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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起來，一臉詫異：「你們怎麼來了？」

……

沈巡心煩氣躁，抬起頭，臉上仍是隱忍的表情：「我自己！」

沈巡眼眸中儘是難解的糾結，駱十佳知道他的猶豫他的無奈，也知道他的為難。當初她選擇要走，便是不想讓他為難。是他，拼了命也要把她追回來。

「我一會兒想跟著韓哥去中平村，你要不要一起去？」

韓東一個跨步準備下樓，還沒下去，已經有人帶著眾人冒了頭。他們寡不敵眾，沒來得及關閉大門，人已經紛紛鑽了進來。

「對了，說起來，你到底為什麼會到這裏來？韓哥不是說你是來辦事的嗎？事辦完了嗎？」

沈巡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香煙，趕緊推出一支，叼在嘴上，用假裝的很平靜地聲音說：「這裏不安全。」

「這次來和家屬們把協議簽好，錢我會想辦法。事情解決以後，我會給你留一筆，你再去找個好工作。」

「沈巡！你行！你行！」駱十佳怒極反笑，那笑十分冰冷，她再也不肯和沈巡說下去，直接拿了自己的包就往外跑。

沈巡被那塊石頭砸得見了血，終於將那些來鬧的家屬震住了。那些人雖沒什麼文化，手段極端，但還不算傻，不說沈巡有個好歹要承擔責任，就是真出了問題，礦里死了人的錢，也會拿不回來。

駱十佳「噢」了一聲，鑽進洗手間洗漱去了，她揮舞著牙刷正在刷牙，長安吃完了早飯順手給收拾了。

「我……」被駱十佳一言說穿，沈巡反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難的放在最後再談，先把簡單的解決。」

「嘭——」沈巡氣得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沈巡越是這麼說，駱十佳越是牛脾氣上來了，一定要反著來：「我駱十佳就不喜歡安全！」

「對！」駱十佳阻止了沈巡再說下去：「因為我發現我爸爸死在你的礦井裡了。」

「你為什麼到寧夏來？」沈巡問。

駱十佳的爸爸死在他的礦井裡了。原來如此，原來這才是他們一路方向都是一致的原因。他該怎麼處理才對？怎麼處hｔｔps://ｍ•ｈeｔubook•coｍ.ｃoｍ理才不會把駱十佳推遠？他們二人又該怎麼面對駱十佳爸爸的死？他們心裏是不是會因此產生一輩子都解不開的疙瘩？

沈巡的手四處在摸索著自己的煙，這一刻，他十分需要煙來替他思考。在場的所有人都這麼看著沈巡和駱十佳對峙，誰都沒有說話，不敢說話。

沈巡緊緊握著拳頭，幾乎咬牙切齒：「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情緒激動的家屬你一言我一語，在駱十佳耳邊如同一萬隻鴨子，聒噪不停。家屬們情緒越來越激動，場面也越來越失控，駱十佳被他們推搡得直往後退，毫無招架之力。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沈巡氣極了：「上次在青海湖，你突然要走，是不是因為……」

「我瘋啦？」王經理看著眼前的情況，也知有些不對勁。二人隔空對視一眼，都有了答案。

「這裏三天兩頭有人來鬧，不適合久待，讓她拿了錢先回深城辦事。」

只一瞬間，沈巡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通了電一樣。他瞬間就看向了在角落仍舊沒動的駱十佳。許久許久，她終於抬起了頭，眼中沒什麼表情，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沈巡。

沈巡和王經理在辦公室里開了個簡短的二人會議，王經理把目前談到的幾家礦工家屬的情況一一向沈巡彙報。

在附近地小賣部買了幾瓶礦泉水準備帶上去，拎著一大袋的水，剛走到樓下，就發現小樓已經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我知道。」沈巡微微笑著：「我很感謝你這個時候沒走，還肯留下來幫我解決問題，你拿多少都是應該的。」

駱十佳含著牙刷，滿口牙膏沫，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來看看有沒有家屬來鬧事。」

公司的會計是直接從當地招來的，公司開起來，礦井能開工，全靠他和王經理在上下打點。李會計和王經理的性格有些差別，他質樸憨厚，話少實在，和王經理一直在公司的兩大骨幹。

沈巡在村裡土大夫那裡隨便包紮了一下，然後坐在公司的會議室，一一和那些家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談話，登記。目前的情況價錢還沒談妥，但沈巡還是做主先每家發2000塊錢應急。沈巡手上已經徹底沒錢了，這筆錢還是韓東墊的。一共就帶了幾萬塊錢，這會兒剛剛夠發。

