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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眾龍眾·龍帝釋天

作者:張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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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紅塵一夢醉千年 第二節

第五章 紅塵一夢醉千年

第二節

帝霄頭戴紫金鑲玉冠,身著緋紅華袍,腰束赤金玉帶,腳踩掐絲銀邊靴。面若傅粉,緋唇含笑。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更顯流光溢彩,眉宇間再不見往日的憂愁與郁色。舉手抬足間比平日里多了些肆意洒脫,端是芝蘭玉樹風姿卓越。
冉羲皺眉道:「雖是如此,可紫凰已有八百歲。眼看著卻還是個不入流的小妖,善狡辯偽裝,每日只會用法器保命,便是到了千歲也不一定能幻化成龍,更莫說位列仙班了。」
誅邪的眼眸也已有些泛紅,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安慰的話,此事再無轉圜,才是事實。便是佛陀不會有什麼好辦法,更何況帝霄性格如此乖僻,佛陀本就不看好的,若求法不得,佛祖生了收了帝霄的心,到時又該如何?菩薩曾言最好不讓帝霄有所修為,只是身在高位,便是沒有修為,若想作惡還不是輕而易舉。
誅邪深吸一口氣:「你莫要將帝霄想得如此純善無辜。我的孩子,我最了解,只是你不該……不該私自做下此事!你可知為了讓幼年紫凰多來東天,我幾次伏低做小拉下臉來與閔然攀交,只為求他放心將女兒交予咱們之手。」
冉羲冷笑連連:「你莫要嚇我,我兒雖傷了元神,卻也是天生的神祗。生來便會有天地同壽,不管娶誰,我兒都會好好地活著,比你我活得更為長久!」
冉羲心中雖有動容,但萬事都抵不過自己的獨子,她驟然起身,背過臉去,冷然道:「萬事我都可依你,但是帝霄的婚事必須由我親自做主!」
這些年,但凡帝霄張嘴祈求,誅邪總是事事如願。有時明知道是錯,卻因不忍看他由期待變成失望,誅邪都說不出一個「不」字。若將來知道帝霄暗中為惡,以此時的誅邪如何還能像盛年時但求公正六親不認冷心冷麵,捨得手刃親子。
誅邪道:「你也知道閔然已幾十萬歲,金仙卻因各種浩劫數次轉世。他夫妻分分合合漫長的歲月,才極為艱難育下一女。若不是閔然執意等待金仙,憑藉妖神之名,有多少出身高貴的女神願意為其孕育子嗣?他二人自上古走來,彼此愛之如骨,若有一者魂飛魄散,另一者絕不獨活!怎會不愛這唯一的女兒!」
帝霄皺皺眉頭,手指微動了動,不動聲色地笑道:「父皇好靈通的消息。關於此事兒臣自有思量,不知父皇今日為何對我與她的事如此在意?往日里不管我們如何鬧,都不見父皇過問半句,今日倒是有點奇怪了。」
誅邪倚欄舉杯,影影綽綽間彷彿看到了天際盡頭的命樹。數萬年的歲月,所有的一切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被磨礪得面目全非。只這命樹卻自開天闢地以後,幾十萬年來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紮根地獄卻直通天界,不動聲色地經歷繁華苦難,看盡三界的往昔。
冉羲怔怔看向誅邪,兩人上萬年的夫妻,冉羲怎會不知道誅邪最要的便是臉面,脾氣執拗從不肯為任何事張嘴求助:「那小妖五百歲時便已被趕出家門,可見妖神和金仙並不是那麼在意她。」
誅邪不動聲色地看向帝霄道:「幾日不見,尊主殿下心情似乎不錯。一掃往日陰霾,可是有什麼好事要與父皇說?」
數萬年與冉羲相依相伴,雖沒有刻骨銘心之愛作為依託,卻也是相互敬重舉案齊眉,更是幾次同生共死,育下兩個神界最為優秀的鳳子。他們曾是誅邪所有的驕傲與心底深處的安慰,一場神魔之戰兩個孩子神魂俱散,將誅邪所有的驕傲與希望打散了,只余幼子朝不保夕戰戰兢兢存活天地。年少至今所犧牲了一切,只為了保全天地眾生與鳳凰一族的血脈,若到了最後卻是一場虛空,為何不能讓天地萬物都為鳳族陪葬?
