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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年少時一直追逐的一個夢，唯一的夢啊。」

我的臉「唰」的一下紅了，咬住下唇踩了他一腳，裝成十分鎮定地昂首挺胸，轉過身走了。

我忍不住走上前，隔著T恤戳了戳他的肚子：「有腹肌嗎？」

然後她慢慢地打出一段話：「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美國。」

我開口打斷顧辛烈的話，我說：「我只是不想讀博而已。」

顧辛烈瞪我，他穿著一件牛仔外套，扣一頂黑色的鴨舌帽，衣袖挽起來，可以看到手臂上流暢的弧線。

打字到這裏，我覺得心裏難受得厲害，堵得慌，可是又哭不出來。

「希望有一天，趙一玫也能夠想通。」她說。

雖然距離震源更遠，但是紐約受災比波士頓更為嚴重。沒過多久，這座城市的人就從地震中重新站了起來。

我的手指停留在鍵盤上許久，不知道要如何去表達。

「嗯，」我想了想，喝了口水，放下碗筷，認真地告訴他，「今天導師找我談讀博的事情，我拒絕了。」

她打了一連串的省略號過來。

我曾經以為我和江海是世界上最默契的搭檔，因為我們的腦電波處於同一個頻率。可是在我重新遇見顧辛烈之後，我漸漸明白，相愛的本質，只是一和-圖-書個眼神。

「少自作多情了，」我沖他翻了翻白眼，「誰說我是為了你啊？」

接下來就發生了讓許多本科生刻骨銘心的一幕，一棟樓的學生從此開始了奔放自由親近大自然的美好生活。上課的時間，他們坐在草坪上聽老師講課，每個人膝蓋上都放一台Mac，只是他們的每日作業也自此變成搬磚蓋樓房。這一次，他們再也不去追求什麼現代化的、具有象徵意義的房屋建築了。

「我們在一起十年，他就是我的整個青春和全部的信仰，我一直跟隨他的腳步，我仰慕他、崇拜他、喜歡他。有一天，我發現他屬於了別人，我所祈求過的全部美好，他都給了別人。我真的整個人都崩潰了，覺得全世界都灰暗了。

他斜著眼睛，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明白她想要問什麼，於是回答：「我喜歡這裏，我在這裏待了六年，愛也罷，恨也罷，哭過笑過，和青春有關的回憶都留在了這裏。可我仍然覺得我不屬於這裏，這裏不是我的家。我和你，和趙一玫都不一樣。趙一玫追求的是愛情，你反抗的是命運，而我，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顧辛烈今ｈetｕｂook•ｃoｍ.com晚頗為自信地嘗試了一道蟹黃豆腐，原本又嫩又白的豆腐被他鏟得四分五裂。他沮喪地看著我，我笑著接過來，舀了好幾大勺放進我的碗里，就著米飯大口吃起來。

我又感嘆了一番，這才是坦蕩蕩的人生啊。然後又問惜惜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顧辛烈曾經對我說，我對他來說，就像是太陽。其實對我來說，江海也是一樣的。他就是太陽，普照我一生。因為他的出現，我的一生都被改變了，這是比愛情還要深刻的羈絆。」

顧辛烈他們學校更是厲害，教學樓垮了，沒關係，咱們重新建一個就好了。於是穿著沙灘褲的校長一臉笑容地對顧辛烈他們說：「小夥子們，好好乾，爭取早日回到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學習。」

我開車回到家的時候，顧辛烈正在做晚飯。他的廚藝有一點點長進，偶爾有幾道菜，還能讓人吃出驚艷的感覺，只是偶爾也會有那麼一些菜，讓人實在難以下咽。

我說：「我很高興能認識您，也很感謝您這兩年來對我的照顧，可是很抱歉，我不能繼續做您的學生，我想我的學生生涯到此為止就可以了。我明年將要回到我的祖國，因為明年，我喜歡的人就要畢https://m.hetubook.com.com業了。」

