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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講？」白彥松問。

即便神州科技所需的很大一部分晶元，都交給中芯國際代工生產，相比另一個時空的處境好很多，但依舊難以阻擋其虧損態勢。2007年只虧損500多萬美元，2008年直接虧損4億美元，預計明年的虧損額將達8億美元——主要還是受全球經濟危機影響。

柳總道：「艱苦到難以想象的程度。我一家人住在12平米的車棚里，因為中科院計算所已經十多年不讓蓋房子了。我們全家還加上岳父岳母家，就住在12平米的車棚里，另外拿石棉瓦加蓋了一些，總共16平米。你說這日子怎麼過？所有傢具都是摺疊的，晚上把床拉出來，白天把床收回去。」

柳總說：「我70年代就在研究所工作，剛剛改革開放那會兒，大家都希望多做點工作。每天忙著看資料搞科研，心裏痒痒得很，都想多學習新東西。」

柳總笑道：「小宋先講吧。」

宋維揚和柳總各自面對鏡頭揮手，做了簡短的自我介紹。

白彥松面對鏡頭，微笑道：「觀眾朋友們好……在改革開放30周年之際，我們非常榮幸的請到了兩位中國高新科技企業的領軍人物……」

柳總搖頭道：「賣旱冰鞋能積累什麼經驗？真正的經驗，是給IBM做代理，學到了怎麼推廣市場，學到了什麼是財務管理，然後才自己辦工廠、搞研發、做品牌。這是一條貿工技的道路，先做貿易充實資金，再搞技術形成配套。」

白彥松又望向宋維揚：「宋先生，30年前令尊已經開始創業了吧？」

柳總說道：「從我們收購IBM的PC業務以後，我更知道品牌的威力是什麼樣的。同樣的好東西，一個有牌子，一個沒牌子，沒牌子的賣不動，把沒牌子的東西變成有牌子的東西要費很大力氣。我們今後要做的品牌海外戰略，就是把IBM積累的品牌影響力，逐漸轉化成聯想自身的品牌影響力。一個企業的品牌，跟國家的品牌有很大關係，今天中國的經濟品牌在世界上還是很弱的地位，人家一聽中國貨就是抵擋代名詞。這需要很多的中國企業，一起把中國品牌樹立起來。聯想只是其中之一，跟國內同志們一起努力，才能把中國的品牌形象做好。我們比較早的走出去，遇到的困難會多一點，付出的代價更大一點，這也是我們心甘情願的事情。」

宋維揚搖頭道：「販賣商業智慧。」

特無語的是，央視也搞了個「改革開放30年風雲人物」評選，還把排名靠前的請去進行兩兩對話。

柳總回應說：「不是創辦聯想之前，而是之後。所長給我們20萬元投資，這錢在當時很多，問題是我們做電腦啊，七萬塊錢一台電腦，你說怎麼做？而且聯想剛剛創辦，一上手就被人騙走14萬，剩下的錢連一台電腦都買不到。知識分子剛下海，不知道海水有多深，都是教訓！那就隨便倒騰買賣唄hｔｔｐs://ｍ.ｈeｔuｂｏok.cｏｍ•ｃoｍ，我賣過旱冰鞋、賣過電子錶。有人說我還賣過菜，在此聲明，我沒賣過菜。當時很多單位進口電腦，我們就給人家做驗收、講課、維護機器，靠這個一點點積累資金，再拿這些錢開發聯想漢字系統，然後通過漢字系統就打開了市場。」

柳總笑了笑：「你做那個私發會很有想法。」

宋維揚笑道：「現在很多人稱呼我為馬博士，這個東西我不需要否認。當時我父親入獄，家裡欠了幾百萬債務，罐頭廠一兩百口人等著發工資，好多果農等著我結算貨款。我一個高中生能怎麼辦呢？揣著點錢去特區闖蕩唄，連通行證都沒有，鑽鐵絲網狗洞進的特區。當時正值下海潮，特區的寫字樓都滿了，一張桌子就是一個公司。」

柳總笑笑不說話。

白彥松說：「宋先生創業是賣罐頭？」

宋維揚點頭說：「只搞了三年多的釀酒作坊，我父親就把鎮上的釀酒坊給吞了。也不能說吞併，因為那是一家鄉鎮級集體企業，我爸頂多能算長期承包。不但擴大了規模，還獲得了合法身份，集體企業承包者。」

柳總說：「大的遺憾沒有。我們提出了管理三要素，建班子，定戰略，帶隊伍，對定戰略有一套科學周密的方式，所以不會出現大的戰略錯誤。只要走對了方向，自然不會出現大遺憾。具體的遺憾還是有的，就像剛才小宋提到的貿工技、技工貿問題。我跟倪先生出現分歧，這是企業管理者和技術負責人的矛盾，釀成了很大的社會影響，說起來也是一個遺憾。」

