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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時有風

作者:綠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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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999年,當時的月亮 4

第一章 1999年,當時的月亮

4

「……」
卻看見他喝得走路顛三倒四,扶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人進來了。女人穿一件青色旗袍,披著白色貂皮大衣,踩著高跟鞋,屁股比脖子扭得還厲害。
她嘴唇微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千真萬確!所有人都知道了!」
忽然一名保安停下來,站在學生們的對面,大家不明就裡,卻聽見他似是不可思議地開口:「楊桃?!」
胡桃停下來。
但是他們面對學生群體卻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自卑感,所以看到學生們時總會眼裡閃著羡慕的光彩,或許在他們心中,「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比如胡近的親生女兒,比胡桃小三歲,正在念小學的胡琳。因為失去母親,胡琳從小被胡近捧在掌心裏當寶貝養大,是真的又高傲又刁蠻,特別是對待胡桃母女,鼻孔朝天,變著法子要把她們趕出家門。
那些交頭接耳的聲音小而碎,人性里的惡意卻被無限地放大。
「那個胡桃啊?我從來都不覺得她長得好看,你們不覺得她左臉和右臉特別不對稱嗎?」
「這麼噁心啊?」
「真的嗎?」
他那晚大概是輸了很多錢,把院子里的門踹得嘩啦作響。胡桃的母親披上衣服起床,給他端上夜宵,煲了好久的雞湯,一揭開,熱氣盈滿整個客廳。
「不是說是大小姐嗎,有錢人家的孩子也需要努力學習?」
胡桃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頭髮白了一撮,亂得像雞窩,打著結,肯定已和-圖-書經好幾天沒有洗過,他還穿著劣質廉價的軍綠色外套,根本擋不住任何風寒。
她看著站在門邊的男人,他的背佝僂許多,但是依然很高,快及門頂。
「真不要臉!」
「對啊,上樑不正下樑歪,我看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和曾經的紈絝子弟判若兩人。
男人咧開嘴笑,露出有厚厚煙垢的牙齒,他的嘴唇因為常年失去護養,皺皺巴巴的,臉上有刀傷一樣的皺紋,他說話有一股濃濃的口音,一聽就不是本市人,他說:「我是爸爸啊。」
就在胡桃對自己的新生活一天比一天期待的時候,發生了一件讓她再次跌入地獄的事。
體育課之後,胡桃忽然感覺到周圍人對她的態度有了180°的轉變。
「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
到頭來,她居然看不得他過得有一絲不好。
他們說他不配生出這樣的女兒,那是因為沒有見過他年輕時候的模樣,連胡桃母親都說,她這副好皮囊,全是遺傳自父親。
另外幾個保安嚇得張大了嘴巴,看看胡桃,又刻薄地打量著面前的同事。
骨肉相連,可能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仇恨,大得過天地和血脈。
「你們知道嗎?她爸爸是咱們學校的保安呢。」
可就在她坐下來的一剎那,她的同桌突然之間伸出手拉開了自己的桌子。桌腳和地板摩擦,發出難聽的咯吱聲。與此同時,胡桃周圍的人,都毫不掩飾地m.hetubook.com.com挪開了自己的座位。
小小的胡桃站在房間的角落裡,冷冷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那時候,她還叫楊桃,用的是他的姓。
胡桃將目光漫不經心地從他們身上挪開,然後徑直跨出了校門。
胡桃每天依舊孑身一人,對周圍的是是非非不予理睬,她對此已經無比習慣。她從來沒有向母親提過半分學校里的事,她母親是再嫁,胡近雖然對她們母女倆很好,可是胡桃母親需要操心的事實在太多了。
可是時至今日,當她看到他這樣落魄、窮困潦倒的樣子,看到他陷入窘境,看到命運對他如此殘忍,看到他被生活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失去尊嚴、卑躬屈膝,臉和身體上都是苦難留下的醜陋烙印,她竟然一點點也無法承受。
也就是那一天,她和母親被趕出家門。
她曾經無比恨他,在心底詛咒他,恨不得他去死,立刻馬上必須。
有天下了體育課,班裡同學穿著紅色的運動服一齊從操場往教室走,胡桃走在人群後方。正好巡邏的幾名保安迎面而來。
她說完,才發現周圍圍了許多不相干的同班同學。他們的目光已經從白天的好奇變成了赤|裸的惡毒。
