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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佳，你到底想要什麼呢？」

程端五答非所問地說：「你把她送到哪裡去了？」

「管好你自己，管好冬天。」

「俞佳佳。」

三個字，如同逐客令，把陸應欽這段時間做的一切全部推翻。她又一次選擇了鎖住自己的心來自我保護。

有誰能保證，不會有下一個程端五？下下一個程端五齣現呢？陸應欽的心，原本就是難以捉摸的，何談控制？

沁涼的水滴滑入手心，彷彿驚醒了心房的一腔綺夢。程端五突然有了一些大夢初醒的覺悟。

「那我呢？」程端五直直地盯著他，「下一個會是我吧，你膩了的時候，你會把我送去哪裡？」

俞佳佳的聲音不復最初的平靜。沒有陸應欽未婚妻的身份做依傍，她什麼都沒有了。不是她想做高高在上的壁上花，可是如果不是高高在上的壁上花，那麼，她什麼都不是。她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可是陸應欽不會再給她更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陸應欽的冷情。

陸應欽應是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只撇過頭去，不再看她，聲音也疏遠了許多，「你為什麼一定要往最壞想？你怎麼知道我會膩？」

那是一個周末的早晨，程端五和陸應欽都是循著生物鍾起床的，而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程端五也沒忍心叫起來。陸應欽在洗澡，他的手機響了起來，程端五看了一眼屏幕，一長串陌生的號碼。她沒有接，只是提醒陸應欽：「有電話。」

過去程天達也曾讓她過得這樣恣意這樣毫無忌憚，可是最後呢？她不想再一次回到地獄，她不想再面對自己掙扎的猙獰模樣。

「不該你管的人，你不必管。」陸應欽明顯的提醒著程端五。雷池，她不該跨越。

「是嗎？」程端五以前以為，陸應https://www.hetubook.com.com欽的冷情只是對人，現在想來，對每一個他失卻了興趣的女人，他都是如此。而她，又怎麼可能例外。

就在程端五要掛斷電話的那一刻，俞佳佳輕輕地笑了，「端五，相信我，陸應欽身邊，你待不久。」

陸應欽想著她最後說的話，覺得心裏有些添堵，扭頭看向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像電影里的平移鏡頭，只是讓他更加煩悶。

「舊情……陸應欽，你的情，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啊……」

陸應欽輕笑，彷彿諷刺，「陸應欽的妻子，現在是程端五。」

一切的平靜都是被一個電話打破的。

陸應欽嗯了一聲：「你幫我接一下，不管是誰告訴他我一會兒回過去。」

程端五一直知道他是這樣的，可她卻無法阻止自己泥足深陷。

程端五想起過去陸應欽想要逃脫程家的桎梏，深夜逃走時都不忘帶走俞佳佳，又想起這七年來，陸應欽將俞佳佳捧在手心，給她身份地位，給她支撐的肩膀，讓她成為眾人口中羡談的神話，可是結果呢？連她都無法逃過這樣的命運，何談她程端五？依靠著陸應欽的幾分興趣幾分佔有欲，她能撐到幾時？

「那我能管誰呢？」

那端的俞佳佳鄙夷地哧了一聲，尖細的聲音漸生刻薄，「原來是為了別的女人。陸應欽，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你早上到底說了什麼？」陸應欽開門見山地問。

程端五站在窗邊，看著載著陸應欽的轎車駛出院子，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里。她覺得悲哀，人是善變的，更何況是沒有任何保障的情感。陸應欽對她又能有多久，陷進去的後果，真的是她可以承受的么？仔細想想，過去的俞佳佳，是不是也是站在這wｗw•ｈetubｏok.ｃｏｍ•cｏｍ個位置，目送著他離開？可是如今呢？她在哪裡？

俞佳佳的口氣決然，沒有轉圜的餘地。陸應欽的臉色漸漸沉下去，他沒有更多的耐性和她兜圈子。

陸應欽的眼眸逐漸轉深，音色平常，也平常的冷漠，「很久以前我就對你說過，我喜歡你聽話，可是你現在變得很不聽話，把我的耐心磨得沒有了。」

俞佳佳沉默了許久，最後一聲長嘆，凄涼至極，「我早該想到的，只是不敢相信罷了。」

掛斷電話，程端五覺得百感交集。她沒有想過竟會接到俞佳佳的電話，她更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覺得這樣的心虛。陸應欽的身邊，她待不久，這一點她何嘗不知道，可是她能怎麼辦呢？

陸應欽氣極了，甩下四個字拂袖絕塵而去，背影決絕。

語重心長的語氣，彷彿在勸誡熟識的朋友。

程端五想也沒想就接了，電話那端傳來的一道幽幽的女聲，纏綿悱惻卻又幽怨悵然：「應欽，是我。」

生日的那天，陸應欽為她準備了很不陸應欽的「驚喜」。

洗完澡的陸應欽邊擦頭髮邊往外走，自然閑適的樣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床上人字狀的孩子，「這麼大的孩子，以後該自己睡了。」

好像一伸手就觸到了天堂，幸福變得那樣唾手可得，讓她貪婪地忘記了從前的一切苦難，意亂沉迷泥足深陷。

程端五的語氣很平常，不帶任何情緒的闡述語氣。她抬眸望去，陸應欽的動作怔了一下，逆著光，他的眼睫微垂，表情看不真切，「她說了什麼？」

愛情是這樣的，因為你交付得越多，反噬才會越疼。從來沒有誰有資本傷害誰，被傷害的人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在意，才會疼得撕心裂肺。

