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誰叛……叛逆……了。」她低聲嘟嚷。
周斯越一腳朝蔣沉踹過去，「喜歡個屁。」
楊純子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一秒，又重新低下頭去：「我沒關係。」
周五最後一堂課，同學們一窩蜂湧出教室，丁羡坐在椅子上收拾東西，楊純子回頭看了眼丁羡，說：「丁羡，咱們今天留下來出版報。」
丁羡眨眨眼說：「我又不會去城裡。」
我說真的。
丁羡搖頭，過一會兒又點點頭。
約莫是白天洪水的關係……周斯越晚上尿床了。
周斯越拾起邊上枕頭砸過去：「笑屁啊。」
蔣沉不明所以：「什麼三個球？」
少年收回手，摸了下鼻尖，輕咳一聲，「周末……」
丁羡垂下眼，哎，去吧。
丁羡想了想，也對，多個朋友多條路，於是愉快地就成交了。
「到底去還是不去？」
說完拿筆在她腦門上戳了下，不重：「你丫上輩子積什麼德，能跟我同桌。」
周斯越一隻手插兜，邊走邊用另一隻手擄了下宋子琪的後腦勺，把人往前一帶，壓著笑意罵：「滾。」
「喂。」
教室里終於只剩下她跟楊純子，還有個宣傳委員。
看完這場電影，我就再也不要喜歡你，再也不要當一個神經病。
丁羡：「我要出板報。」
丁羡一愣。
周斯越食指曲起扣扣她的桌角。
丁羡故作輕鬆，目光新奇地看向他。
她都快死在這桃花上了。
周斯越瞥她：「你想去哪兒？」
周斯越樂了，又翹和*圖*書起他的二郎腿，恢復一貫的少爺姿態，嘲諷地勾了勾嘴角，「行吧。」
「哦。」
男孩兒那時都要面子。
周斯越哼笑一聲，後背又懶洋洋地往後靠，胳膊搭在椅背上，「你這不是剛來，我盡下地主之誼而已。」
兩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宋子琪看了眼丁羡，笑得賊兮兮：「要不我今天也哄哄你同桌兒，你再讓我三個球。」
丁羡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她略一點頭，把書包往桌板里塞。
宣傳委員是個戴眼鏡的男生，矮矮胖胖的，圓鈍鈍的腦袋，只知道埋頭做題。
男孩兒提出條件：「你幫我把床單洗了，別給你媽知道，下次你來城裡，我帶你玩。」
男孩睡得沉，皮膚跟瓷器一樣白，睫毛長長地垂著，眉頭始終擰著，窗外的淡白月色，像一隻母親的手，溫柔地輕撫著床上安靜睡著的男孩。
在丁羡開門之前，他從床上蹦下來，把人給拉住，丁羡那時其實還算勻稱，臉圓圓兒，長得特別討喜，特別笑起來聲音輕靈像只小百靈。
劉江不是這個點兒都去接孩子去了嘛？！
丁羡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噗通噗通直跳，舌頭微微打結：「你你……你怎麼說的？」
然而在周斯越看來，此刻的丁羡就像個神經病，他抽抽嘴角，聲音懶散戲謔：「我才懶得管你，剛才班頭來了，問我你去哪兒了？」
又聽孔莎迪神秘兮兮跟個老巫婆似的，說：「能從延hetｕboｏｋ.ｃｏｍ.ｃom平考過來的人，一定不簡單。許軻算一個，你算一個。」
周斯越沒了耐心，用手叩叩桌板：「去不去？」
蔣沉卧槽一聲，驚訝地看著周斯越：「你不是吧？你讓了？」
開學之前兩人在周家見面的時候，周斯越總覺得這姑娘是要債來了。
丁羡認命地看著周斯越。
丁羡聽不下去了，給她轟走。
她其實很白，卻太瘦，身上沒幾兩肉，身材確實匱乏，沒什麼可供觀賞的點，好像自己一隻手就可以將她拎起來。
周斯越寫著題，抬頭看她一眼，哂笑：「就你這膽還玩叛逆？」
丁羡鬆了口氣，把心放回肚子里，沖他莞爾一笑：「謝謝你啊，周斯越。」
操。
你想約我？
孔莎迪回頭對丁羡說：「哎，羡羡，你跟我去看他們打球吧？」
男孩兒一臉你個蠢蛋的表情：「你總要來城裡讀書吧，難不成你要呆在這個小鎮子一輩子？」
那是長這麼大，他有意識來，第一次尿床，男孩漲紅著臉從床上坐起來，一臉懵地看看丁羡又看看自己底下的床單。
我說真的。
周斯越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當時暑假，他被爺爺奶奶接到鄉下去住，那陣剛好是洪訊，爺爺的房子被洪水淹了，床單被褥都濕透了，地上都是泥濘，沒法住人，這才去鄰鎮的丁家住了一晚。
「沒有，來不及了，你隨便發揮吧，你先畫，我去找些運動精神的句子抄m.hｅｔｕｂｏｏk•ｃｏm.ｃom上去。」楊純子說著，隨手在周斯越的桌子上拿了根筆。
