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求婚失敗了。
平安夜的雪如約而至，一點一點飄飛在空中，落在我的羽絨服上，融化成一個一個深色水印。不按規則，沒有頭緒。
我看完，幾乎手足無措，喉間一緊，只能慌忙的關閉了郵箱，狼狽的離開了機房。
周末，不用加班，我突然瘋狂的想念起紀時，也不知是怎麼了，就突然很想他，我甚至衝動的想去見見他，但我最終還是沒有那樣的勇氣，只是撥了他的電話，我想聽聽他的聲音。他的電話一直打不通，他也許在忙，語音提示一直告訴我他已關機，我有些失望的收起了手機。
我腦海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曾幾何時陪她流產的記憶還歷歷在目，我有些緊張的問：「怎麼了？」
最後的最後，別的系的一個姑娘氣呼呼的敲開了寢室的門，把一個冰涼的紙盒摔在我的床上。那紙盒還帶著化雪的水汽。濡濕了我的被子。
回想起大學的時候。也不知道紀允是怎麼神通廣大的找到了我。每年上北京的大學生幾十萬，在陳圓圓給我藏了檔案的情況下，他能大海撈針的把我找出來，真真讓我佩服。而他的神通廣大對比的，是紀時的不聞不問，我心涼。
越尹緊皺著眉頭，說實在話，我是個粗人，我不懂女人心裏那些柔腸百結的情緒，林緩說我神經比水管還粗，我從來不否認，就比如這一刻，我真的不明白，擋在我和越尹之間的究竟是什麼，我愛她，我想和她在一起，我願意為她的一生負責，我可以拿生命發誓我不會變，那麼，如果不是我的原因，那她到底還在怕什麼？
後來紀允還是走了。別人帶上來的紙盒裡，裝著他給我買的當時最新款的諾基亞手機。那個手機我用了好幾年，可紀允卻從來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越尹，我身邊的位置仍是空著，如若願意，你www.hetubook.com.com隨時可以回來。
雪越下越大，地上漸漸開始有了一點白茫的厚度，這座城市僅剩的一點綠意也被漸漸覆蓋。我抬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良久才幽幽回答：「對不起。」
「你還在想過去的事？」
我兩點一線的過著日子，無聊又充實。
紀允平緩的呼吸，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化作一團白霧，良久，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越尹，你知道我回來是為什麼嗎？」
她究竟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我們的感情沒有信心？
大二聖誕節的前一個月，他給我發了一張他和許多醫學院學生的合影。他站在最角落，氣質翩然笑容和煦，仍是顯眼。他在郵件的最後寫著：
「我喜歡你，你也應該知道。我還是希望你能回到我身邊來，我覺得我能好好的照顧你。」
我看不下去她再繼續糾結，雙手一擺，幾乎無賴的說：「你要不想和我結婚也行，你把我兒子還我。」
紀時
我不想知道答案，不管答案是哪一個我都覺得打擊。
這次遇襲不是爸媽所作所為的全部，他們會出下策找越尹麻煩，是因為先在尹阿姨那裡吃了癟。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從尹阿姨那裡下手，先害她欠債，她是越尹的媽媽，母債女還，越尹自然會把一切都背起來，他們有談判的籌碼就能為所欲為了。他們找人和尹阿姨打牌，趁機下套，但尹阿姨看著愛財卻怎麼都不上鉤，贏錢不喜，輸錢不悲，始終保持著一個底限，下套的再怎麼誘惑也不上當。
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茫然極了，我已經無法準確的描述什麼是愛情，我只知道這種感情會讓人疲憊，心痛，可沒了它，我就像死了一樣，心跳不會了，連呼吸都會痛，所以再苦再難也要堅持。死過一m.hetubook.com.com次的人，再也經不起第二次。
越尹茫然的抬頭：「什麼兒子？」
我伸手過去，握住她略微冰涼的手：「賠不起你就接受我的方式，和我結婚，一輩子做我老婆來還債。」
他不經意便觸到我心底最疼的傷，我下意識的轉了視線。
她不說話，只是低著頭，良久才說：「你別再逼我了，讓我想想。」
「要多久呢？」
每天都會接到紀時的電話，他努力的遷就著我，說著我感興趣的話題，可我們還是偶爾會無話可說，握著沒有說話聲的聽筒，哪怕只是靜靜聆聽著紀時的呼吸聲也覺得滿足，他還活著，離我很近，我還能回想起他肌肉的觸覺，想起他身上獨有的味道。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到這個，愣了一下，喉間有些乾澀，我咳了兩聲才回答：「對。」
平安夜那天，紀允突然出現在我宿舍樓下。帶著一臉春風和煦的笑容，點亮了凜冽陰寒的北國冬日。
我沉默著沒說話，每件事都要承紀允的情，每承一分我的愧疚感就濃一分。
我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
「給你看病的是我師姐，不同專業但是還算熟悉。」我沒有問，他卻先發制人的解釋了。
「……」
那姑娘咄咄的指責就在我頭頂：「越尹，你是不是人啊！這麼冷的天你怎麼讓人家在雪裡等啊！你知道不知道那男生全身上下都是雪，嘴巴都凍得發青了，我怕是再不管他他都要成雕像了！人家不過是要給你個東西，你至於這樣嘛？」
他的電話沒接著，我倒是意外的接到了葉依敏的電話。
「也許，一輩子。」
「快兩年了，我覺得你該忘了。」
那之後我再沒有去開過我的郵箱。我欠紀允的情債太多了，只能來生再還。
「喂。」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事。
紀允還是笑：「是嗎，好https://m.hetubook.com.com房子可是不等人的，你真的不考慮了嗎？」
