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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他轉身要走，忙叫道，「梓琛。」

雷遠已經在桌下被關穎踢了好幾下，當下也不再作聲。

「就是，雷遠總算有點眼水，娶了個入得廚房出得廳堂的，以後就等著吃吧。」姜允諾在一旁切洋蔥，辣味很沖，眼睛難受得幾乎睜不開。

陸程禹說，「其他幾個菜還是挺不錯的，色香味俱佳。咱們對新人還是要多鼓勵，不然以後沒地方蹭飯了。」

雷遠忙說，「沒事，我做燈泡好了，給你倆騰地兒。」

那人並沒有就此讓開。

雷遠又說，「我記得他提到過人性本惡的觀念，這個我就不太能接受。」

周小全渾然不覺，繼續說，「我倒是同意威斯特馬克自然選擇的說法，亂|倫禁忌是一種遺傳現象，家人之間因為熟悉消滅了性|欲望，這就是自然選擇的結果，亂|倫導致後代得隱性遺傳病的機率大大增加……」

周小全心想，乖乖，這兩人臉上的神情如出一轍。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雖是自我安慰，也再不敢貿然的說些什麼，生怕一不小心就踩著大雷，於是席間也就有些冷清。好在有雷遠不時的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出來說說，大家聽著樂一樂。

雷遠說，「這是幹嘛啊，人老公前腳剛走，你就跑來示好。」而後又沖關穎使了個眼色，意思不外乎是，知道了吧，惟恐天下不亂的大有人在。

雷遠笑道，「了解，有人狼子野心不死。」

雷遠跑過來幫忙的碗筷，「說什麼呢，三個女人一台戲，個個兒都嫌男人不好，沒了男人看你們這些女人怎麼活。」

「拉我做電燈泡，還是上千瓦的，我怕會被人滅了。」姜允諾知道，關穎是擔心她因為先前的事在許可和周小全面前不自在。她心裏雖然感激卻也不好意思打擾人小兩口。

「天地良心，這回真不關我的事。」雷遠嘆了口氣，把記事的小本推到她跟前，「你自己看吧，這上面的日期，人名，還有菜單可都是你寫的。」

周小全點頭，「他寫的有些書看看就行，千萬別當真。有些觀點在現在經過統計學的論證並非正確，只是國內的教育一直對他盲目推崇。」

「受用受用，」雷遠連連點頭，「就不知道咱們許大少爺吃不吃這一套。」

雷遠好不容易夾起一塊紅ｗww•hｅtｕｂｏok.com•cｏｍ燒排骨送到嘴邊，注意力這才回到周小全的長篇大論里。手腕一抖，排骨落入碗里。他心說，很好很強大。

周小全笑道，「怎麼活，要死不活唄，這個答案聽著受用不？」

許可站起身，手上扣著車鑰匙，「你這樣也沒法開車，我送你們回去。」

姜允諾隨口問了句，「就我們幾個啊？」

周小全拍了一下許可的肩膀，笑道，「沒別的本事，就會潑我面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幾個男人在桌旁坐不住，跑去電視機旁看球賽，每人手裡拿著瓶啤酒，邊看邊罵。這一來，總算沒那麼難堪了。

姜允諾搖頭，「難說，男人這種動物到了七老八十都是孩子，得好好調|教。」

她低著頭，轉身走到廚房門口，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雷遠對眾人笑道，「多多包涵啊，拙荊才上崗不久，做菜差了點火候。」

周小全逗她，「趕緊生一個，都說做了父親的男人才會開始步入成熟。」

二十歲的許可說，姜允諾，你這是在切土豆絲嗎？你在劈柴。

姜允諾也不含糊，「嗯，他小心眼，什麼都愛管著。」

關穎一看，傻眼了，「呀，我記錯了，這下可真熱鬧了。」

陳梓琛走過來，「剛接了個電話，朋友有點事，我得去一趟。」

說笑的時候，許可和周小全已經出了房門，樓道里，隱隱傳來淡淡的煙草味道。姜允諾看了一眼，心說，原來煙癮這東西是同年紀成正比的。

「你搭我一程，他有事來不了。」姜允諾早給陳梓琛打過電話，一直沒人聽。周小全剛才那一番話雖是無心之失，姜允諾卻覺著堵得慌，只盼望早點離開這兩個人。她不由嘆息，許可啊許可，你總是有辦法刺|激我。隨後又自嘲道，做都做了，難道還怕人說？可笑得很。

說話間，門鈴被人按響了，雷遠去開門，外面站著陸程禹和許可，兩人和屋裡的人打了招呼，說，「碰巧在樓下遇見了。」陸程禹先走進來，許可微微側身，眾人才看見他們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一個漂亮女人。

關穎立馬著急的擰了他一下，「你成心的吧，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惟恐天下不亂啊，說好了這兩人要分開請的，今天hetubook.com.com先請小姜，明天才請許可……」