不過周斯越怎麼也不肯上床，最後忍不住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被葉婉嫻抱到丁羡床上，當時的小姑娘睡的正沉，身邊莫名其妙多出一個男生的身體，可把她好生驚了一下。
葉婉嫻沖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忽然這麼一本正經地叫人，這讓周斯越略感奇怪地掃她一眼，小姑娘丟下這麼一句話，乾脆利落地轉回頭去翻作業本，也不再看他。
說這話的時候，孔莎迪故意看了眼前方正在拿粉筆盒的楊純子，繼續說：「我總覺得你身上有股勁兒，挺狠的。」
丁羡忍不住說：「你拿我的吧，他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
丁羡拍開她的手：「如果高考有算命這門課，你一定是滿分，裝神弄鬼，誰都比不過你。」
楊純子拿了盒粉筆走到她跟前，「我們先開始吧。」
其實兩人小時候確實見過一次。
宋子琪轉過來，「斯越，打球去，蔣沉在門口等了。」
丁羡不理他，轉身要去開門：「我要跟媽媽說，你還丟我枕頭。」
孔莎迪露出遺憾的表情，「哎，可憐，那我去了，我得去看著，最近好多女生都圍著看呢，你要小心啊你！」
周宗棠當時風頭正勁，葉婉嫻心裏自有一桿秤，模稜兩可的應下。
「你給我回來。」
「嘴硬。」孔莎迪摸著她的頭說：「不過啊，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直覺，最後拿下他的一定是你。」
就像葉和_圖_書婉嫻說的，那晚他倆睡得一張床，不過那時才四五歲？還是六七歲？
少年挑眉，這才懶洋洋地說：「我跟他說你去上廁所了。」
周斯越彈了下她的腦門，「你這什麼表情？收回去。」
臨近傍晚，夕陽落下最後一抹餘暉，傾斜飽滿地灑進教室的窗戶里，姑娘小小的影子就這麼照在光線下，頭頂細碎的毛髮微微立起，隨著微風輕擺。
丁羡憋著笑。
三個少年推推搡搡一路笑鬧著往操場走。
宋子琪：「讓了啊。」
丁羡抬頭，迷茫地看著他。
「靠。周斯越，你不是吧？你放著宜瑾這樣的大美女不喜歡，你喜歡那丫頭？」
孔莎迪哎了聲：「別不信啊，我祖輩真有人搞算命這行的，什麼時候你有空，我帶你去看看，你這小丫頭我看著腦門犯紅光，最近有桃花運啊。」
——《小怪獸日記》
周斯越眉梢微翹。
延平鎮不過百里，最閑的不過就是葉婉嫻這一幫婦女，沒事兒喜歡聚在橋頭、河邊說點別人的閑話，就上回還聽見誰誰誰家小孩都六歲了還尿床，然後一幫婦人圍著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
教室外走廊昏黃的斜影落下，少年們的身影不斷被拉長。
丁羡驚訝地瞪著眼，「你想幹嘛？」
丁羡點點頭，走到她跟前撿了支粉筆，「我先畫這邊，整體構圖有嗎？」
丁羡收住笑，心想：這個城裡來的小少爺脾氣還真大。
丁羡換上一副老奶和圖書奶笑，強壓下心裏的悸動：「嗯，有何貴幹？」
楊純子說話聲音很溫柔，細細軟軟的聽起來特別舒服。
這種疏淡的情緒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丁羡一眼。
「去哪兒？」
丁羡更茫然，「怎麼了？」
丁家當時還沒生二胎，房子尤其小，床也小，丁羡那床還是一張一米二都不到的摺疊床，丁媽媽讓他跟丁羡擠擠，他不肯，小小男子漢，怎麼能跟一個女孩子睡一張床，死活都不肯，結果爺爺跟丁媽媽說：那就訂娃娃親吧。
不過開學這麼久，她都隻字未提過。
然後……
周斯越恢復冷淡：「你想去哪兒玩？」
桃花運？
「看電影吧，我還沒看過電影。」
噗——
周少爺坐在床上，又一個枕頭砸過去。
我放棄了你不甘心了？嗯？
劉江可是出了名的愛叫家長，一想到葉婉嫻那張臉，她開始頭皮發麻，神經緊繃。
周斯越閑閑地靠在椅子上，輕輕撓了下眉，收起松垮，站起來，把書包往桌板里一塞，「走啊。」
看完這場電影，我就再也不要喜歡你，再也不要當一個神經病。
「？？？？」
宋子琪笑著解釋：「上次我把小怪獸惹生氣了，他非得讓我把人哄高興了，哄高興了就讓我三個球。」
當時的姑娘比現在俏皮又靈動多了，捂著嘴笑了會兒，小眼睛撲閃撲閃地說：「我要跟媽媽說，你把我床單弄髒了。」
丁羡皮笑肉不笑：「看唄，關我什麼事。」
「……」
放學鈴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