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寶聳了聳肩，飆出一句洋文：「waiting for you.」
冷風依舊呼呼灌進來，她回頭又催促了一遍：「愣著幹嘛呢！？」
爹媽真是取名小能手。
「這是你睡了我男朋友的。」
「……」大包不說。
「怎麼說？」
「沒試過改名嗎？」
阮蕁蕁哦了聲。
……
「嗯？」
「包，建，仁，建設的建，仁愛的仁。」
蕭南生越看她越覺得眼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哪裡見過，「隨便問問就問到十一？怎麼不見你問阿盛和大包啊？」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瞥到門口的身影，她頓時怔了怔，「你怎麼來了？」
其實也不過是幾步的距離，但她走得格外緩慢，她行動本身就不方便，又故意放緩了腳步，那一段路變得特別漫長。窗外響起樹葉浮動的聲音，而病房裡一室靜謐，安靜地只聽見她拖鞋跟地板摩挲的聲音。
大包紅著臉，「蛇蝎是阿盛說的，十一隻是讓我們別搭理你。」
當她再次揚起手，病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衝進來幾個人，夾帶著外面的雨雪。這次她看清楚了，高達挺拔的身影，是許久未見的周時亦，身後還跟著大包和徐盛。
「蕭醫生，周時亦最近在幹嘛？怎麼都不來找你了呢？」她岔開話題。
她狐疑皺眉：「為什麼？」
阮蕁蕁回過神，站起來，目光陰冷地盯著她：「你大早上的發什麼瘋？」
「……」
「不改。」
什麼情況！？
她終於來到她面前，站定。
阮蕁蕁恢復很快，三兩天的工夫，已經能下床蹦躂了，於是，她一刻也沒有閑著，在護士站、醫生辦公室、病房三https://www.ｈetuｂｏｏk.ｃｏｍ.cｏｍ點一線來回蹦躂。
余薇薇跟陳琪貝辦完手續回來，看到這幅場景，嚇了一大跳，忙上前拉架。
阮蕁蕁被打得側過了頭去，腦子嗡嗡直響，半天沒反應過來。大寶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人一把拎起甩到牆上，「你他媽罵誰呢？！」
「你別生氣哈，能讓十一說漂亮的女人可不多。」
即使前方希望渺茫，也仍在心底堅守最後一絲曙光。
低頭收拾東西的大寶也聞聲望去，她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影直接朝阮蕁蕁撲過去。
阮蕁蕁撇撇嘴，「誰說我激動了，我就隨便問問。」
大包支支吾吾半天，「其實，十一沒說過你蛇蝎……」
處以極刑的人，最可怕的不是斷頭台上手起刀落的瞬間。
窗外大雪仍未停，眼光所及之處全部都染上一層白霜，他等過一個又一個冬天，始終沒等到他們。
他眼底有著異樣的執著：「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在邊防駐守，母親跟著去了，後來，在一次暴亂中，我父母失蹤了，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但隊里的人說十有八九是死了，屍體被狼吃了，找不到了。我始終覺得他們沒死，如果我改名了，他們回來了，找不到我怎麼辦？」
他附和地笑了笑，「蕁蕁妹子，你別逗我了。」
就如同，現在的張曼一樣。
阮蕁蕁搖了搖頭，一陣正經道：「不是這個原因。」
張曼頭髮散亂，衣服凌亂，額上臉上鼻青臉腫，相比較她，阮蕁蕁臉上的五個手指印看上去乾淨太多了。她嘴裏還在罵罵咧咧不停：「你居然真敢把視頻放校園網上去，你他媽管不住自己男m.hetubook.com.com朋友，關我屁事？你聽清楚，是他主動找的我，不是我找的他！還騙十一說把視頻刪了，他們說的沒錯，你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婊子！」
蕭南生忍不住扶額，「你有病阿，沒事幹嘛要住院？」
蕭南生低頭繼續在檢查本上寫，瞥她一眼，淡淡地說：「他來找我，又不是來找你，你激動什麼？」
大包不明白阮蕁蕁為何一直執著於他的名字，迫於她的頗具淫|威的眼神下，還是妥協了。
「他們說你長得太漂亮！蛇蝎美人。」
「張曼比較亂——就是那方面比較亂，我看見她好幾次去撩十一，但是都被十一推開了，十一應該不喜歡她吧。反正如果是我喜歡的女孩子這麼弄我，我肯定是捨不得推開的。」
大包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完全不知道阮蕁蕁要做什麼，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被人動彈不得地壓在牆上，等待她的宣判。
最可怕的是，走上斷頭台的那段路。
「……」
大包此刻內心是崩潰的，真是日了狗了，大冬天坐這裏聽她講什麼冷笑話。
阮蕁蕁走近他，發現他又往後退一步，她問：「你幹嘛這麼怕我？」
張曼欲掙脫大寶的禁錮，卻被她死死地按在牆上，旁邊還有一個女生在打大寶，卻被大寶一腳踹開，那女人頭磕在床邊，居然哭了起來。
她發現他還真是傻的可愛啊，又說：「他除了說過我蛇蝎，還說過什麼？」
次日清晨，三室友來接她出院，腳上的石膏還沒拆，余薇薇和陳琪貝給她去辦出院手續，她跟大寶在房間里收拾東西。
「說了，你別笑。」
張曼啐道：「我說你和_圖_書就是個臭婊子！」
「我是有病啊，傷還沒好呢，再說，好不容易能從系裡請出那麼多天假，我才不要回去上課。」
