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愛你時有風

作者:綠亦歌
愛你時有風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四章 2005年,葡萄成熟時 4

第四章 2005年,葡萄成熟時

4

當天晚上,林向嶼回到家,累得趴下。幸好他白天在學校里寫完了作業,洗過澡后,他躺上床,總覺得心裏發堵,破天荒地睡不著覺,只好翻身起來。他坐在床上,把被子搭在頭上,打開電視,把聲音調到靜音,躲在房間里看球賽。
胡母的後事是胡近親自操辦的。
許成一本書拍在林向嶼頭上:「林大少,您生什麼病了?」
可是一整天過去,林向嶼都沒有收到回復。
林向嶼沒有辦法,只好又衝出醫院,騎著他的自行車,去往下一個醫院。市區里正規點的醫院都被他跑了個遍,卻一無所獲。
林向嶼在看到靈堂的時候,就明白了一切。他一步一步走向胡桃,努力平復呼吸。他生就一雙桃花眼,在夜裡更是灼人他就用這雙漂亮的眼睛看著胡桃:「抱歉,沒有能一直陪在你身邊。」
胡桃膽子算不上大,這一次卻一點也不害怕。她站起身,推開大門,昏黃的路燈下,她看到跑得大汗淋漓的林向嶼。
能出什麼事?林向嶼坐在講台下蹙眉,算了算胡母的預產期,難道是提前了?
「不知道,」林向嶼趴在桌子上,「我覺得我也生病了,我也想請假啊。」
老蔣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相信大人,你別說『抱井』,你投湖也沒用啊。」m.hetubook.com.com
林向嶼站在胡家大門口,一臉凝重,隱約猜到了不會是什麼好事。
男生鎖骨分明,他身上有好聞的味道,像是薄荷,又像是柑橘,是微酸卻帶著甜的。他是年輕的,美好的,溫暖的。
璀璨星空下,有一陣風,溫柔地穿堂而過。
他點點頭,也不說別的,走到胡母遺像前拜了三拜。一日夫妻百日恩,曾經撕破了臉、鬧得雞飛狗跳,結婚以後從來沒真正一起過過日子,非要到了真正說再見的這一天,才知道悔恨與難過,人生這麼短,終得入這麼一次魔。
她的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輕聲說:「林向嶼,我媽媽不在了。」
「胡桃。」
老蔣不得不出面解釋:「胡桃同學因為家裡有點事,請了幾天假,大家不用擔心。」
胡母葬禮那天陽光明媚,賓客很多,還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穿著一件灰色立領短袖,不倫不類的打扮。胡桃最後一次見到他,還是在六年前,他站在狹窄的保安室門口,對她欲言又止。
胡桃沒有去上學,老蔣上課時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所以下課的時候,每個人經過林向嶼的課桌前時,都會隨口問一句:「胡桃生病了?」
三拜完畢,他從褲兜里摸出用白紙包著的錢,https://www.hetubook.com.com看不出有多少,他的手背上有條猙獰的疤痕,燒傷還是刀傷,胡桃分不太清。
胡近知道了當晚胡桃和胡琳打架的事情后,揚手給了胡琳一巴掌。
胡桃走到他面前,他抬起頭,嘴角微動,胡桃卻自顧自地開口了:「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酔顏紅。我和我媽媽都不想再見到你,過去的事情其實沒辦法過去,我們就不要再提了吧。」
她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林向嶼側頭去看,屏幕上顯示有一條新的簡訊,只有一個字:「吱。」
親人會老,愛人會走,時間不回頭。
胡桃搖頭:「沒有的事。」
林向嶼伸出手,輕輕抱住胡桃。
胡桃從夢中醒來。
在他出現的那一刻,胡桃覺得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
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胡琳,也勒令禁止胡琳參加胡母的葬禮。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她叔叔打來的電話請的假,別的什麼都沒說。」老蔣被林向嶼撓癢撓得舉手投降。
整個教室的人哄堂大笑,作為人群焦點的林向嶼是真的沒有想到,此時此刻,他最好的朋友,正在遭遇些什麼。
「您真的不知道?」林向嶼狐疑地看了老蔣一眼,「要是超過七十二小時,我可是要去報警了。」
