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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不敢於她對視。

丁羡以為他在那地方待習慣了，一下子還不適應外面的光線，只好自己摸著黑去找他。

至今保存著。

周宗棠嗯了聲。

他不笑了，所有的情緒都在那刻停了，整個人都僵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楊興，指望下一秒能從他嘴裏崩出一句，我逗你的。

楊興：「讓她等著。」

楊警官讓他坐下。

談話進行到這兒，都挺順利的，直到楊興說：「最近這案子牽涉面很廣，我已經報上去審批了，只要領導批下來，就會立馬成立一個專案反腐小組，由我全權負責，包括你父親當年的那件案子。」

前一秒還凶神惡煞地訓他，后一秒又小心翼翼地把他那張小葉子書籤夾進書里。

結果在所有五花八門的書籤中，就偏偏他的脫穎而出。

心理醫生說：「不然怎麼樣？」

「媽的，楊興那死警察居然把他爸爸的事情告訴周斯越了，我說他怎麼那麼反常呢！原計劃失敗了，剩下全靠你臨場發揮了。」

在這裏, 他見過太多為了名為了利益彼此出賣的把戲, 也見過太多為了蠅頭小利甚至不惜出賣國家機密的人, 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所以覺得懷有赤誠之心的人尤其珍貴。

臨走時，心理醫生跟楊警官彙報周斯越的心理測評結果。

「謝謝。」他還是說。

楊興把文件夾拍到心理醫生的胸口，說：「就隨便找個理由給老子關回去！」

兩人正僵著呢。

也是因為這話，周宗棠怕周斯越的性格隨了李錦薈，所以也對他格外嚴格，但好在，周斯越的性格隨了hetubook.com.com他，什麼都不說，都自己扛著，也不會解釋。

這彷彿是迎頭澆下的一盆冷水，將她心裏的苒苒之火全熄滅了，剩下的只有冷。

屋內很靜，身後的牆上開了一扇窗，是沉木做的，陽光從身後灑進來，那沉木泛著紅棕色的光，有些刺眼，周斯越抬頭去看楊興，見他表情僵硬扭捏，他笑了下，露出一排皓齒，「怎麼了？」

楊警官沒有，始終低著頭，還說了，「但你放心，案子我們會查下去的，你還是節哀。」

地下室門緊閉。

「之後有什麼打算？」

周斯越盯著窗台上的一片小落葉看了很久。

孫元香沒接到周斯越在警局門口大發雷霆，還不讓楊興下班，楊興揚言要把她拷起來，孫元香一點兒沒再怕的，挑釁道，你來啊你來啊。

楊警官捏著那份90分的報告, 看了又看, 倍感欣慰，「這麼看來, 這孩子還真不錯。」

然後，在床邊蹲下，取了支棉簽，「腳。」

周斯越故意往後夾了幾頁，等他走後，書房靜了幾秒后，周宗棠立馬又把書抽出來重新翻到自己之前看的那頁夾好。

周宗棠從小就說，輸贏都不重要，人不能太功利。

這裏不知道被陸懷征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走兩步就踢到腳，還穿著酒店拖鞋的腳趾頭直接給撞烏青了，她疼地呲牙咧嘴蹲下去。

結果, 全被人給打亂了。

沒有對視，沒有親吻，沒有撫摸。

周斯越挑眉，懶洋洋地說：「行。」

都說兒子像母親，女兒隨父親。

很輕的一句，幾不可聞，可丁羡還是聽見和-圖-書了，或許，在聽見之前，她率先看到了窩在沙發上那道弓著的背影。

楊興：「笑屁啊！！」

但周宗棠回家還是好好的把他數落了一通。

「那行，讓他去辦手續。」楊警官吩咐下屬說，而後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順便，讓他來下我辦公室。」

這些天隨著案子的進展，掌握的真相越多，他就對這孩子多一分敬佩。

小時候周斯越特別羡慕宋子琪，只是因為宋子琪的父親特別會說話，對宋子琪都是我的好兒子長我的好兒子短。

是醫院。

心理醫生給出專業意見：「但這個事情，從你們警方嘴裏說比從他那幾個老師朋友的嘴裏說，接受度高，而且他自我調節能力不錯，讓他自己消化吧。」

那什麼地方最能看透人心？

孫元香氣到爆炸，穿著高跟鞋對著那輛計程車追了幾步，大喊：「周斯越！！」

孫元香叫罵著要剝了楊興的皮，下屬又咚咚咚過去彙報，楊興頭也沒抬說：「不用理她。」

燈沒開，許久沒住人的地下室一股陰潮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邊似乎聽見了，問她怎麼了？

孫元香氣得不行。

周斯越鬆了松眉頭，如實答：「賺錢娶老婆。」

楊興叉腰咬牙，周正的五官都擰成一團，治不了你了還。

周斯越的笑漸漸收住，眼神深邃，嘴角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下屬又咚咚咚過去門口，「楊警官說讓您再等一會。」