阮蕁蕁並沒有因為被人打斷而停下，也並不覺得心虛，巴掌依舊朝張曼臉上呼去。手腕忽然被人從後面拽住，耳邊是他熟悉的嗓音，「夠了。」
蕭南生搖頭笑笑，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個姑娘性子也掘，嗬……十一。
大包說：「十一和阿盛說了，像你這樣的女人，要離遠點。」
「還行。」
「這話我當是誇獎了。」阮蕁蕁笑，順著他的話題扯下去：「哎，你知不知道？」
大包認真想了想，答：「夏天穿得少唄，身材好的自然多看兩眼，冬天都裹的跟熊似的，誰能看出美不美。」
阮蕁蕁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拆線愈合，腳傷也恢復得差不多，蕭南生說她可以出院了，阮蕁蕁覺得不行，她得再住幾天。
「大寶，你壓好了。」
大包紅了臉，他就說呢，人家怎麼可能無聊到跟他在這兒閑扯。
阮蕁蕁笑夠了，撫了撫眼角，「對不起……真的沒忍住。」
周時亦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反倒是大包跟徐盛偶爾會出現在蕭南生的辦公室。阮蕁蕁撞見過一兩回，也沒多說什麼，心情好的時候偶爾打聲招呼就離開。大包其實是挺實誠的一孩子，她會時不時跟他嘮兩句。
張曼的力氣跟大寶的力氣懸殊，即使還帶了一個女生，可兩個人也完全抵不過大寶，沒一會兒，張曼半邊臉已經高腫。
「啪——」
昂，這麼好商量？
「陶大寶，你給老娘等著！」張曼歇斯底里吼道。
阮蕁蕁想：原來，真的沒有一個人只是單純地活在這世上hｅtｕbook.ｃoｍ.cｏｍ，誰都有不願被提及的傷痛，有人選擇深埋，有人選擇攤牌。前者，選擇讓自己揪心；而後者，選擇讓身邊的人揪心。
張曼偏過頭，嘴角的血流得更多，耳朵嗡一聲，朦朧間聽見她說：「這下是還你的，視頻不是我放的。」
病房裡充斥著滿耳的哭聲，辱罵聲。
「蛇蝎美人，因為冬天蛇要冬眠啊。」
「沒事，不怪你。」
「……什麼叫還行？」蕭南生輕笑，「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說還行的？」
阮蕁蕁臉色越來越難看，她這幾年漸漸收斂了自己的脾氣秉性。可沒想到，這一下子，就被張曼給激了出來。她丟開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張曼走去，目光森冷，眼底彷彿透著一絲陰狠的白光，聲音冰冷：「你說什麼？」
「不喜歡吧。」
「……你可以去辦出院手續了，我們醫院床位緊張著呢，為了給你騰這個病房……」話說一半，收住，直接說：「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
「你覺得他喜歡張曼嗎？」
又聽他接著說，「阿盛和十一他們跟我認識十幾年了，哪回不是笑到肚子疼。」
大包好奇地問：「什麼？」
大包發現，其實她並沒有像阿盛說的那麼蛇蝎，她其實很暖，她會安慰人。
「……」大包抿緊嘴唇，往後退了一步。
毫不留情落下。
那麼多天沒見，他終於來了，卻是現在這副場景，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阮蕁蕁哦了聲，沒說話。
響亮的耳光聲在房間內響起，所有人都懵了。
大包衝上去扯大寶，兩人很快就廝打在一起，張曼重獲自由，直接一腳往她身上踹去，不偏不倚，剛好踹在她打著石膏的腳上，阮和-圖-書蕁蕁來不及避，因為周時亦站在她身後，只聽「噶擦」一聲。
「嗯，肯定不笑，一個名字有什麼好笑的。」阮蕁蕁拍著胸脯打包票。
張曼聲音尖銳，吼道：「阮蕁蕁，你個臭婊子，你居然敢陰我？！」
「啪——」又一聲。
喜歡嗎？
只不過這幾年，漸漸懂事了，漸漸明白他名字的含義，也不再笑了，反而多了惆悵。
「喜歡他？」
揚手，「啪——」一聲。
她直接疼地蹲了下去。
阮蕁蕁看他一眼，恍然大悟道：「原來你還有腦子啊，我還以為你沒腦子呢，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
「為什麼夏天美女比冬天多嗎？」
媽的，骨頭又裂開了。
阮蕁蕁不想再聽下去了，適時轉開話題：「算了，不說這個了，大包，你到底叫什麼呀？」
阮蕁蕁繼續追問，「不是吧，這麼小氣？名字都不告訴我？」
她拖著腳一步一步緩慢地朝那邊挪去。
「我想想。」大包撓了撓後腦勺，「沒有。」
「那是什麼原因？」
其實他心裏清楚，也許這輩子都等不到了。可他就是不想放棄，名字是與父母之間最後依存的關係，為什麼要改？
「哎，大包啊，你本名叫什麼呀？」
她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說：「哦……那他有沒有說過張曼漂亮？」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冷風一下子灌進來，阮蕁蕁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大衣丟在床上，風寒襲上她後背，冷意四起，以為是余薇薇她們回來了，頭也沒回頭說：「關門啊，凍死人了。」
外面下了一夜的雪，放眼望去，白皚皚一片，所有的屋頂彷彿都戴了一頂雪白的帽子。
她一時無話，拍拍大包的肩以示安慰，「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