明明程端五沒有說話hｔｔｐs://wwｗ.ｈetubｏｏk•cｏｍ.coｍ，俞佳佳卻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她沉默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端五？」聲音平緩，沒有半點埋怨，只是感慨，「他居然讓你接他的電話了。」

拿出手機，調出最近通話的號碼，撥通。

一早上程端五都有些心緒不寧，不知道為什麼，心裏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她不想去問陸應欽什麼，她不想表現出自己很在意的樣子，可是她卻沒有辦法讓自己不在意。

陸應欽第一次感覺到棘手。程端五變了，她不再是過去天真單純的小女孩，讓她心動不難，但是真正的動心，卻不是一件易事。程端五比一般的女人難以討好，她不愛華服不愛珠寶，她要的是承諾、愛情，還有陸應欽的心。

那是程端五的母親歐斂月設計的婚紗，她和程天達結婚的婚紗。那樣美，美得程端五都有些不敢靠近，那一刻的程端五覺得時光轉換，一切都回到最初的那一刻，靜好、安然。

「對了，剛才誰的電話？」

陸應欽的表情逐漸變得冷峻，「那你就做到最好，做到我不會膩！」

全身上下突然被不可名狀的害怕侵蝕，蝕骨一般的冷。她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自己，也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想到未來就害怕。

有句話叫月盈則虧，有時候，太過幸福了並不是好事。比如程端五，正因為太過幸福，她才會變得患得患失。她害怕，害怕自己有一天又會變回從前的樣子。

程端五自嘲地笑了一下，也為那個可悲的女人，「她什麼也沒說，而你呢？陸應欽，你把她送到哪裡去了？那麼長的號碼，怕是遠得見不著人了吧？」

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和陸應欽的關係按照少女程端五所設想的劇情發展著。和圖書多麼美好。

不一會兒，電話就接通了，電話那端傳來一陣慵懶的聲音。

四個字，就讓程端五瞬間如同墜入冰窖。俞佳佳的聲音，她不會聽不出。

「我做不到。」他是那樣得狠，對誰都一樣，她沒有辦法全心地依靠。這世界上他到底在意什麼，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程端五覺得無助，對他的感情複雜到自己都無法理清，只能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臂，沉沉開口：「你走吧。」

而陸應欽是這樣的，他寵一個人的時候，會把她高高地捧到天上，讓她忘乎所以，而他不再寵一個人的時候，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從天上墜下。

電話那端的女人情緒激動，而陸應欽聽著，只覺陰陰的冷。曾幾何時，俞佳佳也不過是個單純又膽小的小女孩。現在她這副歇斯底里的樣子，不像她。

「喜歡？」俞佳佳不屑地笑著：「你喜歡我？真是可笑的笑話，我不過是傀儡，你陸應欽需要這樣的女伴，所以你把我變成這個樣子。可是現在呢？一腳踢開？陸應欽，你做的太絕了！」

陸應欽自然不知道程端五在想什麼，一聽她答應讓孩子自己睡，立刻有笑容泛上來，神采奕奕。

「不可理喻！」

「嗯……」程端五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他在洗澡。」

「我警告你，不要逼我不念舊情。」

陸應欽原本就是喜怒無常的人，過去他對她的冷漠，體會得還不夠深刻嗎？即使現在他對她好了幾分，但是誰又知道，幾年後，一切又是什麼樣子？想想過去，俞佳佳何嘗不是他手心的寶貝，可是如今呢？屬於她的地方，一樣被她程端五踏入了。

程端五握著陸應欽的手機，最後只是輕嘆一口氣，「我會轉告他，沒有別的事，我掛了。」

如夢境一般的發展，是在陸應欽ｈeｔｕｂoｏｋ.cｏｍ•ｃom將鑽戒壓在她的漱口杯下的那一刻，達到了一個頂點。她把猶帶著水滴的鑽戒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也是無聲地接受了陸應欽的刻意討好。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

「不必。他既然決定把我丟在這裏，就是不會回頭的意思了，是我不死心。」

「佳佳，你現在所做的一切，你確定能承受所產生的後果么？」

「從地獄里出來，我沒辦法往最好的地方想。」

陸應欽劍眉倒豎，許久不見的嚴肅表情。他身上斐然的怒氣程端五不是看不見，可她還是無法控制地問出了這句話。依靠著他的感情度日，這樣的賭博風險太大，稍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這樣複雜的情緒一直持續了很久，每一次陸應欽流露出關懷與妥協，程端五都覺得自己是被高高地拋入雲端，這種感覺如履薄冰，她害怕驟然摔下來的粉身碎骨。

陸應欽說什麼程端五也沒聽真切，她腦子裡被俞佳佳平靜而絕望的聲音佔據，只囁嚅著「嗯」了一聲。

原本屬於她的男人，卻由另一個女人來告知蹤跡。洗澡，這是怎樣曖昧又親昵的措辭。程端五想想就覺得罪惡。

俞佳佳冷冷一笑，「我不能，那程端五呢？她能么？」她笑得極其凄厲，明明是在威脅陸應欽，卻是自嘲到悲涼的語氣。

俞佳佳冷叱：「我想要什麼！你自己清楚！」

她明明不會再愛上別人，卻輕易地被陸應欽喚起了從前的感情。因為稚嫩，因為無畏，所以比一般的感情更加堅韌。

「原來你也會主動打電話給我呀？」還是聽慣的軟儂語氣，明明帶了幾分埋怨，卻不會讓人生厭。

陸應欽聲音驟然冷了下來，眉頭微蹙，有些不耐，「她說了什麼？」

程端五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良久才憋出一句，「我讓他一會兒給你回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