宋維揚說：「在改革開放之初，我父親先是去參加高考。當時知青高考是有名額的，需要村裡邊開證明。我爸倒是忽悠村支書開了證明，可惜最後沒通過審查，因為我爺爺奶奶都有些歷史遺留問題。他灰心喪氣了一陣，就跟村裡的年輕人搞釀酒作坊，跟我媽提著酒罐子一個村一個村的推銷。」

張如京被推選為董事長，並繼續當他的總裁兼CEO。大唐集團派去一人擔任副總裁，專門負責TD-SCDMA相關業務。

沈復興特別會搞事兒，他基於這段話，直接把神州科技的品牌宣傳語都改了：科技改變生活，創新引領未來。

白彥松說：「柳總講一講吧。」

宋維揚說：「柳總先講吧。」

「我跟幾個下海開公司的老闆一番交流，發現他們跟柳總剛下海時一樣，啥都不懂。那我就開培訓班教他們做生意，聽一節課500塊錢。這麼高的學費，我敢收，他們也敢交！」

柳總根本不接宋維揚的招，自顧自說：「聯想控股是非相關多元化的投資關聯，這個理念本身需要一個說明，我們是非常崇尚業務專一化的。當年我堅決不做房地產，不做其他方面的投資，今天為什麼做了？我給大家解釋解釋，組織構架不一樣是很重要的，一個公司賣電腦或者賣手機，每個https://m.hetubook.com.com部門的領導機構叫事業部。事業部的人受總公司給他的業務任命，但是總體財務、人事、戰略是總公司掌管。這種事業部制，又賣電腦又賣房子，做電腦的技術員和賣房子的操盤手，文化激勵有很差大別，總部也很難管理，這種事業部制是不行的。」

白彥松又說了一番改革開放30年所取得的成就，突然問道：「柳總，你30年前在做什麼？」

白彥松道：「宋先生呢？」

第二，等待技術突破，繞開傳統路子，直接進行降維打擊。

不管私下關係如何，基本風度還是要保持的。宋維揚跟柳總都面帶微笑，非常熱情的握手寒暄，甚至還互相恭維了幾句。

光刻機這玩意兒始終卡著國產晶元的脖子，但不是宋維揚能解決的，必須以國家的力量持續投入。

「我們用的是子公司形式。做電腦的專做電腦，做投資的專做投資，做房地產的專做房地產，各家有自己的戰略體系、財務體系，我只在總體監控而已。它們的成就是它們的，把人選對了，大方向選對了，那你們就去做吧。這樣就從體制上保障了多元化發展，聯想可以多條腿走路，並不會分散自身精力。聯想旗下的多個子公司，可以從多個點出發，同時趟出多條道路，同時打出好幾片天。」

宋維揚這番話意有所指啊，白彥松害怕兩位嘉賓吵起來，立即轉移話題：「柳總，在聯想的發展史上，您有沒有一些特別大的遺憾？」

甚至有媒體把倪院士搬出來說事兒，聲稱中國商界再次上演「技工貿」與「貿工技」之爭，宋維揚屬於倪院士理念的衣缽傳人。

柳總補充道：「聯想也一直堅持科技創新。個人電腦產品方興未艾，必鬚根據客戶的需求，不斷更新內容形式。電腦跟手機、跟寬頻無線越來越近，研發上如果沒有大投入，沒有遠見的話肯定不行。」

鑒於同屬科技企業領軍人物，同樣以高票數當選風雲人物，宋維揚被央視安排跟柳總對話……央媽的面子不能不給，今後還得求著人家給廣告位呢。

「小靈通是一個點，後來的各種產品算是走出一條道，而神州智能機已經打出一片天。這片天不是我吹出來的，一部神州智能機，一年之內就在全球催生了上千家軟體公司，他們靠做手機APP軟體為生。只要我們堅持做下去，這片天將越來越寬廣，甚至改變整個世界，改變每個人的生活方式。」

「做生意要靠腦子，不管是技工貿，還是貿工技，有商業頭腦就能壯大。壯大到一定程度，也必須保持清醒頭腦，根據市場環境和自身情況制定長遠路線。不能貿然的技工貿，也不能貿工技一條路走到黑。」

「在這種情況下，我爸也是心大，居然敢開釀酒作坊，那玩意兒的糧食消耗量大啊！我至今不知道他們怎麼弄來的糧食去釀酒，但不管是什麼方式，放在當時肯m.hetubook.com.com定是違法的。80年代我爸被抓去坐牢，絕對沒冤枉他，不違法搞糧他拿空氣釀酒？人家農民賣精糧買粗糧，都是有正規渠道的，不可能一次性買賣太多，量多了百分之百被懷疑投機倒把。」