關穎一時會錯了意，趕緊說，「嗯，沒有其他人。把你們家那一位帶過來看看，我們都還沒見著呢。」她說得不算直接，姜允諾卻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更不好拒絕，於是叫了陳梓琛一同前去。

周小全向許可伸出手，「我也來一支。」

姜允諾不明其意，自顧自的說，「鄰居的小傢伙，才一歲多。」

她沉默了片刻，暗暗嘆了口氣說，「沒事，你去吧。」

關穎看了她一會兒，問，「就這樣啊？」

周小全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突然間就覺得滿桌的氣氛異常詭異，話沒說完，聲音卻越來越低。

等到姜允諾帶了陳梓琛過來，互相之間介紹了以後，關穎悄悄把姜允諾扯到廚房裡，有點尷尬的說，「等會兒許可也會過來，先前我不知道，是雷遠叫他來的。」

陳梓琛咧嘴笑了笑，「沒辦法，不好拒絕，等會兒晚了，你讓他們送送你。」

「怎麼了？」

姜允諾一臉平靜，「挺好的，人多熱鬧。」

看完球賽，陸程禹惦記著家裡的孩子，提出先走，於是問姜允諾，「等你男朋友來接還是我送你回去？」

彷彿為了印證自己的直覺是否正確，她終於抬起頭來，就這麼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她淺淺的呼吸著，似乎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龍水味道，一時默然。沒想到他也會使用這種東西，是的，有女朋友的人當然會注意這些。

陸程禹說，「他的很多想法在當今確實被批判的厲害，但是再怎麼著也是精神分析學派創始人，現代心理學奠基人，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吧。」

姜允諾輕輕地吸了口氣，心裏想著，總不能不理人家吧，於是張了張嘴，蹦出一個字來，「哦。」

送人的次序安排的很合理，陸程禹和周小全回家都不用過江，唯獨姜允諾住的酒店在長江對岸。一時間，車內只剩下兩人，車速緩慢的時候，她幾乎能聽到大片的雪花落在玻璃窗上的聲響。姜允諾暗自尋思，如果我現在說不用麻煩了，自己搭車回去，是不是太過矯情？她捏了捏衣角，心說，有病，犯得著嗎？

關穎手上端著菜，沒法掐他。

雷遠揮揮手裡的遙控器，「就來就來，和*圖*書馬上完了。」

雷遠夾起排骨對關穎說，「瞧瞧，這裏面還帶血呢，都沒熟。」

關穎在廚房裡準備上菜，姜允諾跟過去幫忙，一邊尋思著，周小全這個人好象在哪兒見過，可就是想不起來。誰知，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在關穎看來便是魂不守舍的最好證明，旁觀者不免暗自唏噓。

短短几秒的對視卻成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從他的臉上探不出任何明顯的情緒，高興，或者憂傷，喜歡，又或者不屑。姜允諾真切地感受到一抹失望轉入心底。才想著要說點什麼，他卻稍稍的側身，讓她走了過去。

姜允諾心下煩躁，又礙於許可在場，多少有些窘迫，於是對關穎說，「把你們家孩子領回去教育教育，說話沒普，這麼多年都沒點長進。」

四人上了車，姜允諾和陸程禹坐在後座。陸程禹掏出手機給她看自家兒子的照片。那孩子生得紅唇齒白，姜允諾稱讚道，「孩子的媽媽肯定是個美人。」

雷遠笑道，「這話用得著你說嗎？你小子別一見美女就犯暈。」繼而又看向周小全，「被客氣別客氣，就當自己家一樣。」

關穎不由輕輕咳了一聲。

這一邊，關穎剛撂下手機，雷遠就問她，「你才和誰打電話呢？我昨晚都和許可說了，讓他今天過來吃飯。」

然後，她獨自站在那兒，看著鏡子里的臉，徒然生厭，「有病。」她低聲罵了一句。

周小全笑呵呵的看看這個，瞄瞄那個，又瞅了眼只顧吃菜的許可，心說這情況還不是一般的複雜啊。

陸程禹聽聞她是做心理諮詢的，於是說，「我上學那會兒，差點就選了精神科臨床。」

周小全笑道，「還有那什麼俄狄浦斯情結，簡直就是謬論，」她一說到專業問題更加興緻勃勃，各種理論噼里啪啦的就從嘴裏蹦了出來，「他老人家認為，人類普遍都存在著戀父、戀母情結，所以呢，為了抑制在家庭成員中自然產生的性|欲望，產生一種亂|倫禁忌的道德觀念。」

周小全的視線在席間滴溜溜轉了一圈，猛然間靈光閃現。饒是她工作時也接觸過類似的案例，可現在依然覺得心下震動，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尷尬。她悄悄看了眼許可，人家眉毛也沒動一下，繼續吃香喝辣。又瞄了瞄姜允諾，一樣的httｐs://wwｗ.heｔｕｂoｏｋ.cｏｍ•cｏｍ無動於衷。