誅邪道:「聽你話中的意思,是在怪往日父皇將所有事都拋給你了?」
帝霄眯眼笑道:「那是自然,繁雜瑣事都被母後接了去。每日有美相伴遊山玩水,此等的逍遙自在才不枉為神。」
誅邪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莫說誅殺,便是懲戒也許都不能狠下心,定然幫其遮掩抵抗天劫。冉羲說自己願為帝霄承受一切,誅邪又何嘗不是。神命漫長無盡,若心中無所希望與寄託,便是與天地同壽又能如何?當初為了保鳳凰血脈捨棄一生摯愛,娶妻冉羲,甚至眼睜睜地看著身為修羅的她魂飛魄散,便是夜夜噩夢卻從不敢言悔。
「你大可去月老處看眼姻緣冊,你若有能力逆天改命,我便將婚事全權教給你也可。」誅邪停了片刻,又道,「不過,勸你莫再自欺欺人,自己的骨肉,用情至深與否,你心中最是明白,否則你斷不會如此煞費苦心!」
「嘖嘖,兒臣怎敢,不過是看父皇如此悠閑獨酌,兒臣有些羡慕罷了。」帝霄見誅邪一直閉目不語,便也不再插科打諢,拎起酒壺喝了一口,卻被辣得咳嗽連連:「父皇今日怎飲如此烈的老酒?」
「記得那年,紫凰才被趕出家門,四處惹是生非,卻不慎著了道。被個魔修的妖怪打傷了,你得知后苦苦求我將十二衛全部賜予你,並任你調遣,甚至為此願意為我打理天界。我見你幾次落淚,哭得好生可憐,不忍你傷了自身,和_圖_書便應了你。」誅邪抬眸看向對面的人,輕聲道,「父皇還記得,那時你的信誓旦旦,似是她有事,你也不願獨活一般,著實被你嚇著了。」
冉羲有些出神,卻又斬釘截鐵地說道:「我雖從不曾聽過閔然與金仙往事,卻知道眾神家有兒有女者,也並不是每個都是良善謙恭者。便是妖神修為再高,若女兒不爭氣,妖神與金仙也沒有絲毫辦法。我鳳族太子是要娶妻生子,並不需要攀附什麼,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冉羲滿眸不可意思,高聲喝道:「我說鳳皇今日怎萬般溫存,原只是想套出我的真心話!帝霄是你唯一的子嗣,便不是我的唯一的兒子嗎?若非我夫妻為了神界撐起神魔之戰,你不肯求和退讓半步,我兩個孩兒怎會戰死?帝霄又怎會傷了元神?我又怎再不能孕育子嗣?此時你來為這等小事怪我?將我置於何地?」
帝霄微怔了怔,不動聲色地笑著坐了下來,卻見誅邪雙眸已有些水霧朦朧,似乎有些醉意,輕笑道:「這本就是兒最喜歡的顏色,穿穿又有何妨。父皇讓兒來對酌,自己卻先醉了。」
誅邪眉宇間已溢滿了疲憊:「她父乃上古妖神,是比你我更久遠的上神。便是帝釋天在世也不可比擬,紫凰身份及資質,也是整個妖神兩界的佼佼者。佛陀也曾言她得天地造化應運而生,為何凰后卻百般地看不上?」
帝霄卻毫無顧忌地笑出聲來:「父皇今日怎這般假惺惺的,明明是你主動叫兒臣來飲酒,自己卻先端起了架子,好生沒意思。」
冉羲驀然回神,望向誅邪有些無助地喃喃道:「如今,如今如何是好?怎麼辦?……那些全無解法,要不我再放一次花箋,邀請眾家女兒……帝霄會不會起疑?不然,我親去西天求乞佛祖,定然還會有別的辦法……」
誅邪抬了抬眼,開口道:「你可聽說閔然被佛祖關押的事了?」
誅邪滿眸苦澀,極疲憊地搖了搖頭:「我不想再同你爭執。從今以後,你不許再插手帝霄的婚事,明日後我不想在東天看到任何神女。」
誅邪瞟了眼帝霄,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許多年不曾見你穿如此耀眼緋色了,倒有些不習慣了。」