隔了很久，她的頭像才重新亮起來，她說：「你會後悔嗎？」

轉眼已是四月，我的導師出差回來，主動找到我，同我談起繼續讀博的事情，和同組的師兄一樣的工資。我的導師名聲不錯，又是學術界大牛，連草稿都能被人拿來膜拜。他人還隨和，感恩節還會邀請我去他家裡吃火雞。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別逗了，你壓根就不是讀書的料。」

「但是顧辛烈不一樣，他給我帶來了很多很多的快樂和感動。他是個很浪漫很深情的人，就像是一個深淵或者無底洞。你知道，其實浪漫本身就是一種愛情。他讓我，心動，很心動。就是那種非常強烈地覺得，自己在活著。」

我想了想，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很幸運，上天待我不薄。

這個國家的偉大之處在於，他們給愛最大的自由。

我不知道該如何告訴他。

我微笑著看著他的眼睛。

他悶悶地「哦」了一聲，然後又不放棄地繼續追問：「那你為什麼突然不想讀了？」

「我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來忘記他，其實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個人不是顧辛烈，那麼我恐怕這一生都沒有辦法忘記江海了。因為在我心中，江海是日月和-圖-書星辰，其他人都是淤泥塵埃。我要上哪兒再去找一個像他一樣會發光的人呢？

我繼續笑，夾了一塊肉堵住了他的嘴。

這一次，何惜惜回得很快：「恭喜你。」

吃過飯後，我和惜惜在網上聊天。我跟她說了我放棄讀博的時候，我笑著打字說：「你看，我人生兩次放棄讀博，竟然都是為了愛情。」

我本來想說「我和趙一玫的感情不一樣」，但是想了想，這不是廢話嘛，世界上本就沒有完全相同的感情。而且我們煽情了這麼久，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趕忙說：「她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好嗎？斯坦福博士輟學，現在正在阿根廷享受美男和海灘吧，你看我，拼死拼活才有個碩士學位。」

想要將自己的心擺出來給他看，喏，它在這裏。

「姜河，」她問我，「你喜歡美國嗎？」

我黯然沉默，是的，她反抗命運。正是因為她的人生，從來都由不得她做主。

「那你還愛江海嗎？」

導師有些惋惜地搖搖頭，然後對我說「祝你幸福」。

我笑了笑：「我並非無欲，只是每個人覺得重要的東西不一樣罷了。我只想活得明明白白，不悔此生。」

顧辛烈愣住了，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怎麼……」

他幽怨地看了我一ｈｔｔps://wｗｗ•ｈｅtuｂｏｏk.ｃｏm.ｃoｍ眼：「好歹我滿腔熱情……」

我也想要為他做點什麼，就像是他一直那樣努力愛著我一樣，我也努力想要回應他。

「婚紗正在定製，再等幾個月吧。」

我想了想，回答她：「我唯一後悔的事情，就是讓他等了那麼多年。」

顧辛烈卻不依不饒，認真地說：「姜河，其實你不必這樣，我也可以為了你留在美國，我也可以回國等你，大不了……大不了，我也讀研好了。」

還愛他嗎？

你說這人吧，為什麼總得是吃了教訓之後才能明白，平平凡凡就是真呢。

「你今天心情不錯啊。」顧辛烈也不拿筷子，就坐在對面看著我吃。

聽完，我瞠目結舌，不禁豎起了大拇指感嘆：「學藝術的，就是與眾不同。」

我們看著彼此的眼睛，我想起下午我在辦公室里對導師說的話。

「姜河，」顧辛烈怔怔地開口，「如果你是為了我……」

我開心地揶揄她：「從此以後，你就是上流階級的人了。」

見我停下來，何惜惜才緩緩地替我說出心中的那句話：「有些時候，我們懷念一個人，也許只是在懷念一段歲月，一段再也回不去的時光，以及……一種再也無法實現的人生。」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快點吃飯。」

她說：「無欲則剛。」