「你看,你不是孤單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這個世界不是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胡桃,不要害怕。」
她在心底這樣對自己說。
第二天,胡桃依然沒有來學校。這下子,大家都覺得不對勁了。
他將錢遞給胡桃,胡桃看得出他過得不會寬裕——他也從來沒有過得寬裕過,可是她不收他大約也不會好受。胡桃垂下眼帘,淡淡地說:「算了吧。她現在已經不缺錢了。」
「好。」
這天放學,林向嶼推掉了籃球隊的訓練,去胡桃家裡找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胡宅大門緊閉,管家和保姆都不在家。
「您再想想?」林向嶼不依不饒。
那麼在這樣大的世界里,有什麼是我們可以相信,可以為之付出生命的?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胡桃才鬆了一口氣,她的心底湧上一股不明不白的微楚和酸痛,然後才鈍鈍地想起來,忘記對他道一聲謝,他給她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胡桃伸出手,緊緊抱住林向嶼,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他是她生命中僅剩的陽光。
這時候,林向嶼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恨他的這些年,胡桃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再見他。畢竟無論多恨,骨子裡終究又有一些不忍心,不忍心看到他自作自受,過得潦倒落魄,想來想去,還是不見最好。後來真的再見到,他把她的生hetubook•com•com活攪得翻天覆地,她卻忽然不恨了。不但不恨,反而從恨意的源頭,生出不舍和憐憫。
可是她不能哭,一哭惹他心煩,就打得更厲害了。
「我從來沒有想到,我竟教出了你這樣的女兒!」
胡桃靜靜地看著他鞠躬,陽光落在他的頭髮上,竟然已經白了大半。胡桃想起當年每次他賭博輸了回家打她,瓶口粗的實心木棍朝著她打下來,她背上立馬青紫一片。
這天夜裡,按照胡桃的要求,胡近帶著胡琳去了酒店,讓她一個人和母親再相處一夜。黑暗中她似乎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男孩子,他背最簡單的黑色書包,四月的桃花被風吹得簌簌落下,他踏花而過,回過頭來沖胡桃笑,臉上凈是陽光,他說:「胡桃,快點跟上來。」
胡琳站在原地,低下頭,沒有哭也沒有歇斯底里。
一出了家門,剛剛還偷偷摸摸的男生,一下子腳上像是踩了風火輪,向著夜色深處拚命奔跑。
林向嶼歪著頭,怔怔地看著胡桃的簡訊。然後下一秒,他從床上彈起來,抓起椅子背上掛著的外套披上,迅速關掉電視,打開房間門,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他再次動了動嘴角,卻沒有說話,他走上前,將錢放在蠟燭邊上,然後轉過身離開。
她寧可他同當年一樣黑心肝、殘暴和不堪,那麼她依然可以向他發和*圖*書出最惡毒的詛咒,表現出最深的厭惡。
護士茫然搖頭:「沒有你說的這個人。」
林向嶼嘴裏雖然說著不知道胡桃去了哪裡,下課的時候,他還是偷偷溜到走廊的角落裡,拿出手機給胡桃打電話。胡桃的手機關機,她本來就不太愛玩手機,忘記充電是家常便飯。林向嶼沒辦法,一連發了好幾條信息過去:「大小姐,開機的時候,麻煩紆尊降貴,吱一聲啊。」
沒有胡桃音信的第三天,林向嶼在辦公室纏著老蔣,軟磨硬泡了半天,想要套點什麼出來。
她聽到了他的心跳聲,咚咚咚,強烈而有力。讓胡桃想起高山和大海。
「真沒有,」護士說,「我都值三天班了,這幾天沒有高齡產婦。」
胡桃慢慢走向他,他頭髮理得很短,面容滄桑疲憊,卻隱約看得出年輕時候英俊的模樣。她的母親和生父都是相貌堂堂而出眾的,所以她也僥倖有了一副好皮囊。
林向嶼才沒理會他,下午放了學,再一次爽掉籃球隊的訓練,往市裡最大的醫院跑去。林向嶼一路直奔婦產科,問護士站的護士:「兩三天前送來的,四十歲左右,短頭髮。有兩個女兒,姓胡,一個在念初中,一個高中,大點的那個有這麼高,頭髮很長,很漂亮,見過一定不會忘記。」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要去醫院啊!」林向嶼理直氣壯地說。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