誅邪終是勃然大怒:「你懷上他時,每日征戰廝殺,修羅場內屍骸成山,乃天地煞氣源泉,他便是應戾氣、煞氣、怨氣、而生的孽障!佛陀曾言,此子玉容佛面,心中狠戾可辟天斷地。他自小面上看似柔弱,性格卻最是喜怒無常,心狠手辣。佛陀可有言錯?……這孽子本是留不住的,只是佛陀看你我有功天地,不想鳳和_圖_書族就此絕後,才傾盡全力救下他。當時也曾言,若他心中再無善念,便會命不久矣,一絲生魂都不可再留存於世!」
誅邪沉聲道:「我當初是不該瞞著你,你那時產後傷了根本,見他活過來時,如此欣喜若狂。我當真不忍心將此事告訴於你,只想著他還小,以後多的是辦法,只若我解決妥當,你便是不知也無甚關係。」
帝霄目光微動,側目看向沒甚表情的誅邪,斟酌道:「父皇就是這點不好,萬事都朝自家包攬。天界若有事,我家自然責無旁貸。但其它兩界各有管轄之人,我們何必找這些沒趣。說來佛祖的事,豈是我們能隨意插手的,並非我們冷漠,而是力所不能及罷了。」
誅邪閉目長嘆,眉宇間的疲憊再無遮攔,扶住了冉羲輕顫不已的肩膀:「我以為安排得天衣無縫,只需靜待結果。這些年我努力與閔然交好,為他們今後鋪好路。我每每得見帝霄對紫凰滿心滿意的喜愛,心中便充滿希望。見他為了紫凰調動十二衛首,從不曾責怪半句,看他為愛籌謀,不敢行差半步,更不敢為惡傷命,你可知我心歡喜。萬年來,你從不自作主張,故而才讓我忽略了你的心思,此事我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
誅邪深吸了一口氣,漫不經心地回道:「你與紫凰自小一起長大,出事的好歹是紫凰的親父,你如此的不在意,倒讓父皇有些寒心了。」
誅邪深吸一口又道:「閔然原形便是黑龍,又怎會不知金仙生下的是黑蛇。他自然知道黑蛇一族的心魔,故在紫凰還未破殼時,閔然親自奔走請了各家菩薩,只為了能讓紫凰能少吃些苦頭,早日清除心魔。各家菩薩都不敢擔保此事,才不了了之。紫凰之所以趕出家門,也是因菩薩說,若她行惡,佛祖自會收了她!閔然這才將她扔出家門,只想讓佛祖親自教化此女。」
誅邪驟然鬆開了冉羲的手:「我曾多次同你說過,不許你插手此事,你當面應下,背後卻做下這許多,將我一番心血付之東流!帝霄乃我唯一子嗣,乃鳳族最後的希望,在你看來,我所布置的一切都是害他不成!?」
帝霄想抿一口酒又嫌太辣,唯有放下了酒壺,漫不經心地說道:「妖界與佛祖的事,與我們羽界有何干?父皇不必如此憂心,閔然乃上古妖神生性暴烈,讓佛祖磨磨他的壞脾氣也好。」
誅邪謹守天道為天地眾生歷盡苦難,活了數萬年。曾崢嶸繁盛的鳳族,如今卻只餘下帝霄一支血脈。誅邪神君生在萬年前鳳族最鼎盛時,也曾從容不迫狂傲不羈。如今這些早已被歲月與和-圖-書征戰磨礪殆盡。最後一場神魔大戰,甚至險些讓誅邪全族覆亡。鳳凰一族只余帝霄這最後的希望和血脈。誅邪方才言辭犀利,曆數冉羲的寵溺與不該。可若換成誅邪自己又能強到哪裡去?雖誅邪努力想做嚴父,但誅邪漫長的生命只余最後一子,對這命運多舛的幼兒真心憐愛,百般維護,甚至放下情面,不惜一切的為他所求而求。
誅邪聞言輕點了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眸,許久,嘆道:「聽聞你已將紫凰身旁的十二守都調回來了,這又是何故?可是你們又吵架了?往日里你便是氣得再厲害,也不曾不顧她的安危,莫不是這次鬧得比以往還要凶嗎?」
冉羲終是哭出聲來,緊緊地抱住誅邪:「你曾多次告誡於我,我卻從不曾將這些放在心上。為怕你知道阻止我,故在你回來前便放了藥引,讓此事再無轉圜。我見他忘記了愛她,甚至得意洋洋心中歡喜無限,我、我當真好後悔!」
「不!」冉羲渾身發抖淚如雨下,一雙鳳眸慌亂而驚恐,「是我錯了,我不該……我不該憑自己的喜好行事,我明明知道他喜愛她更甚性命,我明知道他每日所思所想不過是她……卻為了鳳族的以後,為了羽界能一直屹立三界最高點,不願選擇一個修為不高的小妖,是我起了貪心故意忽略他的本心,才害了我們的孩兒……」
