槽了一句，而後提起吉他，快步走上了舞台，留著酒保站立在原地，滿臉困惑，似乎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台下響起了一片輕笑聲，他自己也不由上揚起了嘴角，舉起右手簡單示意了一下，然後就提著吉他離開了舞台。

而手中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留下了最後一句話，「如果一首歌，從來不曾新過，但也不曾過時，那就是民謠了。」

「怎麼，你擔心帕皮（Pappi）責怪嗎？」帕皮，酒吧老闆的名字。

「不，沒事。我原本只是想要抽一支煙而已，但……抽煙可以等等。」他挑了挑眉，眼底流淌出了一抹笑意，但笑意轉瞬即逝，一抹自嘲的苦澀和譏諷流淌出來，「現在有誰可以拒絕煤油燈酒吧的表演邀請呢？至少我就不行。我現在就再次登台。」

為了保護內心深處的脆弱，於是他們用不羈和桀驁來武裝自己，假裝所有一切都不在乎，似乎就不會再受到傷害。

一曲演唱完畢，台下傳來了稀稀拉拉的掌聲，還有幾個吹口哨的聲音。寂寥而空洞，內心深處湧起了大片大片的落寞，拖拽著腳踝緩緩下墜，他深呼吸了一下，將所有的情緒都嚴嚴實實地隱藏起來，半開玩笑地說道，「你們之前可能聽過這一首。」

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總是想起米基，和_圖_書他不知道米基為什麼選擇了終結自己的生命，他也不知道米基為什麼選擇了放棄。又或者說，也許他知道，只是他不想要面對。

六十年代的天空是灰色的，一切都是隱忍的，一切也都是奔放的，一切都是灰暗的，一切也都是混亂的，他們正在肆意地奔跑著，試圖追逐著那虛無縹緲的……自由和夢想、還有正義和良知，但追著追著，就這樣迷失了方向，然後，站在原地，茫然若失。

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再次揉了揉頭髮，那一頭凌亂的頭髮正在徹底失去控制，但交錯期間的光線卻若隱若現地勾勒出了眉宇之間的瀟洒和慵懶，一絲絲煩躁微不可見，最後，伴隨著一次深呼吸，徹底消失，化作了嘴角的一抹淺笑。

伊桑站在原地，微微有些發愣。

垂下的眼瞼，遮掩住了那雙眸的驚心動魄；沙啞的嗓音，透露出了靈魂深處的暗潮洶湧。然後，指尖就開始快速掃弦，旋律越來越輕快、節奏越來越涌動，但心臟卻越來越沉澱，緩緩地在那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泊之中下沉。

伊桑拍了拍他的手臂，「現在，我們已經可以收工了。但，斯坦利剛才說，你準備進行一個簡短的表演，感謝到場的歌迷和影迷們？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這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享受。」

他不由啞然失笑，「不。」停頓了片刻，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僅僅只是因為表演而已。」雖然這就是普通的一場演出，但表演過程中和圖書盡量保持專業，這是他的一點堅持。

酒吧之中，交頭接耳的嘈雜聲依舊在嗡嗡作響著，有人正在享受晚餐，有人正在痛飲啤酒，有人正在點燃香煙，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現。

伊桑笑容滿面、難掩激動，「喬爾剛才還在說，一首歌的時間，著實太簡短了，也許，我們應該拍攝一場演唱會。哈。」但隨即，他就注意到自己的話語沒有得到回應，「你覺得怎麼樣？還是說，你現在感覺太過疲倦了，如果是這樣，那也沒有關係，我相信大家會理解的。」

酒保沒有說話，呆愣在了原地，似乎沒有預料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來，他們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

一時間，又想到了明天的演出。不知道先驅村莊是否願意給他一個演出機會，但那酒吧老闆卻是一個愚蠢的爵士愛好者，似乎對民謠不感興趣；亦或者是到另外一間酒吧試試看，也許他可以嘗試表演另外一首曲目。

「我想著，也許今晚，我們可以再共度幾首歌的時間。」他再次抱住了吉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不同於「絞死我，哦，絞死我」的瀟洒不羈和滄桑苦澀，這一首曲目的清新自然和輕快釋然演繹在旋律之間，但背後透露出來的悲傷和惆悵卻在那舉重若輕的演唱之中，緩緩滲透出來。

輕快的琴弦樂符彷彿在叢林山澗歡快奔跑跳躍的梅花鹿，一點一點地撥開晨霧，尋找到深山密林之中的幽靜湖泊，一縷稀薄的陽光如同天光一般灑落在平靜的湖面之上，魔法般地，鮮和-圖-書花盛開，色彩繽紛，霧氣涌動，世外桃源般靜謐動人。

站在舞台側邊，勒維恩隨手將吉他擺放在牆角，上下摸索著自己的口袋，找到了香煙盒，抽出了一支香煙，放在口袋裡卻已經擠壓散了，零星地掉落一些煙葉，捲煙也變得皺巴巴起來。不過，他不在乎。

六十年代，漫長的六十年代，陰暗而潮濕的歲月，苦澀而茫然的時光，壓抑而坎坷的生活，猶如溺水窒息一般，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衝破水面一般，衝出六十年代呢？但，現在才是1961年而已，遙遠的終點完全看不到盡頭，只是一片茫然。

「但，不再是懸挂和絞刑了，讓我們來一點其他的吧。」他的話語讓酒吧之中響起了低低的笑聲，而後就沒有再繼續說話，指尖開始輕輕勾勒琴弦，無規則的和弦在混亂之中漸漸地尋找到了有序的規律，最後匯聚成為一條潺潺溪流，在繚繞的迷霧之間穿行。

波瀾不驚的眼神，雲淡風輕的表情，風平浪靜的氣場，似乎所有的所有都放輕了腳步，就連呼吸的雜音都消失在了微風之中；但隱隱之間的苦澀和悵然卻在光影之中一點一點地氤氳開來，讓人忍不住開始探尋著，那一汪眼眸深處的故事和傷痕。

隨意地叼在了嘴邊，背部依靠著牆壁，煩躁地揉了揉頭髮，腦海里正在思考著，今天晚上到底應該在哪裡借宿。

熟練地坐下來，習慣性地開始調弦，側耳傾聽著弦音，感受著指尖的力道，然後，他就開始演奏起來。今晚決定演唱「絞死我，哦，絞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