而現在她對面的男人,來回搓著手,一臉殷勤,擠出討好的笑容:「真沒想到,我找了你好多年,一直沒找到你。」
男人大跨步走到胡桃面前,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又大聲叫了一遍:「楊桃!」
胡桃回m.hetubook.com.com到家中,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自己的母親。
和那些陰暗的、扭曲的、嫉妒的心。
大概是因為人多力量大,以前圍繞在學校附近的地痞流氓也確實少了許多。
可是下周一上學,胡桃才發現,這件事遠遠沒完。她十分敏銳地發覺,不止他們班,全年級的人都開始有意無意地孤立她。以前那些相互不太認識,但是見面總會熱情地跟她打招呼的人,瞬間人間蒸發,一個也不剩。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有人指指點點,退避三舍。
生活總是這樣的。
她一走進教室,全班驟然安靜下來,這樣刻意的沉默在走廊鬧哄哄的對比之下,讓人異常尷尬。胡桃就在這樣難堪的氣氛里,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胡桃卻有些文不對題,她輕聲說:「那麼大的家,還是被你敗光了嗎?」
胡桃繼續說,語氣裡帶著不符合年齡的嘆息:「既然沒有緣分,也就不要強求了吧。我和媽媽現在過得很好,請你不要再來打擾。」
「我們學校那群保安,都是一群土鱉的鄉下人!」
自己對於周圍人的好脾氣,胡桃想,說不定也是被胡琳給磨出來的。
「……」
胡桃的大腦終於又開始運轉,她努力回想自己最後一次見到這位生父的情景。應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從賭場回來,二八月的天氣里,只穿一件真皮夾克衫,眼睛因為熬夜而布滿了血絲,但耐不住一張臉長得英俊,像是電視劇里的玉面書生和*圖*書
也不知道胡桃的反應哪裡刺|激到了他們,開始有人很大聲地說話:「這麼努力學習,裝什麼裝!」
這五個字在現場頓時炸開了鍋,所有人都興奮起來,無比激動地欣賞著眼前的鬧劇。
她那風流倜儻,欠了一屁股桃花債的父親。
胡桃沒說話,拿出練習冊和鋼筆,開始寫作業。
胡桃很快寫完了練習冊上的選擇題,完成了今天的內容。她面無表情地合上本子,又從書包里拿出隨身聽,放入英文磁帶,戴上耳機開始學單詞。
胡桃挺直了背,說:「當年你說的話,你是一個字都不記得了?」
他盛氣凌人地指著胡桃和她母親的鼻子,像瘋狗一樣大嚷:「滾!滾出去!」
他那時候多囂張多飛揚跋扈,全城誰不知道楊家的三少爺,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男人像是觸電一樣,突然收回了懸在半空中,想要去摸一摸胡桃的手。他沉默地看著她。
學校為了增強校園安全,新招來了一批保安。但大概是學校也出不了什麼高價,請來的這批人質量堪憂,年紀小的看起來只有十八歲,瘦不拉幾的;年長的就終日窩在保安室里抽煙打牌,整天穿著綠色的保安服,髒兮兮的,說話的時候滿牙讓人倒胃的煙垢,說話總是帶著髒字。
「那她還整天鼻孔朝天,一副傲得不得了的樣子?!」
世界上如果有什麼東西傳播的速度大於光速的話,那一定就是流言蜚語。
幾個人拖著男人就往回走,男人直立著身子,一hetubook.com.com動不動,只哀求地看著胡桃。
這天正好是周五,不用打掃公共區衛生。胡桃背著書包離開學校,經過門衛室的時候,她步伐沒放慢,倒是男人先出聲她叫:「楊桃!」
另外幾個保安走上前來,狠狠捶男人的肩膀,哈哈大笑:「發什麼瘋呢,你女兒?你有女兒?你女兒能長這樣?也不拿鏡子照照,別砢磣人家啊!」
「喂喂,你們知道三班的胡桃嗎?她根本就不姓胡,她媽媽給人做小三,被一個很有錢的大老闆包養!」
「喲,還有人在等你回家呢。」女人說話尖酸刻薄,挑釁地看著胡桃的母親。
胡桃抬起頭,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腦海一片空白,然後慢慢地,像是用了一個世紀那樣久,她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是誰。
學生們都愣住,停下來,面面相覷。
「是啊,我看到他們拿摳完腳的手去挖鼻屎!噁心死了!看到就想吐!」
胡桃靜靜地開口說:「我知道,是你。」
他笑得一臉猥瑣,看著桌子上的湯,踉踉蹌蹌地挽著女人走過去,只是淺淺喝了一口,「啪」的一聲把整個陶瓷湯鍋摔碎在地,一口湯水吐到她母親身上:「這是什麼?這麼難吃,想毒死我嗎!」
胡桃的心開始難受,縮成一團,要命般地難受。
「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吧。」她這樣對自己說。
這場鬧劇持續了很長時間,校園生活原本就枯燥,也只有這些帶著八卦的消息能夠成為飯後閑談,不厭其煩地被重述。
「apple」,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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