「忙嗎？」紀允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動聽。
自從越尹說要好好想想，她就不再願意見我，但她還是會接我的電話，我總是盡量說些輕鬆的話題，她也努力的接話，但總有些有心無力，無話可說的沉默常常在我們之中出現。我不氣餒，她沒有安全感，那我就一點一點的給，我不再逼她，我只是耐心的等。
她緊握著手心，看著我的眼睛漸漸開始閃躲，低下頭去瓮聲說：「我賠還不起。」
那天紀允一直對我笑，我絕情上樓的時候他也在笑。彷彿他只會那麼一個表情。
「嗯。」
我知道我是絕情的。可愛情就是這樣，對一個人掏心掏肺，對別的人就狼心狗肺。
「不忙，今天放假。」
她咯咯笑著：「你來了就知道了，沒什麼大事。」
「八年前你打掉的那一個。」
他給我描繪了另一種我無法觸及的生活。
這件事還是紀允查出來的，他做事一貫比我穩妥，他把這些資料給我的時候，我的震驚可想而知。
他偶爾會給我郵件照片，他在美國街頭的，在校園的，在實驗室的，偶爾也有合影，和鬼佬的，和中國人的，還有聖誕節狂歡的。
「……」
往事結束，我感慨萬千的輕嘆一口氣，在電話里婉拒了他：「我就在仁愛看吧，醫生也熟悉呢。」
可她不懂，她不懂我的憂慮不懂我的害怕，我是那麼害怕失去了她，只要能把她留在我身邊，什麼方法我都願意一試。這一切，我不能對她說，也不想對她說，我怕嚇跑了她，現在的她就是一隻驚弓之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再經不起任何驚嚇。
手機剛剛收起，電話便響了起來，我以為是紀時給我回過來了，一臉欣喜的拿出來。而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卻是紀允。方才雀躍的情緒一瞬間便和-圖-書消弭，期待落空的感覺像一萬隻爪子在心裏撓。難受極了。
這樣，就很好。
近來程陽總是尋不著人，每次電話過去，他都聲音疲憊，他家小閨女發肺炎了，住著院，家裡老太又老毛病犯了，這段時間他們兩口子都在醫院里掛著。
我苦澀的笑了，我是不是挺可悲的？
窗外風雪聲音凜然，室友回來的時候紛紛談論著寢室樓下的「活雪人」。我知道是誰，可我什麼都不能做。我能懂他的傻，因為我自己也是如此。
「等我租金用完的時候吧。」
平安夜的雪下的很大，這座城市不一會兒便進入皚皚白雪的懷抱。我一回寢室就鑽進了被子，那天的暖氣很燥，燥的我全身的水分都似乎被蒸幹了，我很想哭，可我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我穿著羽絨服和他邁步在校園的操場上。操場中央有學生會的幹事們在緊張的布置著什麼。大約是平安夜的集體活動。我出神的看著他們，連紀允和我說話都沒有注意。
紀允似是意料之中的看著我，半晌咯咯的笑起來：「意料之中。」
我有些遲鈍的轉過頭，茫然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接下來要說的話我竟然早有預感。
電話那頭的紀允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以後也是我弟妹了，我對你好是應該的。這事兒我和紀時商量過了，他也同意。下午就過來吧，好嗎？」
室友們和我關係並不算太融洽，不明所以也沒說話。良久，寢室恢復了平靜，我才聽見室友壓抑的議論聲。我矇著被子，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他的一句話像丟入平靜池塘的石子，驚起漣漪陣陣。我一言不發，緊張的握著拳。
「嗯，我知道你放假。」他頓了頓聲說：「你現在是不是在仁愛看病？」
我知道，逃避絕對是處理問題最懦弱的方法，可是在我整理好頭緒之前，我只能選擇逃避和*圖*書。
他拍了拍我的肩，溫柔的抱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就這樣接待我？」
我抿了抿唇，目光投向遠方：「我是交滿了租金的房客，不住我就虧了，房子確實不合適，可我捨不得花掉的錢。」
「今天你要沒事來一趟仁心。我們醫院的三個教授可以給你會診，早治早好。」
「傻瓜。」他摸了摸我的頭：「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
事實上，我這麼急著要結婚也是事出有因。
越尹
她和我說話的口氣彷彿熟稔，輕鬆又雀躍的聲音說：「紀時，你今天忙嗎？來醫院幫我做件事怎麼樣？」
「對不起。」除了這句話，我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可以想象，如若不是尹阿姨夠精，我和越尹也許早就被這些卑鄙的伎倆拆散了。所以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不能再給他們傷害越尹的機會，我要把她納入我的羽翼之下，這樣我才能保護她。
每次在聽筒里聽到她均勻的呼吸，即使不說話，我也覺得安心。只要她還安好，一切都無所謂。
她表情複雜而痛苦，盯著我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眼睛里漸漸積蓄的濃霧，我突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我結結巴巴的硬撐著說：「這輩子你，你別指望能離開我！你甩不開我的……你可別忘了，你欠我一個兒子，你得賠給我。」
對於越家發生的事我並不算很清楚，只是隱約聽說了一些。尹阿姨以前和越尹爸爸感情很好，越尹的名字也是二人姓氏得來。她家出事以後孤兒寡母的在一起，看著就怪可憐的。我爸媽打主意打到尹阿姨身上，我真的感到很憤怒。
彼時，他在美國讀大學，每個星期都會給我寫E-MAIL，當時的我沒有電腦，一個月上一次機房，忙著打工，給他的回復也不過寥寥數語，但他毫不在乎，一周一封E-MAIL從不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