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像是在一起很久的情侶，彼此摸索著一種共鳴的默契。
他的懷抱帶著致命的誘惑力，我雙手撐在他胸前。他的溫柔，有一種讓人無法拒絕的霸道，我乖順地靠在他懷裡，他微微低頭，我們相視一笑。
雖然，你對著我，永遠只會小心生硬地問：「今天有哪些作業？」
我和江海洋閑逛了一會兒，我看中了一個大嫂攤位上一條雲南的扎染圍巾，棉質的圍巾，展開了可以作披肩，冬天裹起來戴也很合適，素淡的顏色，扎染的很綺麗，我一看便愛不釋手，自顧自的往脖子上套，還不忘回頭詢問江海洋：
面對這樣一直跟著我的少年，我只有「走」這一計。
「好不好看？」
「于季禮！！于季禮！！」
江海洋緩緩從床上站起，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他高高的個子，寬厚的肩背。我感到一片深沉的陰影將我整個籠住，我的視角冷不丁從俯視變為仰視。
「真是個傻瓜。」
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滿足。我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藍得透徹，忽的想起小學的時候老師教我們寫作文總是會說「天朗氣清，萬里無雲」，眼下真是如是的情景。我隱隱感覺自己總忍不住想要跳舞，不知道是天氣晴朗，還是我心情太好的緣故。
本以為會關門的商鋪都很出人意外的大門敞開，我不禁感嘆，現代的人，錢才是爺爺。
屋內一片岑寂，我的呼吸聲窒匿在江海洋醉人的話語里，耳邊只聽見柜子上那隻老舊的時鐘沉穩的聲音：
江海洋拍拍我的頭，讚賞地說：「觀察得真仔細。」
不遠處隱在傍晚暈暗薄雲中的大橋、對岸高高聳立的樓盤大廈、閃爍著的霓虹燈和不停轉動的長射程鐳射燈，除了被高高的防汛牆擋住的江面，多數的風景都盡收和*圖*書眼底，從這條路回家，是一種視覺的享受。
每每在我媽媽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我就在想，屬於我的那個人，會不會也像電視里的男主角那麼傻，一直兜兜轉轉不明白我的心。
江海洋一身得體的衣著和渾然天成的氣質和這裏的雜亂不太協調，但是他一臉不介意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
「于季禮，我想你。」
我想我是喜歡他的。
「騙我。」
江海洋坐在我的床上對我微笑著，銀灰色的外套他穿得格外熨帖得體，看上去清爽整潔。我幾乎要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你在說什麼？」
原來，是春天，悄悄地來了。
那大嫂帶著禦寒的耳罩袖套，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本地方言說：「最低八十。」
「我回那邊的這段時間，一直在想，你掉了鑰匙，會多著急。」他一臉惡作劇失敗的沮喪：「不想你這麼隨意，鑰匙掉了都不緊張的。」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只是笑，咧著嘴大胆地笑開。
做什麼都行，就是不能停止掙錢。
一聲呼喊，我下意識地回頭，是一群騎著自行車吹著口哨弔兒郎當的少年。
只有每天午休的時候，我會穿過校園那片蔥蘢的綠蔭，站在角落靜靜地看他打籃球。
江海洋，我的江海洋，請容許我在心裏這樣肆意地喊你的名字。我們之前不可逾越地鴻溝早就已經存在，你自有你的世界，我們誰也不要再來打破這份平靜了。
江海洋被我的笑聲吸引，低聲問：
「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出門帶兩幅鑰匙，要是一起被丟了怎麼辦？」江海洋敲敲我的頭，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真是個孩子。」
提醒著我們。
我搖搖頭：「江海洋，你的耳朵內側有顆痣。」
初秋的傍晚，瑟瑟的秋風掀起一地的蕭瑟，發出沙沙的聲音，我踩著期中考試過後媽媽獎給我的新自行車穿過學校的後巷，愉悅的在沿江大道上馳騁，江風習習，全數拂掃在我臉上，我感到全身無比的輕鬆，耳邊一陣陣犬吠，沿江的一家家洗車鋪還在忙碌的工作，我騎著車繞過一輛輛停在路邊的轎車，迎著風舒展開我的手臂，那一瞬間，我有一種被釋放的感覺。重新扶住龍頭的時候，我心虛地看了看四周，悄悄舒了一口氣，剛剛的放縱，應該沒有人看見吧？
我眼前這個內斂沉靜的男子，用他好看的嘴唇對我說：
我不得不逼自己把這句話講出來。雖然我的心在千般萬般的疼痛，可是我再不遏制這樣的對話，我想，我們都會踩到道德的邊緣線。瑣碎的生活教會了我面對任何事情從善如流的態度。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嘆了口氣說：「過年呢，丫頭，不帶這麼砍價的，最低五十要買就拿去，不買就放下。」
「我……」我的腦海里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轟鳴，心裏那道牆就那麼轟然坍塌。我結結巴巴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臉憋得通紅。
「今天，我生日。」