「家裡的小孩要買棉褲，需要提前幾個月做預算，要辛苦節省半年才能湊出一條棉毛褲的錢。當時的物價很便宜，但工資也少。食物也很便宜，但有錢都買不到，需要憑票購買。我經歷了中國30年的發展變化，非常珍惜現在的社會，我也希望現在的年輕人能夠珍惜來之不易的生活。」

就拿盛海微電子裝備有限公司來說，2007年研製出90納米高端投影光刻機，成為全球第四家掌握該技術的公司。但消息傳出之後，關鍵元器件全部遭到禁運，樣機成了擺設，該公司不得不轉做更低端的后道封裝光刻機和平板顯示光刻機。

白彥松說：「不管如何，您賣旱冰鞋、電子錶的經歷，也為今後積累了商業經驗。」

只有兩種選擇。

白彥松說：「神州和聯想都已經啟動海外戰略，兩位在品牌營銷的國際化道路上，還會採取什麼樣的措施？」

「你技術到位了，創新到位了，質量過硬了，能人所不能，品牌影響力自然也就上來了！能人所不能，那你就牛逼，就能打響自己的品牌。主持人問神州未來的國際化品牌戰略，就一句話：堅持科技創新！」

白彥松說：「那個時候條件很艱苦吧？」

「當時還沒搞土地聯產承包，柳總說他家裡困難，買吃的需要憑票。農民倒是不用憑票，但要計工分，每年分到的糧食都有定額，而且總是不夠吃。農民分到精糧之後，第一時間就是背去城裡賣掉，全部換成玉米等粗糧。玉米糊糊也是不夠吃的，主食其實是紅薯。食用油就更不夠，三口之家，一斤菜籽油要吃一年！」

如何破局？

宋維揚笑笑不說話。

雙方各自都有一批支持者，但絕大多數的年輕人，都站在宋維揚那一邊。

三大門戶網站的投票結果顯示，宋維揚全都排進了前十名。排名更靠前的實至名歸，宋維揚心服口服，也不敢不服，就算給他100個膽子，也不敢跟袁老爺子這些人比啊。

「神州科技剛剛成立的時候，也是走貿工技道路。我們啥技術都不會，就靠賣小靈通賺錢，先通過『貿』來積累資金。接著又是提升工藝，壓縮成本，靠『工』繼續壯大。當發展到不缺錢的時候，立即開始把『技』放在首位，完成了從貿工技到技工貿的完美轉型。」

宋維揚說：「確實如柳總所言，中國品牌的形象更差一些。神州智能機，不管是2G還是3G版本，有很多地方都強於蘋果，而且比蘋果更先上市銷售。但我們的銷量，始終要比蘋果差一些，無非就是吃了中國品牌的虧。但我覺得吧，只要技術上去了，創新上去了，默默耕耘，品牌影響力也會上去的。就拿現在來說和*圖*書，雖然美國人還是覺得中國貨普遍很低端，但我們的智能手機亮點很多，足夠抵消這種潛在的負面影響。」

搜狐、新浪、網易都進行了「30年30人評選」，權威性比南方報系的「改革開放30年100位風雲人物」更高。因為網民只能投票選出前100位，還召集了眾多專家學者媒體人投票，專業人士投票都有巨大的加權特性——即便李宇春的大眾票數再多，被專家投票一抵消，也很難排進前30位。

臨近年底，各種評選活動變得更多。

今年，中芯國際是徹底扛不住了。

手裡稍微有點閑錢了，張如京決定先買兩台高端光刻機。荷蘭佬賣不賣無所謂，可以從鄰居尼康那裡買——曾創下年銷量900台的尼康光刻機，今年的銷量還不足30台，直接丟失整個韓國和彎彎市場。在這種情況下，尼康不但給錢就賣，而且發貨迅速，價格還便宜得一匹。

第一，國家調集大量科研機構進行持續攻堅戰，把生產高端光刻機所需的關鍵元器件全部自研出來。這就已經不是光刻機的事情了，而是一整套相關工業體系。

從此時到節目錄製完畢，宋維揚和柳總都在暗中較勁。一個髒字不吐，但全程互懟，節目播出后引起巨大反響。

特別是宋維揚的那番話，簡直讓年輕人熱血沸騰：瞄準一個點往前沖，衝出一條道，衝出一片天。這片天將越來越寬廣，甚至改變整個世界，改變每個人的生活方式。

至此，中芯國際可以說姓宋了，他和神州科技共同持股超過35%，在九個董事席位中有三個董事代表。當然，那家離岸公司繞了很多個圈，除非美國政府親手調查，否則很難得知宋維揚就是幕後大股東。甚至連董事代表都屬於樣子貨，由張如京自己挑選心腹擔任，只有神州科技的董事代表（1個）是挑人派過去的。

