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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老蔣給她打過一次電話，鼓勵她不要沮喪，要振作起來，說填志願是第二次高考，要好好填，人生的路還很長。

他是真心把胡桃當女兒疼，看到她低著頭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胡近覺得，這丫頭的命，是真的苦。這個分數，足以說明她這些日子有多難熬。

胡桃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一代美人，差點被氣瘋：「這是怎麼回事？！」

想要和他在一起，她已經那麼那麼努力了。

胡桃沒有告訴林向嶼，她在提交志願前最後一刻更改了大學。

為什麼呢，胡桃使勁捏住那張淺色的錄取通知書，上面留下一個深深的印跡。那是她心頭抹不去的無能為力。

「我們可以打電話，發郵件，上網聊天，現在通信這麼發達。」

林向嶼沒說話。

胡近得知胡桃的分數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苦了你了。」

胡桃慘淡一笑，有一陣子，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他考得很好，全省前十，想去哪裡都可以，」胡桃說，「恭喜你啊，你什麼時候回來？」

「到底怎麼回事？」胡桃一把奪過他的錄取通知書，盯著「林向嶼」三個字，恨不得盯出個洞來，「林向嶼，你不是上交大嗎？」

「她也留本市，要照顧爸媽。」

胡桃很驚喜：「是你啊！好久不見了！」

林向嶼搖搖頭，指了指胡桃的錄取通知書，另一隻手捂住額頭，苦笑道：「恭和圖書喜你。」

會還是不會？

胡桃收到錄取通知書後，一路上都在想象等會兒林向嶼知道真相的反應。

胡桃心存感激，可是人生的窘境，很難靠著他人的三言兩句爬出來。

「崇洋媚外。」

「胡桃，C大就是我的第一志願。」

「三本就三本吧，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總是好的。」胡桃對著志願表想，「大不了復讀一年。」

「怪你幹什麼？中央美院更好啊！我也不一定去上海的。」

「知道了。」

十八歲這年，她終於和她的男孩分開了。

「那……林向嶼呢？」

「我有書讀了！」胡桃高高舉起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遇到不開心的事情，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

而這個時候，各校的錄取通知書也都陸續抵達。胡桃是最後一個拿到通知書的，無論如何，有書讀了，她還是喜上眉梢，打電話給林向嶼：「學校門口見，請你吃飯！」

「不一定呢，這邊還有很多手續要辦，回來找你吃飯！我們一起去逛街！」

與此同時，林向嶼一張波瀾不驚的臉十分罕見地流露出吃驚的表情：「你要去上海？」

「知道了。」

「恭喜什麼？」

「不可能，你高考全省第六，」胡桃斬釘截鐵地說，「第一志願不可能落榜。」

「好啊。」胡桃笑著應下來。

林向嶼聳聳肩，勉強地笑了笑：「沒有落榜。」和_圖_書

掛了電話，胡桃還沒來得及喝口水，鈴聲又響起來，她接起：「你好。」

「對啊對啊，高三真是壓榨死人了！這下子終於解脫了！」

「嗯，」胡桃說，「我這分數，剛剛過二本線，我們市裡不是有所師範嗎，以我的分數勉強能被錄取，選不到好的專業，只能服從調劑。胡叔幫我打聽過了，一學期之後可以轉專業，通過考試就行。」

夕陽西下，胡桃守在大門口，看到騎著自行車的少年在轉角處出現，白色的T恤衣角被風吹得揚起。林向嶼一個急剎車，在胡桃面前停下，他單腳撐在地上。

這一年，全校收到C大海洋生物系錄取通知書的人，除了林向嶼，還有一個人——

林向嶼的錄取通知書，並非來自他提前獲得加分的大學，而是本市唯一一所重點大學，C大。

她心裏幻想過許多許多的場景，卻唯獨沒有這一幕，兩個人面對面地站著，怔得說不出話來。

胡桃說：「英語吧。總覺得那樣離你們近一點。」

答案昭然若揭，反而讓她失去了問出口的勇氣。

「知道了。」

胡桃怔怔地看著林向嶼，問：「你說什麼？」

畢竟一路走下去，在途中失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你呢？考得如何？」程可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剛開始想去上海的，說好了在上海見，你不要怪我啊。」