沈巡的出現，徹底讓場面失控。這麼久以來王經理雖然試圖和他們談，但始終沒有什麼頭緒，如今有了更能做主的人出現，他們怎麼可能放過。

王經理一臉無辜：「我也不清楚，我來的時候就這樣了，我怕破壞了現場，動都沒動過，長治大概是走得太急了。」急到沒空還原了。

很多很多問題，沈巡想不通，也從來沒有想過。

提及公司的會計，王經理想起來就是一聲嘆息：「我放他回去了，他家裡孩子得了病，礦井裡都發不上工資了，他總得再找活營生。」

駱十佳面無表情，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她不喜拐彎抹角，只是笑笑反問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給你你能接受嗎？」

一群人浩浩蕩蕩由遠及近走了過來，眼看著就要走進辦公小樓。沈巡看著來人，臉上的眉頭嚴肅地皺了起來。

「過幾天帶我他家去看看。」沈巡說：「多少送點錢去。」

打開辦公室的門，辦公室裏面稍顯凌亂，一眼望去，有幾個抽屜打開了都沒關上，桌上也有一些散落的單據和文件。沈巡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樣子，忍不住皺了眉：「怎麼回事？跟被打劫了一樣。」

「賬面上目前還沒要回來的二十幾萬，提出來吧。」沈巡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疲憊地對王經理說。

沈巡張開自己的長外套將駱十佳整個籠住，駱十佳被他收進了衣服里，眼前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只是臉緊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此時此刻，他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慌亂還是因為緊張。駱十佳的手抵著沈巡，他摟著她不受外人的推搡和攻擊。

駱十佳始終一臉平靜：「來辦事。」

「我們偷偷過來的，沒有家屬知道。」沈巡剛這麼說完，辦公室樓下就傳來了嘈嘈切切的聲音。一行人趕https://m.hetubook.com.com緊走了出去，從二樓陽台往下看。

駱十佳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將水龍頭大開，水聲嘩然，蓋住了長安的聲音。駱十佳繼續漱口、洗臉，假裝沒聽見的樣子。

王經理看了駱十佳一眼：「是給駱律師嗎？」

有人上來推搡著沈巡，有人用手拽住了沈巡的衣服，也有人不斷地用手在捶打著沈巡發泄……

駱十佳是第一次來沈巡的公司，說公司未免有些貼金，和閆涵的經營那完全不是一個級別。這個煤礦井主要是原煤開採，大部分的作業現場都在礦井所在的山上。公司不過是個殼，還是個有點寒酸的殼。不過一個二層小樓房，聽說還是租的人家村民的房子。

眼看著就要摔倒的時候，一隻大手恰恰扶住了她的腰。

「沈總……我不是為了錢。」

那一刻好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她抬起頭，正看見那人熟悉的眉眼和分明的輪廓。駱十佳整個人怔楞了兩秒，還沒等到她反應過來，那隻大手已經將她撈進了懷裡。

「哎……」王經理聽他這麼說，也有些哽咽了，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王經理和沈巡都明白這個道理。可這事明明白白說出來，總歸是讓人有些難受。

「駱律師——」韓東趕緊大喊了一聲。

沈巡正要往下看名單，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沈巡應聲抬頭，看見了風塵僕僕而來的韓東和長安。

