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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馬修頭都沒有抬，簡單粗暴地掐斷了藍禮的話語，房間里就再次陷入了平靜。

為什麼冰箱門關不上？為什麼？該死的雞胸肉，該死！那些該死的雞胸肉！為什麼冰箱門總是關不上？

「……」藍禮竟無言以對。

「我覺得我好像有點不對勁。」馬修大口大口喘氣著，渾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心靈獵人」之中，霍頓最後時刻就經歷了這樣的瞬間，藍禮清楚地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怎麼回事？

「馬修，我不認為此時是你獨自一人待著的最好時機。」藍禮搖搖頭表示了拒絕，「如果你準備睡覺了，那麼把門鎖打開。」

「嗯，需要我陪著你一起嗎？」藍禮點點頭，並不意外。

藍禮的肩膀稍稍放鬆了些許，「我知道他不是。但我們沒有什麼能做的，不是嗎？那是他子女的決定。」

「如果你每次看到冰凍雞胸肉都要抓狂一次，那麼我覺得我們可能需要尋找一名心理醫生。」藍禮一本正經地說道。

房門鎖住了。

隱隱約約地，似乎能夠聽到狂風大作的聲響在室外涌動著。

「我說過了，打開門鎖！查爾斯，你知道我拒絕接受』不』作為答案，你不應該挑釁我的底線。」藍禮也絲毫沒有退縮，正面還擊到，聲音甚至還壓過了馬修，「你是不是精神崩潰了？我們現在需要前往醫院嗎？我知道這樣的經歷……」

砰！

「什麼？什麼東西？」藍禮不明所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馬修卻完全呼吸不過來，即使張大嘴巴hetubook.com.com呼吸著，也仍然感受不到氧氣。

藍禮站在原地，兩眼茫然：他知道事情不對勁，但他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幫忙，這樣的馬修著實太陌生。

馬修就這樣坐在床沿，一點一點地崩潰著。

冰箱門到底怎麼回事？這該死的冰箱！他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一直到確定馬修真的完全疲倦地沉睡，沒有噩夢，也沒有慌亂，平穩的呼吸聲在夜色之中輕輕響動，藍禮這才站立起來，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但他依舊沒有關燈，而是留下床頭櫃那一盞奶黃色的檯燈，驅散黑暗。

砰！

馬修滿意地點點頭。

回頭看看被踢碎的門鎖，這下終於不用擔心鎖門的問題了。

「嗯，我就不回去了，馬修需要自己走完這一段路，但他的狀態不好。如果亨利上門，不要讓他見到馬修，我不喜歡他處理事情的方式。」

「馬修，你準備睡覺了嗎？」藍禮敲門，揚聲說道。

「什麼東西？雞胸肉嗎？你希望我把雞胸肉拿開嗎？」藍禮注意到了散落滿地的雞胸肉。

但馬修無法做出回答。

為什麼冰箱門關閉不上？

房間門的門板直接就被正面踹開，巨大聲響如同驚雷一般炸裂開來，躺在床鋪之上的馬修猛地坐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破門而入的藍禮，「你瘋了嗎？塞巴斯蒂安！我不是十歲的孩子！不需要你的監護！你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嗎？」

馬修無語地抬起頭，又是懊惱又是憤怒、又是羞愧又是暴躁地看著藍禮，然後自己也無法控制https://m.hetubook.com.com地，眼眶就再次泛紅起來，「我不希望他待在冰櫃里，你明白嗎？就好像……就好像那該死的冰凍雞胸肉。他不是……他不是……」

……

為什麼？

馬修還是沒有回答。

砰砰！

時間，緩緩流逝。

「哪兒不舒服嗎？」藍禮焦急地詢問到，手忙角落地尋找著手機，試圖尋求幫助。

「菲利普，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麻煩你和海特的孩子們談談，讓他們接受馬修的資助，幫助海特返回格拉斯哥，這是他的遺願。我知道這是有些過分的要求，畢竟你的立場也有些特別，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夠幫上忙。」

「嗯。」藍禮沉聲回應到。

「不，我不知道，不，不不不。」馬修卻只是搖頭，只是困惑，他終於再也忍不下去，直接推開藍禮，轉身離開了廚房。

怎麼回事？

怎麼辦，他應該怎麼辦？

但手機根本不在身上，這讓藍禮也慌亂起來。

「我需要靜靜。」馬修的聲音從門板後面傳來，但若隱若現，非常微弱。

「沒問題，每個人都允許抓狂，但我不能讓你關著門抓狂。還記得嗎？王子花園的房間門始終都不曾上鎖，我沒有這樣做，你也不允許這樣做。」藍禮依舊拒絕妥協，看著卸下偽裝的馬修，就好像再次回到了伊頓公學。

「我覺得我剛剛感受到了一陣恐慌，我停不下來……」馬修也感覺自己是如此陌生，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自己，「我不知道，藍禮，我不知道……你……你可以把這些東西拿開嗎？求求你，全m.hetubook.com.com部都拿開。」