和-圖-書第二通電話是林向嶼打來的，離提交志願的時間還剩下兩天。

「考上了！中央美院！」

「別不開心了。」

「好啦，」林向嶼嘆了口氣，皺著眉頭，「以後一個人去了那麼遠的地方，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好啦，」他說，「你想好了就好，這幾天都不敢給你打電話，怕打擾你。」

胡桃：「……」

他一定會很開心，又會強行憋住笑意，一副沒辦法的樣子，說：「那就繼續帶著你混嘍。」

許然然。

有一個問題，堵在胡桃的心間，問不出口。她想要問林向嶼，為什麼？

有風吹過，送來夜來香的氣味，那是屬於夏天的味道。

「其實……」林向嶼欲言又止。

胡桃由衷地為她感到開心：「恭喜你！」

「那你想轉去什麼專業？」

胡桃苦笑：「哪有，是我自己考太差……抱歉，上海對外地生的分數線太高了，我這個成績過去，可能連三本都讀不了。」

「知道了。」

林向嶼乖乖舉起雙手，擺出一副投降認輸的姿勢，挑著眉頭笑：「惹不起。」

「許然然呢？」

「她挺不容易的。」

一個月後，白冬遠將「國家游泳二級運動員資格證」和「救生員職業資格證」甩到眾人面前。許成拿著證書，翻來覆去確認真偽。

林向嶼不肯再說，轉移了話題：「許成打算去學土木工程，白冬遠讀醫，本碩博連讀，要八年和_圖_書。」

胡桃咋舌：「你還惦記著人家呢？」

「一定要狠狠宰他一頓，」胡桃想，「還要裝作不經意地告訴他，我可是為了你才去的上海。」

「都說了不是了！」

她要去的遠方，再沒有他。

他們畢業了。

「胡桃，是我！程可欣！」

胡桃一動也不動地坐著，恨不得這一切都是夢，因為實在是太痛了。

黑板上的倒數計時一天天減少的時候，她沒有太難過；坐在考場上寫不出作文的時候，她沒有太難過；甚至在知道考試分數的時候，她也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清醒地知道，她就要離開他了。

他會猜到她的心意嗎？

「什麼？」

「真的，」胡桃認真地說，「總覺得以後你們就是那種在職場叱吒風雲的人，出口都是流利的英文，會去到很大很廣闊的世界，會認識很多很多很厲害的人，所以我也要努力一點……」

兩個人互相抽出對方的錄取通知書。

林向嶼淡淡地說：「誰都不容易的。」

「知道了，」胡桃頓了頓，「你剛剛說過了。」

可是一整個夏天，她們都沒有見面。而彼此之間的聯繫，也就此越來越少。許多時候，我們嘴裏約定著「下次一定要見面哦」，可是越長越大，就不得不承認，那只是一種客套的懷念。

林向嶼滿不在乎地笑了笑：「說什麼呢。」

命運啊，天意啊，從來沒有憐憫過她半分。

胡桃一肚子的愧疚和*圖*書感，胡近越是安慰她，她越是過意不去。而胡琳直接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好端端的一個家，如今真是全靠胡近一個人在撐著。

林向嶼和胡桃在籃球場邊的石階上坐下來。夜幕終於降臨，球場上的燈一盞盞亮起來，刺得胡桃眼睛有點疼，她伸手揉了揉，覺得好像眼淚都要被揉出來了。

林向嶼：「……」

「知道了。」

究竟為什麼，你要放棄你唾手可得的大好前程？

胡桃一聽她興高采烈的語氣就知道她成績一定不錯，笑著問：「高考如何？藝考如何？」

林向嶼笑了笑，他單肩背著黑色書包，順勢拉開拉鏈，也拿出一個航空信封，遞給胡桃，笑著說：「Surprise！」

「是嗎？」林向嶼回憶了一下，發現確有其事，攤開手，不說話。

「別不開心啦，會認識新的朋友的。」

大家都忙著填寫志願，QQ群里交流得熱火朝天，胡桃點了屏蔽，反正林向嶼也沒怎麼發言。

胡近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動用自己的關係幫胡桃打聽，怎麼填志願才穩妥，看有沒有什麼別的機會。胡琳的中考成績也出來了，沒比胡桃好到哪裡去。

「放寒暑假回來，請你吃大餐。」

胡桃雙手抱著膝蓋，目光平視前方，籃球場上，白色的線已經褪色，等開學的時候，大概會請工人重新刷一遍。可是他們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選好了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