經過多方溝通協商，宋維揚透過離岸公司投資1億美元，受讓大股東上實集團（國企）8.5%的股份。又投資2億美元，收購中芯國際的定向增發股（約佔股15%）。同時大唐控股投資1.6億美元，收購中芯國際的定向增發股（約佔股12%），原有股東的持股全部被攤薄。

白彥松說：「宋先生的父親是鄉鎮企業家的典型代表，需要衝破各種政策限制，創業道路舉步維艱。那柳總呢，你在創業過程中遇到過什麼困難？聽說你創辦聯想之前，曾經賣過旱冰鞋？」

對於此時的尼康而言，管你什麼《瓦森納協定》，老子先偷偷賣了再說，大不了在美國爸爸發火時出來道個歉。

「在美國年輕消費者當中，已經形成了一股力量，他們已經變成神州手機的忠實用戶，也就是所謂的『神州粉』。他們以使用神州智能機而自豪，甚至在網路社區嘲笑蘋果用戶。嘲笑蘋果3G版手機經常掉線，嘲笑蘋果2G版手機信號不好，嘲笑蘋果手機不能更換電池，嘲笑蘋果手機不能使用谷歌地圖https://m.hetubook.com.com，嘲笑蘋果手機不能使用谷歌搜索引擎，嘲笑蘋果手機屏幕太小看視頻不爽。」

面臨如此困境，一些海外投資機構，仍然感覺中芯國際很有潛力，揮舞著鈔票想要抄底收購股份。

宋維揚說：「全稱是『中國私營企業發展促進協會』，幫助私營企業發展嘛。我空口白牙收費開課，鬼才會來聽，先得顯示自己的能力。弄個協會幫助幾家飲料企業，既賺了錢，又幫了人，還能積累名氣。當然，這玩意兒遊走在法律邊緣，電視機前的廣大觀眾別學我。說得直白一點，學我的那些人都是騙子，他們可沒有什麼真本事。你以為我賣給企業的是獎盃？我還附贈給他們發展理念。買過我獎盃的企業，聽過我講課的老闆，事後沒一個後悔的，因為他們都學到了東西。」

最後那一句話，算是對宋維揚的回應。

在收購中芯國際的同時，宋維揚盯上了剛剛取得技術突破的中微半導體。他憑藉與盛海政府的良好關係，個人注資1億美元，獲得中微半導體15%的股份，成為其第三大股東。這筆資金對於此時嚴重缺錢、且處於發展困境的中微半導體來說，無異於一場及時雨，而且是帶有善意的及時雨，因為宋維揚屬於超級溢價入股。

年輕人嘛，就愛聽這種言論，誰在年輕時不想改變世界呢？

柳總笑道：「令尊很有商業頭腦，在這種情況之下，肯定沒有私人釀酒。只要他釀出的酒，比公家釀的酒稍微便宜，肯定不愁銷路。」

……

白彥松又說：「兩位如何評價自身的發展戰略，在發展中又如何保持企業競爭力？」

「說個有趣的事情。我去年在金牛商學院講課的時候，就遇到一個老熟人。他當時是一家飲料廠的廠長，找我買過獎盃，我跟他講經營策略的時候，舉過一個做洗車場的例子。後來他領導的工廠改制，被私企給兼并了，他乾脆跑去深城開洗車場。就按我隨口瞎編的案例，照著我說的經營理念，現在已經成為了大型連鎖汽車美容城的老闆。深城最有名的『鴻途汽車美容城』就是他開的，而且連鎖店開到了北上廣等大城市，身家已經過億。此人可查，不是假的。他跟我見面時說：『宋老師，當初你的一席話，讓我終身受益，那些錢花得太值了！』」

白彥松居中，宋維揚在左，柳總坐于右。

宋維揚說：「我們跟聯想的多元化戰略不同，神州只做電子產品，當然也投資一些高新領域。一個人的精力有限，一家企業的精力也有限，你如果選擇太多，關鍵時刻必然難以抉擇，導致企業的精力分散。我們就是要瞄準一個點往前沖，把這個點衝出一條道路，再把這條道路衝出一片天！神州剛開始只做小靈通，累積資金、技術和渠道，再通過這些資金、技術和渠道，開始做手機、做電腦、做U盤、做晶元、做主板、做電子教育產品。神州智能手機，應該算神州科技這些年默默耕耘的集大成者。」

錄製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