「什麼意思？哪兒不對勁？生病了嗎？」藍禮試圖幫忙，卻又不敢輕易靠近，因為馬修看起來隨時都要崩潰一般。

馬修重新躺到床上，任性地保持趴著的姿勢——這對於貴族來說，就是不正確的睡眠姿勢，然後開口說道，「不，不用。」他的聲音越來越慵懶、越來越沉重，就好像耷拉下來的眼皮，昏昏沉沉地遁入黑暗，「我……我希望自己親自送他一程。我需要……自己面對亨利、面對他的子女，我需要自己完成，就好像你護送海瑟一樣。」

「……」馬修搖搖頭，就這樣搖搖頭，「我不知道……我……」馬修的聲音消失在喉嚨里，然後猝不及防地，眼淚就直接決堤，他握緊雙拳試圖讓自己挺直下來，但淚水依舊無法控制地滑落，「我覺得自己不太對勁。」

馬修沒有再說話，就這樣沉沉地進入了夢鄉，呼吸逐漸平穩下來，心跳也逐漸穩定下來，終於重新找到了安定。

停頓片刻，馬修接著說道，「藍禮，我準備返回倫敦，參加葬禮，又或者是格拉斯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時候的馬修已經學會了偽裝，但並不擅長，他總是輕而易舉就擊潰那副面具，然後馬修又拿他沒有辦法，無可奈何地在旁邊抓狂。這曾經是他最喜歡的惡作劇。

藍禮舉起雙手，「好吧，我會讓公寓管理員上樓來幫忙，我只是在旁邊打下手，怎麼樣？這樣再滿意了嗎？」

但藍禮依舊沒有離開，只是靜靜地坐在原地，就這樣守護著馬修，側耳傾聽著時間從https://www.hetubook.com.com指尖輕輕溜走的聲響。

「砰！」

「不！不不不不！」馬修連連阻止了藍禮，「不要用你的表演經歷來模擬我的狀態！不要！你知道我不喜歡！」連連宣洩完畢之後，馬修只感覺一陣疲倦，那種深深的疲倦拉拽著他的腳踝，他甚至沒有精力維持基本禮儀，「我只是……我只是有點抓狂。」

馬修安靜地坐在原地，洶湧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那種心悸的慌亂與恐懼已經消失，理智終於回來了，但依舊無法思考，只是覺得好累好累，疲倦的一句話都不想說，那種深深的睏乏正在緩緩蠶食他的精力。

藍禮輕輕吐出一口氣，走進房間，然後在床鋪對面的沙發坐了下來，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樣靜靜地守候著馬修。

「馬修，我現在就會離開，讓你安靜一下，但你必須把門鎖打開。」藍禮再次揚聲說道。

「冰箱還沒有整理完畢。」馬修低聲說道。

藍禮彎下腰，快速將滿地散落的雞胸肉收拾起來，胡亂塞入冰箱里，卻發現門縫裡塞著一盒雞胸肉，以至於冰箱門無法關閉，抽出來之後，順利地關上冰箱門，然後快步朝著樓上走去，敲響了馬修的房間門。

「還有，請代替我為海特獻一束花。」

馬修抬起眼睛，無語地看了藍禮一眼，表示深深的懷疑。

焦慮感正在狠狠灼燒著，心髒的跳動狠狠地撞擊著胸膛，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用力，那股野蠻的力量似乎正在試圖破土而出一般，慌亂和焦躁讓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連帶著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馬修沒有回答ｈttps://ｍ•hetｕｂｏoｋ•coｍ•coｍ。

站在書房裡的藍禮隱隱聽到了冰箱撞擊的聲音，剛開始還以為只是馬修失手，不小心重重關閉冰箱門，這才發出了聲響；但漸漸的，那一聲接著一聲的撞擊卻越來越慌亂、越來越急促，透露出濃濃的不安。

「我會整理的。」藍禮主動攬過工作。

「謝謝，菲利普。」

然後藍禮的聲音輕輕打破了平靜，「上一次你的崩潰，是不是在伊頓？好像因為你的讀書筆記被我拿來塗鴉了？」

重新回到大廳，四處兜兜轉轉，最後在門口的鑰匙碗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機——雖然藍禮也不知道手機為什麼會出現在哪裡，然後撥通了菲利普·登巴的電話。

快速放下書籍，藍禮一路朝著廚房方向沖了過去，然後就看到馬修愣愣地站在冰箱門口，雙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無比急促，似乎正在缺氧，清冷的臉龐之上寫滿了恐慌，甚至可以捕捉到恐懼的氣息。

「馬修？」藍禮呼喊了一聲，但馬修沒有回答，這樣的馬修太過異常，讓藍禮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連聲呼喚到，「查爾斯？查爾斯！」

藍禮的腳步慢慢地來到了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

「查爾斯！需要我撥打911嗎？我們需要前往醫院嗎？查爾斯，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不是心臟病發作（Heart Attack）？」藍禮有些慌張。

站在房間門口，藍禮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離別，終究還是那麼困難，即使經歷了一次又一次也仍然如此。

呼吸，他就要呼吸不過來了，心臟似乎正在炸裂，那種毫無預警的痛苦就這樣浩浩蕩蕩地席捲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