楊興：「現在不是心理測評，是我跟你的單獨談話，不用憋那些官方回答。」

也曾因為不懂得變通得罪過不少人。

周宗棠輕描淡寫地揭過：「隨手放的。」和_圖_書

是監獄。

忽然，風起。

那張臉談不上帥氣，但也還周正，孫元香看著莫名煩。

其實那會兒，丁羡還有點兒生氣，想訓斥他，這麼一破事又把你打垮了！？是男人么！？

楊興憋出一腦門的汗，拿手擦了擦，「老子審犯人都沒這麼緊張！」

丁羡把腳伸過去。

窗台上的葉子，隨風而落，在空中劃過一道圓潤的弧線后，不見蹤跡。

周斯越想了想，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

終於要劈開荊棘見光明了，只要再撐一撐，就贏了啊。

她喚他：「周斯越。」

孫元香跟丟了，猛拍了下方向盤，罵了句髒話，隨後掏出手機給丁羡打電話。

所有的計劃都在孫元香的掌控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後來開家長會，老師把他們做的書籤都分發給家長，周宗棠拿到的時候就知道他偷懶，也知道這小子鬼主意多，雖然老師在家長會上表揚他了，說他敢於創新。

什麼地方最能看透孝心？

「很健康，自我調節能力不錯。」

「嗯？」

為了讓他緩解情緒，楊興拿了文件夾出去，給他空間留他一個人冷靜。

周斯越看夠了，怔怔然回神，低頭，眼眶是濕潤的。

……

脖頸的皮膚似乎比之前白了點。

周斯越先是笑了下，覺得不夠，又撇著頭，連著笑了好幾下，最後張著嘴，側著頭想了會兒，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楊興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他，於是咬著后槽牙說下去。

良久后，「嗯。」

楊興點點頭。

下屬過來，對楊興說：「孫小姐來接人了。」

「前兩天得知你父親在和圖書廣東養病，我就派人過去做筆錄，結果臨床的護士說……」

周斯越從裡頭出來，隨手在門口攔了一輛過路的計程車，還沒等孫元香反應過來，人已經上去了，楊興幸災樂禍地看著她，「走了。」

周斯越太久沒整理自己, 身上的T恤都已經泛起了褶皺, 頭髮有些松癟地搭著，下巴上冒了些青渣，瞧著居然也還順眼。

楊興今年三十五, 在這塊地兒也幹了近十幾年, 從他穿上這身制服起就對自己說過，戳穿每一句謊言，絕不放過真相。

他想父親不會在乎的吧。

比之前瘦了些，他弓著背，埋著頭，她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雙肩，黑色t恤襯得單薄。

「你父親在上周三，去世了。」

還有很多話沒來及說。

丁羡：「撞到了。」

「認真的？」

丁羡覺得他在刻意避著她。

周宗棠對待他大多不苟言笑，因為他認為男孩子不能慣，平日里對誰都寬容的臉，唯獨對自己兒子嚴厲，但好在周斯越不叛逆，也習慣了父親的嚴格。

但沙發上的人始終一動不動。

楊興說：「行，你娶老婆通知我一聲，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兩個月沒見，她很緊張，插鑰匙的時候，手有點抖。

原本讓下午三點過去警局接人的, 孫元香在門口等了半天都沒見到人。

結果手機就接到孫元香的簡訊了。

丁羡關上門，小聲地叫：「周斯越。」

也對。

其實那本書前幾天還看他翻過，周斯越哦了聲，又給放回去，但他那會兒有點小調皮，故意說：「那我隨便夾了啊，反正這書您也不看。」

後來大了，偶爾一次在書房www.hetubook.com.com翻書的時候掉出那張小葉子，周斯越彎腰撿起來，笑著問：「您還留著呢？」

男人表情微有動容。

要沉冤得雪么？

周斯越起身過去，直接彎下腰把她打橫抱到床上，開了盞床頭的小燈，光線很弱，熟練地轉身從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個醫藥箱，抽了瓶碘伏出來。

丁羡低頭看自己一身緊身的小禮服，哀婉地嘆了口氣，都白瞎了。

……

周斯越把她腳放在自己腿上，低頭用棉簽去擦，暈黃的光線打在他身上，透著疏淡，丁羡覺得他心情應該不太好，這麼久沒見了，好歹也親一下，他全程都很冷靜，幫她把瘀傷處理好后，又把醫藥箱放回去，叮囑她別亂跑之後，自己又坐到沙發上去了。

但丁羡知道，他一定在裏面。

楊興：「你幫我盯著點，確定沒問題了，再讓他走，不然……」

心理醫生等候在門口，見楊興出來，用口型問：「怎麼樣？」

他記得小時候美工課，老師讓每個人都自己做一張書籤，他小時候皮，也懶得做，回家的路上隨便撿了片葉子夾在書里，第二天就當作業交給老師了。

楊興支吾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有件事，我也是剛得到消息……」

丁羡在酒店等睡著了，接到孫元香電話整個人直接從床上滾下來，連鞋子都沒換，穿了雙酒店的拖鞋拿著電話就往外跑。

孫元香忙上車去追，啟動車子前，降下車窗對著楊興比了個中指，局裡幾個屬下都憋著笑。

計程車絕塵而去，沒有回頭。

他真的不過就是懶。

心理醫生點頭：「確實不錯, 在這種環境下也沒受影響。」

「過來，我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