就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我眼看著一輛高上我許多的自行車猛然撞上我的車，我驚呼著瞪大了眼睛。我那苦命的新自行車受到外力的作用倏地向一邊傾倒，我下意識地想使力，但是慣性將我一併帶了下去。
孽緣啊！
我眯起眼，獨自笑的很燦爛。
我不亦樂乎地看著兩邊的商品，時不時和江海洋討論討論。
那喊聲越來越近，我下意識地https://www.hetubook.com.com回頭。
兩邊的商鋪都將攤位擺出來，讓本就不寬的路面變得更加狹窄，搬運工和搬運車時不時自身邊擦過，馱著大袋大袋的貨品，晃晃悠悠的來回運送。我走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進水窪里。
我們像年少的戀人，笨拙地想要靠近，卻又固執的不肯褪去羞赧。
「你那天掏鑰匙開門的時候，掉了一副。」江海洋站在我兩步開外，步伐沉穩，我不動聲色地配合著他的步調，左腳，右腳，左腳……
他的皮鞋邊緣有點點泥漬。看上去有些刺眼。我瞬間有些恍惚，但很快又掉轉回視線，繼續看琳琅滿目來自全國各地的商品。
我不理會後面一直呼喊的少年，只是緊緊地握住龍頭，腳下使勁地踩。
「你有女朋友了。」
我這麼想的時候，腦海里，會驟然出現江海洋那張英俊乾淨的臉孔。
我已經很小心的盡量不和人相處，但是我的名聲依然很不好。從初中開始，我一直很受班上女生的排擠，就算有一兩個和我交好的女生出現，沒多久，也會和我疏遠。
大年三十喜慶的氣氛讓我和江海洋都似乎有些飄飄然，滿眼滿眼的紅色讓我有一種穿越了時空的錯覺。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那些話我竟然還能正常的和江海洋在外面閑逛，更驚悚的是，我竟然還能語速正常的和江海洋交流。
滴答、滴答、滴答……
我捏著圍巾東瞅西瞧，終於成功找出一根抽線的線頭，老闆一看到線頭，馬上三十賣給我了。我喜滋滋地付了錢。拉上江海洋走了。
江海洋拉了拉我的手，示意他來掏錢。我對他比了個不需要的手勢。
但是我收集了夠多，夠多。
我已經習慣了獨來獨往。
老師和媽媽都教育過無數次和_圖_書，不可以早戀。
「于季禮！」
看瓊瑤劇長大的我，自然對情事有幾分早熟。
江海洋的銀灰色外套上沾上了些灰塵，大概是剛才為我擋搬運車碰上的。我伸手替他拂去。他被我小小的舉動驚動，回首對我一笑，伸手將我勾到身邊。我被他的力道帶進他懷裡，伴著一道疾風。
「哐」的一聲響，我和我的自行車一起倒在了地上，倒地的那一剎那，我的額角磕在了自行車龍頭上，我被撞懵了幾秒才清醒，一陣陣疼痛從我身體的各個地方傳來，我按住我的額角，發現額角已經開始滲血，我想爬起來，但是自行車壓在身上，動彈不得，而不遠處，和我同樣狼狽摔倒在地的，一臉歉然的。
江海洋誠懇地點頭。
大概是那時候起，我的心裏，悄悄地住進了這麼一個人，一個笨的可愛，傻的讓人心疼的人。他不太善口舌，每次「無意」碰到我，說話都會結結巴巴，在那個「早戀猛於虎」的年代，乖巧怕事的我對他避恐不及。
江海洋，高二上學期，我整個學期都在悄悄地望著你，像望著一尊不可褻瀆的神。包括你上課和同桌講小話，我都盡收眼底。
大概是從沒見過我這麼摳又這麼賴皮的人，江海洋有一瞬間錯愕，但是很快他又湧上了一臉的笑意：
我不敢相信，背運這麼多年的人生，突然被頭彩砸中了。我怔怔地望著他，反覆地質問：「你在說什麼？！」
「于季禮！」
我沒想過早戀，但是總有人想找我早戀。
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笨的男生，自行車都騎不好，還學人家來追女生。
從我租住的屋子往後穿一條街，就是本地很著名的一條商業小街，與江灘附近的步行街不同的是，這裏的商鋪和地攤，賣的都是便宜貨，魚龍混雜。坑窪的地面和*圖*書帶著些潮氣的泥濘，而我和江海洋，此刻就那麼悠閑地在這逛著。
江海洋還是笑：「我沒有。」
「笑什麼？」
「那個女孩是家裡安排的女孩，也就是俗稱的『相親』，相親成功了，才會成為男女朋友，但是，沒有成功的，那是不是沒有關係？」
耳邊「鈴鈴」的聲音，俯仰之間炫目的暖陽，讓我就那麼不可自拔地陷入回憶之中……
寒風還是一陣一陣，但是金色的陽光帶來了稍許暖意，光之精靈就那麼肆意地親吻我們，世界都在一派和諧中靜靜綻放，看著路邊樹的枝椏中悄悄冒頭的嫩芽。
老師排座位時，因為我的成績在年級排名靠前，是學校升學的保證，所以將我排在了第三排，第三排是一個教室最好的位置，其次是第二排，第四排，而政史地很爛的江海洋，被老師排在第二排，正巧，在我前面。
我用了五分鐘來平靜自己的情緒。不要覺得我沒有出息，畢竟，江海洋的這句話，對我來說，震懾力太大，已經超越了我可以招架的範圍。
呵，多麼荒謬的過往。
我本能地加快了速度。
江海洋講這些話的時候，眉角微揚，他的五官生的很凌厲，但是氣質很溫和，這兩者截然不同並且極不和諧，但是在他身上，卻成為一種獨特的個人特色。
你每次笑，每次蹙眉，每一個生動的表情，我都記得，像銘文，深深地刻在腦海里。
我陷入回憶，嗤嗤地笑出了聲。
我滿臉歡喜地問老闆：「這個多少錢？」
正是江海洋。
高二，隨著高考改革，學校進行了文理分科，我聽從媽媽的安排，選了文科，而我和江海洋，正是這次分科，才會有了後面的故事。
我眼也沒眨：「三十。」
我們的對話停止在江海洋的這一句。我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