沈巡聽完這些，手心開始直冒汗，說話也忍不住有點結巴：「你爸爸……是誰？」

面對大家的質疑，沈巡始終鎮定：「我是負責人，我和他們談判。」

長安嘴裏還在咀嚼，含含糊糊地回答：「沈巡和王經理去中平村了，他們要趁沒人去礦井裡看看，早飯是他們走前送來的。」

如今整個公司也沒什麼人了，剩下王經理一個，沈巡感激他，但也明白不久后他們就會各奔天涯。

「你們好，我是這個公司的代表律師。」駱十佳將礦泉水的袋子放在地上，然後從口袋中掏名片，職業習慣，她一直隨身帶有名片。

從鹽池縣下到中平村，要開好幾十公里的山路。這一路開過來，王經理一路都www.hetubook.com.com在囑咐沈巡。

「開什麼會？敷衍誰？這都多久了？」

「大家先冷靜下來，有什麼問題，我們需要定一個時間，開會來談。」駱十佳並沒有畏懼，始終很專業的樣子。

「你說了？」他問王經理。

「辦什麼事？」

「俺家裡男人是唯一賺錢的人，他沒了，你要俺怎麼辦？」

回來，是對還是錯？

駱十佳聽了沈巡說的話，氣得肺都要炸了，她說了那麼多，感覺沈巡都沒聽進去。她情緒激動，把桌上那些登記好的單子全掀翻了。

沈巡倒是知道閆涵一定會有所動作，只是沒想到來得會這樣快。他一貫是不達目標不罷休的人，哪來什麼謙讓什麼君子協定。他在駱十佳面前裝的那些樣子，根本就不是原本的他。

王經理一邊在登記，一邊在數人數，最後有點詫異地和沈巡說：「有個人家屬沒來。」

「難的是幾個家庭負擔重，孩子多的，有幾個孩子也大了，訛起人來比較難招架。」

「……」長安最後一個字話音還沒落，沈巡已經一個跳躍從樓梯上飛一樣下了樓。只幾秒的時間，就已經消失了蹤影。

駱十佳徹底失去蹤影的時候，一直沒說話也沒動的長安終於忍無可忍追了出去。

「誰？」沈巡俯身過來，看了一眼表格里唯一空著的那個名字——駱東海。

「少說話，一定要少說話，如果碰到了咱礦工的家屬，千萬少說話。」王經理囑咐完又不放心地說：「千萬別和他們硬碰硬，沒什麼好處。他們都是沒什麼文化的村民，做事可能會比較沒分寸，能忍就忍，不能忍的就跑，總之別把事情鬧大了。」

「喪事，我爸爸出了事。」

「她一個女孩，大老遠跟了你一路，你要把她趕去哪了？」這一路，雖然一直和駱十佳鬧不和，其實心裏早就已經接受了她，長安忍不住為駱十佳說起了話：「沈巡，她要真走了，你可別後悔。」

「先去把人堵了，這上來要亂套。」韓東皺著眉說。

「韓東你先帶長安去躲好。」沈巡臨危的第一反應還是保護別人。

「完了！怎麼辦！」長安正被韓東拖著走，突然想起了什麼，焦急和圖書地大叫起來：「駱十佳！駱十佳她和我們一起來的！她在樓下小賣部買東西！」

「你對誰發脾氣？」

眼前的形勢有些嚴峻，駱十佳站在人群之外，考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了進去。她咬著牙擠入人群，試圖智取來驅散他們，解決問題。

駱十佳諷刺地一笑：「然後呢？你準備用哪一種理由要我走？」

「鏗——」那塊突如其來飛來的石塊狠狠砸中了沈巡的後腦勺。被砸中的那一刻，他的手仍然死死護住駱十佳，抱得那樣緊，以至於他被人推倒的時候，駱十佳也跟著一起倒下了……

沈巡穩穩握著方向盤，輕輕「嗯」了一聲：「李會計呢？怎麼這次沒見他？」

「我要走的時候，你偏把我追回來！我現在不走了！你他/媽又要趕我！我駱十佳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人？」

「沈巡？」

「你要我說，我就說了，大實話，標點符號都沒有假的。」駱十佳嘲諷地一笑：「然後呢沈巡？可以解決問題嗎？這一次，你打算走多少年？」

「沈巡，我爸爸確實死在你礦井裡了。我來鹽池，是為了找你賠償十幾萬，我缺錢，缺到為了這十幾萬，我大老遠跑了幾千公里。」駱十佳越說越覺得命運這個玩笑開得真是夠大的：「你說我們倆沒有緣分，我現在不這麼覺得了，這種幾十萬之一的幾率都可以發生在我們倆身上，可見這緣分真是夠極了。」

作為一個律師的本能，駱十佳知道這些人大約是遇難礦工的家屬。

「怎麼沒出去吃？」駱十佳正穿著衣服，鼻間是早飯的香氣，長安吃得滿房間都是這個味道。

王經理說這話的時候，駱十佳正坐在會議室的角落，專心致志把玩著那裡的一盆植物，連頭都沒有抬。

駱十佳起床的時候，長安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房間里吃早飯。

身後整個會議室里的人看到她跑了，全都慌了。

「啪——」沈巡猛得把手上的煙盒摜到了地上。

在去山上的礦井之前，沈巡和王經理先回了村裡的辦公室。其實也就是一棟兩層樓的自建房。以前他們辦公和住宿都在這裏。

「好。」王經理一一對著名字打著圈做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