陸程禹輕哼，「他長得隨我。」

姜允諾笑著拿出自己的手機，「得意什麼，我這兒也有。」

關穎笑道，「怎麼著，擔心陳梓琛怪你夜不歸宿？」

關穎挽著姜允諾的胳膊說，「要不你今晚就住這兒吧，咱們還可以聊聊天。」

陸程禹笑笑沒吭聲，果然瞄見司機從後視鏡里看了過來。

周小全遞了張紙巾過來，說，「讓我來，我不怕這個味道。」

姜允諾擰開冷水洗手，冰的刺骨。

姜允諾雖然在賓館里悶了幾天，腦袋裡卻是被塞得滿滿的，因此並不覺得索然無味。很多時候，陳梓琛趴在電腦跟前上網，她則窩在沙發里看書，各不相干。肚子餓了，便拿起電話點餐，累了，就閉上眼睛躺一會兒，和工作時的忙碌相比，如今是非常的清閑。

姜允諾笑道，「能怎麼樣，又不是沒見過，現在都有各自的生活，該斷的早就斷了。放心，沒事的。」

陸程禹拍了拍腦袋，「忘了，我今天根本沒開車過來。」他喝了不少酒，臉色微紅。

轉眼間又是周末，姜允諾接到關穎的電話。關穎說，「我和雷遠搬進新房住了，想請你吃飯，小陸待會兒也過來，上次沒碰著的，大家再聚一聚吧。」

「犯錯誤了啊，該打。」雷遠拍了拍她的臉，又安慰說，「咱們一次請完了更好，省得麻煩。再說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不會像以前那樣彆扭了，自個兒心裏都有數。」

陸程禹擺手，「不介意，老早習慣了。」

不多會兒，關穎布好了一桌子的菜，對貓在電視機旁看全明星的兩人說，「開飯了，大少爺們，勞煩各位移駕餐廳。」

許可沒說話，拿了開瓶器專心致志的開紅酒。

正是胡思亂想之際，突然聽見許可說了句，「橋上堵車了。」

許可介紹，「周小全，我一朋友，喜歡蹭飯的主。」

周小全笑不可遏，連連說，「許可這人臉皮厚，大家別介意哈。」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周小全，你這是在切菜還是劈柴呢？」

姜允諾扯了張紙巾對著鏡子仔細的擦眼睛，「你還挺忙的。」

許可又指著屋裡的一圈人對周小全說，「都是自己人，儘管放開了吃，沒人笑話你，就當自己家一樣想幹嘛幹嘛，千萬別客氣。」

因為之前在和圖書工廠里遇見許可，被告知，許瑞懷去了馬來西亞旅行，陳梓琛也就不再在她的耳邊嘮叨要去拜見未來岳父之類的話語。白天的時候，陳梓琛偶爾會出去，有時很晚才會回來。姜允諾覺得奇怪，不由問他，「你在這兒有很多朋友嗎？」

關穎看了看，「呀，還真沒熟，我再去回道鍋。」

姜允諾微微搖頭，這兩人倒好，抽到一塊兒去了。

陸程禹喝了口酒，閑閑的說，「哪兒來的老公，又沒結婚。」

關穎嘟噥，「男人就是孩子，結婚了也一樣。」

「不用，就快好了」關穎笑著說，「就咱們女人在這兒忙活，這世道，男人都是吃軟飯的。」

周小全淡淡一笑，「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試試看。」

姜允諾點點頭，低下頭繼續看書。

陸程禹微微一笑，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對姜允諾示意，「過來，坐這兒。」姜允諾依言坐在他旁邊。

雷遠說，「難怪啊，你小子當時抱著弗洛伊德的書看個沒完，跟傻了似的，我就說么，那老神仙寫的書既枯燥又誇張，刁鑽古怪的很，看之前還是一正常人，等看完了以後心裏是陰雲密布啊，想著什麼都不對勁，都覺得怪異。」

他說，就算在中間隔了塊大木頭，我也能比你切得又快又好。

關穎端著排骨放進微波爐里轉了轉，心想，這叫什麼事啊，紅燒變干煸！

「謝謝啊。」姜允諾放下刀，站在旁邊擦眼睛，結果一不小心手上的洋蔥汁揉進了眼裡，更加難受，於是想著先去衛生間把手洗乾淨。

周小全倒是個活躍人物，初見時有幾分清高的味道，片刻相處后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話題頗多，記憶力奇好，一會兒娛樂八卦，一會兒國際形勢，連陸程禹這樣內斂的人都能和她侃上幾句。

陳梓琛說，「是啊，有兩個大學同學，還有幾個生意上的朋友。」

關穎和雷遠看見這樣的情形，早在心裏嘀咕開了，這周小全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啊？這下可真熱鬧了。

「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周小全走進來，廚房裡各有心思的兩個人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話嚇了一跳。

「有什麼？孩子？」陸程禹吃了一驚，忙去看姜允諾手機里存的照片，卻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小孩。他朝駕駛位上瞟了一眼，笑道，「不錯，長得挺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