夜已深,東天的晝夜比人間要漂亮千百萬倍。漫天星辰彷彿點綴花苑的燈盞,彷彿下一刻便跌落地上,熠熠生輝晶瑩閃爍。
誅邪閉了閉眼,回身攬住啜泣不止的冉羲,壓住心中的悲意,輕聲道:「不怪你,你本心良善,為母者強……曾失去了兩個孩子,又不能再孕育鳳子。你只是太愛他了,一心一意只為他打算,你怕他吃苦,怕他受累,不想他為了一個不懂事的小妖步步籌謀,傷神傷心地打算以後,一心想找個溫柔良善的神女,只為能好好照顧他,這些我都知道,你真的無須自責。」
冉羲道:「黑蛇一族心之根源便是『貪嗔痴』,乃邪惡之化身。妖神閔然有幾十萬年的修為必然能克制本心。但這小妖才堪堪幾百年歲,修為淺薄,每次出外都讓我兒為她勞心分神。更何況我鳳族便極難孕育子嗣,黑蛇更難有子嗣。閔然已幾十萬歲,金仙轉世數次,才生下此女,莫不是還要讓我們鳳族斷送在她手中。」
「你灌下三年『斷川固魂』,固然是斷了他心之愛戀,卻也斷了他最後一心向善的目的。他心無所懼,無欲則剛。此時三界唯羽界馬首是瞻,他若肆意妄為,為禍眾生,誰肯冒著得罪你我,與我羽族結和-圖-書下死仇的危險,勸阻他,傷害他,收服他?」誅邪深吸一口氣,沉聲道,「若你看他為禍三界,可忍心親自收了他?若我親手收了他,以你看似柔弱,實則剛烈的性子,只怕你我夫妻緣分便會走到盡頭,說不得更會反目成仇。你錯了一步,只因滿腔的護犢之情,我不再怪你!但你若還一錯再錯,莫怪我翻臉無情!」
冉羲連連退了兩步,已紅了眼眶,有些茫然地說道:「我並不知這些……那時,你不曾告訴我半句。若我、若我知道,定然不會這樣做,只要他好好的,哪怕、哪怕只是做個逍遙自在的小神仙,我也不敢有所怨尤,可我怎知,怎知卻是這個緣故。」
帝霄見誅邪許久不語,又低笑道:「我雖是和她一起長大,但這些年我們羽界也不曾虧待過她半分。何況我們的情誼,未到我為她得罪佛祖地步。故此事父皇萬不用看我的情面出手幫忙了。」
冉羲眸中有淚滑落,咬唇道:「我從不曾怪怨這些,鳳皇若如此想我,讓我情何以堪!我不過是想讓唯一的兒子更好些,並沒有錯。我看不上那小妖也沒有錯!我受萬年尊榮高坐神壇,從不後悔為神界付出!但我的兒子從不曾享受這些,他跟著我們來此世上,幾次歷經生死,四千三百年才能化成人形,生之不易。若我還有兒子,你若喜歡閔然之女,讓他娶了便是,可現在鳳族只余他一個,若你我再有萬一,他與紫凰還不被那些心懷叵測的神家仙家,吞之入腹!」
誅邪冰冷的面容已有些崩裂:「求和退讓?!當初情形若不死戰,你以為你能在神壇坐多久!你可還有機會俯覽眾生?你以為神魔之戰是你想打就打,不想打便可以求和退讓的嗎?你是失去了兩個孩子,可那些滅了一族的神仙和大妖有多少?他們朝誰哭訴?你現在所享受的榮耀,全部來自那些戰死的神仙和妖族!否則此時的你也不過是魔界修羅的階下囚!」
誅邪閉著眼道:「一界尊主與父皇這般說話,一點規矩都沒有,怎堪大任。」
誅邪驟然睜大眼眸,臉色也陰沉了下來:「你若想要你兒子好好地活著,便不能再插手他的婚事,所有一切全部交給我!」
誅邪輕聲道:「你莫要自責,此處並非全是你的錯。是我不該隱瞞,才讓你行差一步,不過你莫要著急,容我仔細想想。」
冉羲怔怔地望向誅邪,對視許久,卻沒看出半分作偽。冉羲一顆心掀起了驚濤駭浪,良久才回過神來,顫聲倔道:「我兒雖是對紫凰有所愛戀,卻也並不深切。此時他心中雖是無人,可日久天長你又怎會料定他不會愛上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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